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
章五
任錦歡握住那只手,是雙修長幹淨、同時很有力量感的手,有種掌舵者的從容,他說了自己姓名,作了簡單自我介紹。
金向棠品味着,詢問道:“人生得意須盡歡?”然後笑說:“諧音。”
任錦歡眨了眨眼,目光流轉間反應過來,眼角也染上神采笑意,雖然他的名字與《将進酒》中這句沒有關系,但這種文青式解讀倒也有趣,于是禮尚往來,他順口回應道:“金樽鬥酒向李唐。”也補充說:“化用。”
金向棠聞言,目光灼灼看着他,而一旁的餘副總則頗為認真道:“你們年輕人社交還講究見面作對子嗎?”大夥兒紛紛笑起來。金向棠将秦恒請到Clair Zhang身旁的預留空位上,然後自己坐在最外側,與任錦歡的位置正好面對面,他莞爾道:“作對子倒不一定,但彼此‘作對’倒是挺常見。”
他說這話時,只留給任錦歡一個側面,任錦歡也沒擡頭去看,自顧自剝了一個蜜桔。
人到齊後,飯館老板帶着一位女管事走進來,先與餘副總寒暄了幾句,然後給衆人一一介紹店內招牌菜,吩咐廚子盡快備上,女管事端出一副新茶具,将先前的白毫銀針換下,重新泡了壺正山小種,她被喚作“俪姐”,在這工作三年,氣質溫婉不失精明。二人都是會說場面話的熱情人。
席間,衆人回憶起母校,一下子有了共鳴。職場社交有三大圈子,按重要程度來講分別是校友圈、前司圈及老鄉圈,在場的餘副總和秦恒老師都是A大人,沈豐和文延則畢業于B大,這兩所學校地理位置接近,只隔了一條馬路,故幾人聊得十分起興,而Clair Zhang雖然本碩博都在國外,但來自于CMU,CMU的計算機專業在互聯網大廠很吃香,公司近幾年招了許多這樣背景的應屆生,Clair Zhang地位在這,自然也與他們聊得融洽。當然,這裏面最有優勢的是金向棠,他本身在三所學校都有經歷,又加上是公司未來的明星人物,在這種社交場合更是游刃有餘。
任錦歡沒有參與這場“校友會”,其實他學校也不錯,是S大計量經濟本碩,學校排名全國第四,專業排名全國第二,但S大在南方,而互聯網在北方更有地理優勢,所以公司絕大多數人基本來自于北方高校,南方校友相對較少。他熟識的校友裏,發展最好的是數據架構部的一位師兄,快升到部門二把手位置,而老鄉圈則是文延,兩人同省同市。不過這種場合,任錦歡選擇了最安全做法——安靜在旁聽着。
不一會兒,Clair Zhang已與金向棠完成聯系方式交換,後來幹脆直接稱呼他Eric。任錦歡見文延和Clair Zhang的茶水即将見底,于是替他們重新斟到七分滿,金向棠注意到他将蓋碗茶湯倒入公道杯的手勢,于是問:“你學過茶藝”
“懂得不多。”任錦歡解釋道,“我母親會,小時候家裏經常有客人來,在旁看着學了點。”
公道杯裏還有一半剩餘,他正準備替金向棠添一些,對方卻伸出左手,示意他:“沒事,我自己來。”兩人隔着實木長桌,還是有點距離,任錦歡遞過去時,淺色襯衫袖口海浪似的緩緩上褪,露出一截白亮手腕,就像剛剛凝固的豆蠟。金向棠從他手中接過杯子,鼻息間聞到他袖口的香水,幽幽凝神看了對方一眼,他添完自己的那份後,順勢給任錦歡的杯裏斟滿。
任錦歡微笑說謝謝,金向棠只道:“額外服務,而且你不是已經付過錢了嗎?”
餘副總等人聊得熱火朝天,沒聽到這番對話,任錦歡愣了一秒,故意露出副純然不明白的神情看着他,金向棠含笑轉過頭,沒有去招惹他這點小精明。
俪姐帶人将菜一一上齊,不久,桌上的聊天會又變成先前局勢。而這時,幾人不知聊到什麽,秦恒突然轉向任錦歡:“诶小錦,我記得你好像也在CMU學習過?”
身旁的文延詫異道:“是嗎,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Advertisement
“是去過,不過是大三時的交換生項目,就去了一年。”任錦歡回答道。其實這段經歷他有寫在簡歷中,校招面試時也介紹過,當時秦恒和文延都是群面面試官,只是正式進公司後就沒怎麽說過。任錦歡有些驚訝,沒想到秦恒老師還記得自己。
秦恒年近五十,曾于麥肯錫工作多年,在咨詢圈已是無人不知的前輩大拿,平時為人謙虛友善,對後輩也是關照有耐心。阿拉丁每個年度都會對各個leader進行匿名考評,打分者是其直屬下級,分別考察專業能力、管理才幹、責任精神等方面,秦恒老師得分基本都在前五。
聽到任錦歡的回複,秦恒琢磨了一陣,然後又問金向棠:“向棠,你那時不是也在CMU嗎,你和小錦沒碰到過嗎?”
金向棠捏着茶杯,手指摩挲在青色杯壁上,茶湯裏倒映出頂上吊燈,橙黃明淨,像一輪水中月,他側頭道:“沒有,當時我有個合作項目,去了其他學校實驗室。”
Clair Zhang聽到任錦歡有CMU經歷,遂也起了興趣,問他什麽專業,修了哪些課,任錦歡提到Algo Trading這門課時,正好對上對方專業領域,聊了會兒相關話題。
“不過這門課我最後paper沒寫好,總成績只拿了A-。”任錦歡略有遺憾道。
文延則遞了安慰話:“A-也不錯,國外對paper要求還是很高的。”
“Algo Trading這門課我剛好也知道一點。”金向棠撥了撥左手腕表,表盤邊沿翻出一道熠熠銀光,這個動作牽住了任錦歡視線,“教授是Scott,人很好,但他的作業基本由助教批改給成績,即使是結課paper,兩人也會共同讨論,那個助教被學生評價給分苛刻,所以任經理也不用放在心上。”他漫不經心開口,然後擡眼看向對面,似賭桌上等待對手出牌的莊家。
可任錦歡不想乖乖“亮牌”。在這麽多看重校友關系的公司高層面前,把失敗推給他人不是明智之舉,他細細斟酌,最後低首腼腆道:“不管如何,那門課确實應該花費更多時間,是我當時太心急了,想同時兼顧課業和比賽項目。”Clair Zhang因之前與他聊得對味兒,便順水推船問他是什麽比賽,一來一回,暗搓搓幫他做高這場飯局上的身價。
文延怕他被提問太多有些不适應這種飯局,甚是周到為其鋪墊:“小錦在我團隊裏辦事能力都算得上數一數二,若說不足,可能就是經驗上差了些,年輕單純了點。”他脈脈溫情看向這位合他心意的下屬,對方也把感激目光投向他。
而後不經意間,任錦歡眼尾輕輕掃向金向棠,虛飄飄的,可謂靈動好看、同時精刮上算。
金向棠身體後靠,好整以暇打量這對上下級,嘴角揚起一絲輕笑,看來文延留不住人了,狡猾的兔子往往比狐貍更危險,後者總是引人提防,前者卻是人皆憐愛。
餐席進行到末尾階段,俪姐端上水果與點心,其中有幾份缽仔糕,飯館老板說都是俪姐自己做的,蒸之前加了點茶水入味。餘副總等人嘗了幾口,稱果然有茶味,但分辨不清是哪種茶,只能大致猜出是烏龍茶一類。俪姐與老板對視一眼,笑道:“哪有那麽容易好猜的。”可下一秒,金向棠就說出了答案:“臺灣的東方美人茶。”
俪姐忍不住贊賞道:“我以為老板們只跟數字科技打交道,看來是我小瞧了。”
沈豐開玩笑說:“我們這行賣的大多是虛物,偶爾也得研究研究風雅,才能更好兜售概念。”
“但Eric這鑒茶能力我怕是望塵莫及了。”Clair Zhang調侃道,“你這是吃了多少年的茶才吃出這段位?”
衆人一聽,開懷笑起來,屋內氣氛好不熱鬧,金向棠難得被噎得沒話說,最後無奈笑着解釋:“我記憶力還不錯,但凡嘗過的味道、見過的人,只消一遍,就絕不會忘記。”
這是一句十足篤定的話,憑空抛出來,卻驀地砸在任錦歡心頭,他不禁重新擡首,細細端視金向棠,屋頂上方是盞中式吊燈,燈壁繪着禪意花紋,把一切照出神性來,金向棠的衣肩上抹了層流光,順着手臂一路往下傾瀉,先是袖扣,再是腕表,最後是那雙手。看得愈久,便愈有種自行賦魅的意味,仿佛面對的是捧無字經書,本無真意,全在見者心裏。與此同時,越界信號開始頻頻警示,任錦歡一驚,忽然意識到這已超出他的“淺嘗辄止”原則,于是打斷了這層觀察。
臨結束前,餘副總趁着勁頭,提議下周三晚,也就是中秋放假前一天,一起玩個六人局的德撲,地點還在這裏。飯館老板說可以讓俪姐幫忙發牌,她有經驗,但Clair Zhang則表示下周得回美國陪家人,節後才能回來。
“那問問社交事業群那邊的老劉?”沈豐出謀道,餘副總卻說:“老劉那家夥玩得太爛,叫他沒意思。”他在腦內搜索可選名單,忽而想到什麽,問任錦歡:“錦歡,你會打德撲嗎?”
而另一邊,秦恒老師也确定了時間,說可以來,任錦歡沒有猶疑,說會打一些。
“那到時你也來,就咱們六個人湊齊了。”餘副總簡單利落道,算是作了敲定。
但事實是,參加今天飯局的七人中,只有六人會打德撲,任錦歡并不包括在內,而距離下次見面,只剩三天。
九點左右,幾人陸續離席,任錦歡和文延是一起來的,離開前他想去洗個手,讓文延先在車內等會兒,然而,剛走進盥洗間,他便碰到了今晚最為麻煩的人。
金向棠站在水池旁,正解下那塊霜金腕表,他從鏡子裏看到任錦歡,随口問道,一個人回去嗎?
任錦歡從他身後走過,擰開旁邊的水龍頭,稱不是,“和延哥一起走。”
金向棠笑了笑:“任經理一看就是那種經常被人照顧的類型。”
“怎麽叫一看就是?”任錦歡沖鏡子裏的他笑道,“我自己都沒感覺到。”
“你要這麽說估計就有人傷心了,白為你掏心掏肺。”
任錦歡慢慢搓手怡然說:“我又不是那種頂富階級,也沒坐到什麽高位,哪有能耐值得別人來掏心掏肺?”
金向棠略略移動一步,從鏡子下扯出塊幹紙巾:“可是你會蠱人啊……”他瞟了對方一眼,“看你年輕單純,對你好點說不定就覺得有機會。”
任錦歡甩了甩手,輕聲說:“聽不明白。”金向棠笑笑,沒有回。
任錦歡烘幹手後,取出手機,遞到金向棠面前:“之前酒吧那次是個誤會,當時我不在狀态,所以有些防備之心。能否重新認識一下,加個好友?”他睜着那雙好看的清水眼,稍稍放低語氣,是一貫的教人難以拒絕的姿态。
可是今天不同。
金向棠看了眼屏幕,假裝會錯意道:“我知道你名字,等明天入職後,企業通訊上聯系。”完全沒有留下加私人號的機會。
任錦歡微怔,想了想,決定暫時先退一步:“行,看你方便,公司周邊有不少吃食飲品店,我可以幫忙推薦。還有一些設計不錯的茶室,如果你需要的話。”
金向棠點頭笑道:“其實我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麽愛喝茶。”
“那金總監真的很厲害,看上去深谙此道,還能說出各種名堂。”任錦歡适時恭維道。
金向棠興致盎然看着他:“你也很厲害。”但沒繼續說下去。
這時,任錦歡手機響起,是文延的來電,金向棠了然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不然你延哥該等急了。”
任錦歡上車後,文延問他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他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車發動後,文延見他在看窗外,夜風把他額前碎發吹開,有些微亂,但心情瞧上去不錯,于是問,這麽開心啊?
他把手搭在車窗上,撐着臉頰輕聲說,人多熱鬧,所以開心。說這話時,他整個身子斜倚在車門側,只顧着看外面的霓虹燈火,不念來路似的,給人一種蒲公英要飄走的樣子。
文延心一悸,感覺他離得有些遠,于是将窗戶搖上去,直到他被安安全全鎖在車裏,才松一口氣,又忍不住拍拍他腦袋,說:“別吹了,會着涼。”
晦暗的空間裏,任錦歡閉上眼睛,說不出的失落。他用掌心遮住雙目,把所有光都擋住,像陷入了深眠,然後,他聞到手腕上的香水後調,心裏忽而竄出些怦怦的火花。
剛剛告別時,金向棠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低頭與他說:“你今天噴的香水很适合你。”
他愣了愣,接着便領略了對方意思。臨出門時,考慮到會見的并非是熟人,加之又是中年前輩級人物,所以他選了瓶安全不出錯的玉龍茶香。
可是對方為什麽要這麽說?
任錦歡暗自想道,自己又沒做錯什麽,這人怎麽拐着彎罵人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