47 時空壁界

時空壁界

暮雲昭将手裏冰藍剔透, 散發着瑩瑩幽光的古雅燈盞遞給了封曦，面露擔憂道：“你能行嗎？要不，還是我來吧？”

“你的修為不夠。”封曦劃開了自己的指尖血, 滴落在燈芯上, 劍仙之血，仙靈充足, 只是一滴, 就讓這盞燈瞬間亮如白晝，無盡的光芒于昆吾山巅擴散，照亮了整個天際。

雪蘭琉璃燈，天階法器, 可為穿越壁界之人點亮前進之路, 在它光芒籠罩範圍內，不受時空亂流幹擾，可抵擋強烈的風暴和輻射。

當年乾坤破天舟能順利在宇宙中航行，平穩駛入過隙回廊, 靠的就是它。

琉璃燈的光好似一層薄薄的透明紗，帶來輕微朦胧的感覺。

透過光芒, 封曦朝着天際一處看過去，問：“看到了嗎？”

“看到了, 好長的一條疤！”暮雲昭驚嘆道。

是的, 鋒利細長的劍痕橫跨了整個昆吾, 仿佛一道銀河将天分成了兩半，可見當年封曦徒手一劍的威力。

“那就去吧，劈開它。”

說的倒是輕巧, 暮雲昭深吸了一口氣，放出了鳳凰二號, 心說能不能離開這裏回到外世界，就看這一遭了。

鳳凰二號的熱武器最強能量現在只能達到3S，顯然是轟不開的，只能用冷兵器，但是冷兵器……光屏上顯示這幾把武器，暮雲昭試圖找出最合适的一把。

熔魄刀，龍鱗鞭，破雲重甲劍，閃電奔雷匕首……最低領域級，至高恒星級，低了威力恐怕不夠，高了自己掌控不住。

切換來切換去，當副駕駛的封曦側目過來的時候，他選定了武器，同一時間，鳳凰二號握住了那柄寬大的破雲重甲劍，瞬間一股強烈的惡念順着機甲的接駁精神直接往沖入他的腦海。

暮雲昭的神識只有領域，握住行星級的劍，終究勉強了一些，但就如當初3S敢握領域級的熔魄刀，這會他強忍着惡心也咬牙堅持住。

“小鳳凰，将防護等級調至最高，推進器開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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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現在的鳳凰二號雖然比不上原來的性能，但是它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能量！

先不論那百萬靈石儲備，這些年暮雲昭獵殺的2S、3S異獸就數不清，随便一顆獸核放到獅皇，都得引起轟動，更甚者還有金丹異獸，以至于到後面他連S級的獸核都懶得撿了。

再也不用摳摳索索節省能源，這個功能不敢開，那個功能壓到最低，他完全是跟暴發戶一樣敞開來釋放！

只見金色的流光覆蓋整臺機甲，在急速推進之下，拖拽出一條金色的長尾，鳳凰二號高舉着破雲重甲劍，同時機甲的能量不斷流入劍刃，接着狠狠地劈向那道界壁裂縫！

那道界壁的傷痕實在太大太長了，暮雲昭不可能照着劈開，只要能撐開一個口子，讓機甲鑽出去就是勝利！

暮雲昭咬牙怒吼：“給我開！”

“轟——”強烈的能量碰撞引發了天象，雲卷翻騰，依稀有悶雷聲傳來，仿佛末日一般，周圍的天色迅速暗下。

然而，熾熱的光卻從劍痕上不斷輻散，刺得暮雲昭睜不開眼睛。

小鳳凰卻盡職地播報實施情況，“前方能量堆積，空間穩定性破壞，力量場紊亂，磁場頻率無序……主人，注意！時空旋渦産生！時空漩渦産生！”

驚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暮雲昭在強烈暈眩中回過神來，呆呆地望向前往，在刺目的能量碰撞之光消失時，當空的劍痕緩緩地開啓一個狹小的黑洞旋渦。

那就是界壁的縫隙！

“去。”只聽到副駕駛傳來低低的一聲，封曦輕輕托起琉璃燈，一道溫暖柔和的透明結界便籠罩在整架機甲上，引領着朝空間縫隙飛去。

離黑洞越來越近，忽然，暮雲昭伸手握住了身旁之人。

封曦感覺到手裏的濕冷粘膩，見暮雲昭額頭汗津津的，是之前超越精神力極限，使用恒星級武器的後遺症，至今為止臉色還是雪白，襯托出眼睛更加黑亮，也放大了裏面的恐懼。

“你說我能回家嗎？”他問。

說實話封曦也不知道，外世界究竟什麽樣的，他一無所知，但是迎着暮雲昭虛弱而無助的眼睛，他還是點了點頭，“我會陪你回家。”

就像幽皇鈴陪伴他長大，踏遍千山萬水磨砺每一劍，終成一代劍仙強者，封曦也同樣會陪着暮雲昭一起流浪宇宙，完成他的夙願，安他的心。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暮雲昭還是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他總覺得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去哪兒都不會害怕。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帝君，帝君，五年來，暮雲昭都是這麽叫着。

“封曦。”

暮雲昭咀嚼着這個名字，彎了眼睛。

“封曦。”他喊了一聲。

封曦彎了彎唇，應聲，“嗯。”

“請兩位注意，開始穿越時空縫隙，這邊建議各自坐好位置，謹防強烈震動産生傷害。”小鳳凰的聲音不合時宜地發出提醒。

然而暮雲昭卻充耳不聞，而是紅着臉頰，對封曦道：“剛才，我越級使用恒星級武器，身體有點不舒服。”

此言一出，封曦尚未反應，小鳳凰卻直接伸出了兩根治療觸手，無比體貼地就要幫暮雲昭緩解精神壓力，然而下一秒，虛弱的少年直接在腦海裏命令道：“收回去，我沒事，你控制好機甲。”

小鳳凰：“……”不是虛弱嗎？

但主人的命令不能違背，兩根治療觸手又縮了回去，小鳳凰徹底消了音。

暮雲昭又道：“我有點熱。”

小鳳凰自動掃描了一下，發現主人的溫度恒定在37°，又測量了一下信息素濃度，數值也保持在安全線內，但它非常識相地沒有做出提醒。

“我能做什麽？”封曦看着暮雲昭認真地問。

不用做什麽，只需要……

在機甲完全進入時空裂縫的時候，暮雲昭一把将男人拉了過來，唇湊了上去，低喃道：“吻我就好了……”

*

時隔兩年，獅皇再一次得到光羽帝國蘭蒂斯家族的訊息，而這回是直接終端連線，蘭蒂斯家族的負責人親自會見了獅心皇帝。

一個小時之後，會話中斷，皇帝坐在高背椅上，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接着面露冷笑。

門口響起敲門聲，傳來皇太子凱立爾迪的聲音，“父親。”

“進來。”

凱立爾迪推門而入，才剛回身關好門，便聽到皇帝說：“秦明昊死了。”

凱立爾迪腳步一頓，震驚回頭，“死了？那可是恒星級的強者！”

皇帝神情輕松，點頭道：“沒錯，我的兒子，他死在第一戰場上，被污染物吞噬，屍骨無存，再也回不來了。”

“确定嗎？”

“當然，現在秦家的希望就落在了二少爺秦天佑的身上，而他的母親就出自蘭蒂斯，沒有誰比蘭蒂斯家族更想确定這個消息。”

資源越充足，規模越龐大的家族，內部的争奪只會更加激烈，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得到更多的話語權，彼此之間爾虞我詐，陰謀算計層出不窮。

蘭蒂斯家族只是三流小貴族，卻幸運地培養出優秀的女兒，被秦家大家長看中，娶進秦家誕下子嗣才有了源源不斷的資源，不過再想跻身更上流的圈子，卻十分困難。

可如今被給予希望的嫡長子死在了戰場上，雖然對秦家是重大打擊，但是對蘭蒂斯絕對是大好消息。

只要秦天佑成為繼承人，作為母族，蘭蒂斯完全可以再上一層樓！

但凱立爾迪有些疑惑，“可秦明昊沒有其他子嗣嗎？”

“沒有，他從未結過婚，更沒有後代。”

凱立爾迪面露驚訝。

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他親自倒了兩杯酒，将其中一杯遞給了兒子，笑道：“不用懷疑，這件事在光羽帝國非常出名，也非常的荒唐。秦家這位大少爺從藍星回到家族之後，就請求迎娶這位小星系的情人。”

“迎娶？”

“對，以正妻的身份。”

凱立爾迪輕笑了一聲，露出一絲嘲意。

暮雲昭的資質再出色，遠勝聖殿聖女，他也沒想過求娶為正妃，一個側妃的身份也不過想将人騙過來而已。更別說秦明昊是高等文明大貴族的繼承人，而暮雲伽英只是一個卑微的低等星人，竟然動了真感情，為此不顧一切，簡直太可笑了。

皇帝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說：“秦家自然不允許，他們早已經替大少爺物色了高貴的妻子人選，可惜被秦明昊強硬地退了。”

凱立爾迪仿佛在聽一個童話故事，他搖頭嘆息，“真是太任性了。”

皇帝颔首：“他是大家族的嫡長子，資質出色，向來要什麽有什麽，自然是有任性的資本，但這回卻惹怒了大家長，直接将他關了起來。”

這事放在任何家族裏，都是同樣的對待，甚至做的絕一點，直接暗中殺了那個小情人，一了百了。

可惜秦明昊口風很緊，死活不透露人在什麽地方，宇宙那麽大，一個偏遠初等文明小星系跟大海撈針一樣，秦家無法針對。

“然後呢？”

“這一關就是7年，他從領域級突破到了行星級。”

7年就突破了行星級，凱立爾迪的眼中露出深深的羨慕，這就是高等文明大家族的繼承人資質！

“秦家答應了？”

“沒有，于是他再次閉關，又過了15年，突破到了恒星級，成為了光羽帝國名副其實的天才，這回秦家再也關不住他了。”這些在光羽帝國都是人盡皆知的事，蘭蒂斯心情愉悅，方才也随口跟獅心皇帝分享這個傳奇故事。

皇帝見兒子很有興趣，便繼續道：“秦家有規定，當後代子嗣實力達到恒星級，家族可滿足他一個願望。”

“同意了？”

“同意了，允許他帶回身邊，但只能以側室的身份。”說實話，身份實在差太多了，就算是側室，在外人眼裏也是暮雲伽英燒了高香，才有這份幸運。

“秦明昊沒有妥協。”凱立爾迪肯定道。

“沒錯。”争取了二十多年，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修煉突破，心高氣傲的大少爺怎麽會答應。

皇帝道：“于是他去了第一戰場。”

高等文明帝國雖然幅員遼闊，強者如雲，但是卻受污染物影響最為嚴重，有的星域，直接淪為了黑暗帝國，成為污染物滋生的土壤，那裏的第一戰場，就算是恒星級的強者也不一定能來去自如。

凱立爾迪震驚，“為什麽？”

“他要賺取功勳，請金色光羽的皇帝陛下賜婚，以此為他的小情人正名，風風光光地迎娶，也讓秦家的所有人閉嘴。”

凱立爾迪笑了一聲，“真是天真。”

“這就是天之驕子啊！”皇帝輕嘆，“接下來你知道了，他不幸死在戰場上，就在不久前。”

酒杯一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父子倆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當放下酒杯後，皇帝說：“蘭蒂斯大人，不，來自秦夫人的要求，務必确認暮雲昭回不來。”

凱立爾迪挑眉，“進入死神禁區的人，難道還有可能存活？”

“沒有見到屍體，就不能心存僥幸，當年秦明昊就是這麽來到藍星，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皇帝的眼神透露出無窮的冷意。

凱立爾迪搖曳着手中的酒杯，無所謂道：“那就滅了藍星，接管赫拉爾隕星帶的監視。”

“可以，不過不能太直接，雖然秦明昊已經死了，但保不定會留下什麽……”皇帝斜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提醒道，“最好不要太明目張膽。”

凱立爾迪英俊的眉毛皺了皺，他輕撩金燦的頭發，随口說：“聽說赫拉爾灰色地帶海盜盛行，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後者碧藍的眼睛浮着淡淡的笑意，透露着無情和涼薄，他微微一哂，抿了一口酒。

殺伐果斷，這才是繼承人該有的樣子。

“那就這麽辦吧。”

*

有時候黴運當頭擋也擋不住，混亂的時空穿梭過去，印入暮雲昭眼前卻是熾紅一片，夾雜着灰白。

巨大的黑洞旋渦将純白的機甲吐出之後，便在暴亂的空間擠壓下消失。

這是哪兒？

“小鳳凰？”

“主人，小鳳凰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您。”智能系統蠢萌的聲音變得嚴肅，令暮雲昭産生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

“什麽？”

“我們的落點坐标非常幸運地直接降臨在了獅皇星域內，并且無限接近藍星，但是……”還不等暮雲昭反應，小鳳凰的尖叫聲就充斥了耳膜，“但這裏是死亡區，白矮星爆炸形成了恐怖禁區啊！主人，我們要被融化了，怎麽辦？”

只見周圍爆炸的氣團不斷吞吐扭曲的能量，狂暴的灼熱透過了機甲直接傳遞進了駕駛室，面前到處都是能量的旋渦，無數蟲洞産生又消失，此起彼伏。

這個場景哪怕暮雲昭只見過短暫的一次，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竟然是死神禁區？

怎麽會？

他全身都開始冒出冷汗，眼神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淩虛子留在星恒令中的仙力已經沒有了，沒有力量再能對抗這可怕的毀滅力量，他們怎麽離開？

怎麽會這麽“幸運”地降臨這個地方兩次！

暮雲昭怎麽都想不明白。

忽然，他發冷而微顫的手被一抹幹燥握住，暮雲昭轉過頭，看着副駕駛的男人。

不論是億年前九重天劫之下面臨魔皇大軍的威脅，還是現在他們身處恐怖的自然天體爆炸中心，封曦的神情都是一貫的淡然，而這份沉着也讓暮雲昭稍稍冷靜。

封曦手中的雪蘭琉璃燈維持着淡淡的幽光，這一層結界依舊籠罩在機甲之外，以至于出現在死神禁區內的機甲至今沒有被熔化。

是了，還有這天階的法器，暮雲昭的心安定下來，然而他還未松一口氣，卻忽然發現這層看似單薄，卻無比堅固的結界居然開始忽明忽暗起來。

暮雲昭瞳孔一縮，着急喊道：“小鳳凰。”

“主人，我正在确定方向。”随着小鳳凰的話語落下，光屏立刻出現一張星航圖，讓暮雲昭更加直觀地發現他們所處的位置。

死神禁區非常廣闊，暮雲昭直接縮小1000倍，這才找到了環繞在外圍的赫拉爾隕星帶，以及被小鳳凰特地标注的381號廢星。

一看到那顆渺小到如同塵埃般的廢星，暮雲昭的眼睛頓時濕潤了.

“根據計算，鳳凰二號全力推進，離開死神禁區需要5個小時，穿越赫拉爾隕星帶需要1個小時，但是……”小鳳凰後面的聲音卻弱了下來，“我們無法堅持那麽久的時間，初步估計結界在5分鐘後碎裂。”

五分鐘……

雪蘭琉璃燈是的作用是用來穩定無序的空間，防止被亂流卷走，一旦穿梭結束，它完成了使命，結界自然也會慢慢消失。

燈芯中封曦滴下的仙血以極快的速度燃燒，光芒越來越弱。

可能用不到五分鐘……

此時，封曦已經從小鳳凰的報告中了解了他們所處的狀況，強大的神識掃過這一帶，心中已有了計較，他看着陷入慌亂的暮雲昭，低聲安慰道：“別怕，有我。”

是的，有他。

很快，暮雲昭明白了這兩個字的含義……以及代價。

“封曦……”

回答他的是叮鈴鈴的一陣響聲，寂靜的駕駛艙內，封曦腰間的鈴無風自動，明明外界的超高溫灼熱到可以融化一切，暮雲昭卻依舊感到了一股極寒陰冷迅速爬上了他的皮膚，透過這個戰衣讓他毛骨悚然。

“小鳳凰。”封曦輕喚了一聲。

小鳳凰聲音一緊，甚至有些失真，“在，大人。”

“熄燈。”封曦的聲音依舊是冷然如水，聽不出一絲一毫的吃力，但卻仿佛針紮一樣刺進了暮雲昭的心裏。

“是。”小鳳凰話落，駕駛艙中所有的燈光，屏幕，連同按鍵的提示标志都陷入了黑暗中，只有外界能量爆炸的不詳紅光通過透明的視野防護罩映照着駕駛艙，打亮了兩人的側臉。

忽然，暮雲昭手上一空，卻是封曦放開了他，将手收了回去。

暮雲昭下意識地想要轉過頭去。

“看前面。”封曦帶着一絲無奈道。

暮雲昭于是硬生生地忍住，目光望着機甲外不斷湧動的膨脹能量團，濕潤了眼眶。

黑暗中鎖鏈拖拽的聲音清晰得可恨，伴随着刺穿□□的鈍響，在琉璃燈的結界碎裂的瞬間，一股強悍的仙力不容置疑地覆蓋在了機甲全身，将鳳凰二號白金的色澤頓時染上了淩然不可造次的威嚴。

所有想要吞噬一切的火焰，狂暴的能量，扭曲可怕的黑洞仿佛産生了畏懼，自發地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遠離這架機甲，或者說被強行，切不容置地排開！

暮雲昭咬住牙，沒有讓喉嚨裏的哽咽發出來，他冷靜地命令道：“全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