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單純的小孩子，也可以是最純粹的惡魔

單純的小孩子，也可以是最純粹的惡魔。

小輝覺得自己只有外表是鮮活的，如果撕開表皮來看，就能看到內裏有多麽的腐爛。

“……真是個魔女”

小輝走在教室裏，對這個稱呼恍若未聞。

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走着走着聽見別人私底下或當面的議論。

可就如驀然聽到炸彈聲響時，再怎麽鎮定自若，在危險直逼自己時還是會亂了分寸。

而彼時的她，亦不過才九歲。

“聽說她媽是喜歡睡覺的，身上有很多髒病”

“啊？真的假的？那太惡心了，怎麽老師還不将她退學？我可不想染上什麽髒東西”

“那你們說，這個魔女，會不會已經和男人……？”

“肯定有啊，沒有男人在背後撐腰的話，一個女人哪敢那麽嚣張？”

小輝覺得自己正在被吞噬着，喉嚨好像被什麽惡心的東西扼住，有些呼吸不過來。

“而且我跟你們說啊，這個魔女，她還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都鬧到警察那了”

“那她怎麽沒被關進去啊？”

“肯定是因為什麽陰謀啊，黑暗啊，要是我以後當了警察……”

緊接着，拳頭落下來的聲音很大，不知道是誰的。

小輝能想到今天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老師可能會在講臺上，對這沒有小輝的班上說，動手是不對的，同學們應該引以為戒。

單純的小孩子，也可以是最純粹的惡魔。

四周圍沒人敢攔着，等老師過來的時候，那男同學因為咬下小輝肩膀處的肉，已經紅了眼睛，抄起棵椅重重地砸在小輝身上。

同學們的尖叫，老師的驚呼，空氣都被奪走了，只有小輝感到心髒在發出窒息的呼喊。

其實小輝能躲過那男同學咬下來的動作，也能躲過那砸過來的課椅，只是當時，她腦子裏忽然響起一個無可奈何的聲音：算了，就這樣吧。

她并不感到害怕，內心非常空洞。

她清醒的看着那重物怎麽砸向自己身上，明明很痛，卻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靈魂好像飄離着，冷漠的看着這場滑稽的混亂。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顧，小輝被送去搶救了，這條命還硬的很。

雖然是小輝先打起來的，可她打一拳後就頹靡的清醒了些，而且也有同學拉架了。

但這男同學呼吸急促，好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惶恐的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醒來不久，小輝就聽到了媽媽的哭聲。

“我就一個寶貝女兒！平日裏的心尖疙瘩！你們怎麽能那麽狠啊？！

男同學低着頭，什麽話也不敢說，他的爸爸忽然踹向他，就像一頭大象踢了一腳。

“狗東西！坑老子錢的拖油瓶！就該把你掐死！我還扔不了你！法定的責任甩都甩不掉！還要等你十八老子才能把你扔出街去自生自滅！”

護士和醫生趕緊上前拉開他爸爸。

“這位先生別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當”

“別生氣別生氣，還是孩子呢

他爸爸罵得臉紅脖子粗，似乎氣極了，仍然罵道：“老子像他這麽大的時候就打工去了，還給他讀閑書啊？！”

小輝愣愣的看着這一切。

等到了傍晚，媽媽臉上露出憔悴的神色，走到她病床前，摸了摸她的臉，道：“醫生說要住院一段時間，你暫時先別去學校了”

小輝心中泛起一陣暖意，道：“嗯……”，然而媽媽下一刻就道：“你這傷得也算值當了，他家人要賠的錢不少”

那緩緩升起來的暖意迅速下降，小輝覺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

媽媽其實是喜歡她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不夠聰明，又不是男孩，所以媽媽喜歡她，就真的只是特別簡單化的喜歡。

小輝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了。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所有人都有罪，或許所有人都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