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以後慢慢問吧

以後慢慢問吧

秦清清躺床上先按照每日慣例看了一下香菜在家的動向，然後開始心不在焉地刷手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朋友閑聊。

每次手機頂端彈出微信信息框的時候，秦清清的心裏都會咯噔一下再點進去，點進去後微微上揚的心髒再穩穩落回原地，都是朋友。

秦清清很清楚自己對陸時是有好感的，可是她暫時還不能判斷自己這份好感到什麽程度了。多年的單身生活以及年少時失敗的感情經歷讓戀愛的情緒對秦清清來說有點遙遠和陌生了，但她依然能識別出這種情緒。

外面秦母在喊出來吃水果，秦清清插上手機充電器，想着再等等吧，或許自己只是一時上頭，陸時可能也一樣。

是的，作為一個有合理邏輯的成年人，且是一個較為聰明的成年人，秦清清也很清楚陸時對自己應該也是有好感的，但同樣秦清清并不确定對方到底感情到了什麽程度。

說來，陸時到底什麽時候對自己有好感的，吃着水果，秦清清溜達着往房間走，客廳到卧室的路程實在有點短，所以秦清清并沒有思考出結果。

果然手機上依然沒有陸時的消息，這麽久了，也該到酒店了吧，但一個标點符號也沒發。秦清清覺得自己今晚表現也蠻明顯的，但對方卻毫無回應，秦清清故作輕松地笑笑，寬慰自己，“看吧，果然一時上頭。”

把叉子一放，秦清清撲進被子裏，為自己這剛起了一絲火苗就熄滅的愛情之火默哀了三分鐘。

重新坐起來的時候，秦清清已經處理好了情緒。拿起手機，秦清清看着新來的消息有點憋悶。

劉進：後天要不要一起回深城？還是已經有約了？

說起來，如果不是劉進橫插這一腳，僅憑老板娘的幾句調侃，秦清清後續并不會有如此明顯的回應。而劉進也是個聰明人，就看他晚上那個眼神，必定也是看出了自己和陸時之間的端倪，現在的消息就頗有一種嘲笑的意味。

秦清清看着屏幕上那個呲着牙笑的白色小狗，想了想自己靜寂了三個小時的手機，無端從可愛的笑容中也看出一絲嘲諷，并把這份情緒有點不講道理地遷移了一絲到劉進身上。

秦清清：劉先生現在發這個消息，看着很有看我笑話的意思。

劉進：嗯？沒成？我這新朋友投名狀不會就失敗了吧？

秦清清：您還知道您亂插手了啊？好端端提什麽相親對象，說好的朋友呢？

劉進：不好意思啊，這我真沒想到，我看陸先生那态度，都快要用眼神把我刀死了，居然沒後續？

秦清清尋思，你是把我刀死了。

劉進：那什麽，他不會還拒絕你了吧？我的天，我本來想推一把來着，我是真沒想到。

秦清清嘆息：沒到拒絕那一步呢，你太擡舉我倆關系了，從分開到現在幾個小時一句話沒有。

要真是直接拒絕還好了呢，這不上不下的，最搞人心态了。

劉進：啊？直接消失了？你發消息也沒回啊？

秦清清：我沒發。

劉進：那我不見得失敗了啊。

秦清清懶得再理對面突然變身情感博主的一通分析，專注于水果的甜度評測。

等對面終于消停了，秦清清才拿起手機回了過去：謝謝你啊，分析得很到位，以後別分析了，你這是非要給我整個相親局啊。

劉進：我這不是有點愧疚，主要是我覺得你也可以主動一點，我是真的覺得陸時喜歡你。

看着‘陸時喜歡你’幾個字，秦清清按下的心又蹦了蹦。

秦清清：喜歡不代表想在一起啊，你別說你還是小孩子思維。

劉進：可是我覺得他對你不只是好感程度的喜歡。

秦清清都快氣笑了：你哪來的依據啊？

幾秒後劉進端端正正的幾個大字彈出來，秦清清徹底無語了：男人的直覺。

你的直覺要管用，坐車回來的路上他就該跟我告白，并逼問你是誰了，還能安安穩穩坐一路？

但如果真的告白，秦清清思考了一下，自己真的會答應嗎？

很可能不會。

所以陸時可能也是和自己一樣有諸多顧慮？覺得感情沒到那個度，但是又會不由自主地被感情控制做出一些和對普通朋友不一樣的舉動。

秦清清覺得有點累，感情果然是個麻煩的東西，自己這麽多年選擇單身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和劉進就這麽互相調侃着，等秦母敲門說把盤子拿出去秦清清才發現已經十一點多了。劉進确實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加上線上聊天可能更放松，這一個小時秦清清覺得比上午在餐廳略帶尴尬的會面更讓人舒适，不知不覺真把對方當成了朋友。

于是和對面約好了後天的航班一起回深城，才道了晚安。

但江洲的機場在深夜依然不停有航班起飛，在秦清清入睡時，一架飛往深城的飛機剛滑進跑道，空姐溫柔的聲音響起，提醒乘客關閉手機。

這時，秦清清的手機上多了一條消息。

十月初的上午十點已經豔陽高照了，厚實的遮光簾兢兢業業地隔絕了大部分光線，但總會有不甘示弱的陽光從縫隙裏躍進來，灑在被子上，試圖喚醒還在睡夢中的人。

被子上的光斑随着室外樹葉的搖晃不停地跳動着，可能是跳動得太過頻繁終于驚擾了熟睡的人，薄薄的被子動了動室內又歸于寧靜。

又過了好一會兒，秦清清才從被子裏探出頭，打開床頭的燈，驅散了室內還潛藏的幾絲黑暗。

刷着牙滿屋子溜達的秦清清看到了餐桌上父母留下的早飯和便利貼，回衛生間洗漱完，終于徹底清醒過來的秦清清才去床頭拿了手機一邊吃東西一邊開始翻看自己睡着的十個小時是否錯過了什麽大事兒——各種新聞八卦。

昨晚等待微信時那種焦躁、忐忑又期待的情緒已經被秦清清很好的掩藏了起來，她想，應該很久見不到天日了。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啃着油條的秦清清看着打開微信後一溜紅色數字中被壓在最下面屬于‘陸時’的對話框，有點怔愣。

她本想忽視這條消息，盡量裝作不在意地先去寵幸其他朋友，畢竟這個單薄的數字‘1’看起來怎麽都不如其他聊天框的十幾或者‘99+’來得情感濃烈。但聊天框中僅露出的幾個字還是控制她的手指先點了那個數字為1的對話框。

陸時：清清，公司倉庫的溫控系統出了問題，我得先回深城看看，事發突然，抱歉沒和你先說。

這條消息發于淩晨零點十分。

秦清清放下手中的油條，想自己身為公司員工于情于理好像都該打一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

撥通電話後，秦清清那昨晚上好不容易封存好準備鎖進大牢的情緒在關了僅僅十個小時後就又重見天日了。

好在這次等待的時間并不久，秦清清想，放出來讓它見見光也無傷大雅，對自己影響也并不大。

陸時有點疲憊但又有點驚喜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清清？”

秦清清感覺自己剛剛提前清過的嗓子好像又被油條糊住了，等對面傳來遲疑的‘嗯？’時，才又重新咳了一聲，“我看到你說公司倉庫出了問題？産品有事兒嗎？”

陸時回道：“沒事，工程師已經解決了，現在溫度已經恢複正常了，倉庫溫度沒有長時間出現大的波動，産品也沒問題。”

秦清清點點頭，又想起來對方并看不到，補了一句：“那就好。”

等了好一會兒，陸時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夾着一點失望，“你就想問這個嗎？”

秦清清遲疑道：“啊……是吧？”

陸時道：“什麽叫‘是吧？’，你在詢問我嗎？”

秦清清開始搓桌角垂下的餐布，“不是你自己發的說倉庫出問題嗎，我不問這個問什麽？”

可能是熬了夜的原因，陸時的聲音在平時清朗的基礎上多了一絲沙啞，這份低沉仿佛天然地帶着誘哄的氣息，“你可以問我任何事，清清。”

客廳的采光極好，臨近中午，陽光比早上更盛，秦清清坐在陽光裏，樹上偶爾的鳥鳴聲混合着樓下小孩跑跳的聲音經過玻璃和牆壁的過濾傳到秦清清耳朵裏，她卻感覺自己仍然站在昨晚的路口，等着車來。

秦清清張了張嘴，想問的感覺又很多，到嘴邊又感覺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問什麽呢？

問你到底喜歡我嗎？喜歡我幾分？是準備和我在一起嗎？你這段時間對我的言行是在追我嗎？

是的，秦清清經過昨天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最近這段時間陸時對自己應該都是特別的。

會議時偶爾遞給自己的一瓶水，和自己的開會永遠只安排在工作時間而不是像他以往追項目進度一樣不管上班時間還是下班時間，在他辦公室開小會議時永遠有自己愛吃的零食，公司聚餐時坐在自己旁邊，在自己吃到好吃的走的時候準備單獨再買一份帶回家時那句看似随意的玩笑話——家裏有人嗎，要帶回去一起吃？

過去的種種一一在秦清清腦海裏閃現。

國慶節前陸時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出差，是真的出差嗎？還有放假那天下午茶水間外那個背影，以及昨天自己相親完遇到他，他當時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所以才會出現在江洲，或者說這麽多年怎麽突然就要開小學同學聚會，而且昨天在那附近一個同學都沒有碰到，秦清清甚至想到了從自己入公司沒多久後公司的下午茶就開始永遠固定有自己愛吃的幾種。

之前沒被重視的細節好像從未被真的徹底忽視，而是被大腦小心地收集起來，妥帖地放在了深處，就等着哪一天主人發現它，便樂颠颠地往外擠，然後欣賞主人被自己沖擊到的樣子。

秦清清回過神，才想起來陸時還在聽，但太多話了，她不知道怎麽說，于是只好回：“以後慢慢再問吧。”

‘以後’兩個字正正好好地落在了陸時的心上，他站在倉庫外面，感受着不遜于江洲的陽光，仿佛自己和秦清清隔着的不是一千多公裏，而是昨晚觸手可及的距離。

陸時接住一片正在下落的樹葉，笑着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