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無論是小黑貓布滿泥土也難掩柔順的毛發，還是他身上背着的精致小包，都讓阿布一開始以為小貓有過主人。

現在到了野外生存，要麽是被遺棄了，要麽是無意間走丢。

結合始終未見過相關的尋貓啓事，以及小貓對他不算太排斥的表現，阿布認為黑貓是被遺棄的幼崽。

啧啧啧。

可憐的小貓。

可沒想到一次上門醫療服務讓他改變了以往的看法。

除非極為特殊的情況。

小貓應當是無主的。

——那麽他的小包很可能是從其他地方撿來或者偷來。

靠着門，阿布灰色的眼睛中情緒難辨。

他看着芽仔在客廳裏與空氣為敵，上蹿下跳，時而挑釁地看過來，綠眼睛裏惡意滿滿，像是在醞釀什麽邪惡計劃。

忽然點開了網絡。

他不常使用這東西，大部分使用的時候也只是查詢一些學習或者機械上的東西，因此留下的記錄清一色是同樣的網頁。

阿布想了想，輸入了幾個很少使用的詞彙。默認風格的界面顯得異常性冷淡，些微的延遲後，突兀的粉色跳入視線。

阿布皺了皺眉，有些嫌棄地後仰。

界面中央是數十只種類各異的貓咪，有的蹲姿端莊，有的低頭舔毛，有的神情好奇地望過來……阿布全然不看，把視線挪到文字部分。

這是他檢索出來目前浏覽量和活躍量最高的養貓網站。

除開過于花裏胡哨的風格看得人頭疼外，裏面的文字材料倒也詳實、有邏輯。

編輯的人十分貼心地按照一個新手的邏輯羅列材料，阿布只需要從第一個看起，一直到最後一個，就能大致了解養育一只貓咪的所需與注意事項。

一開始需要體檢，注射疫苗。

需要購買貓包、貓窩、貓砂、食物、玩具、護理用品等等等等……

養只貓這麽麻煩？

種類繁多，每種種類下面的推薦物品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亂。阿布厭煩之餘，卻老老實實把每一樣物品添加進了購物車。

看完養貓的注意事項，他又把與貓類似的幾種動物的養育事項都檢索了一遍。畢竟黑貓是只畸形小貓，難免會變異出普通貓沒有的特性。

半個小時的時間，阿布的收藏夾裏突兀多了好幾個花哨的網址，地址上跳動的彩色小人不停挑釁收藏夾最底部的性冷淡網址，購物車也從“一無所有”到“應有盡有”。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上蹿下跳的小貓忽地被抓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阿布彈了個腦袋蹦：“吞金獸啊你，怎麽這麽麻煩。”

“喵嗷。”

芽仔毫不客氣，瞬間在他虎口間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

……

雖然雙方都沒有明說，也沒有類似古時代那種契貓的儀式，芽仔在阿布的廉租公寓裏安家了。

白天一人一貓待在一起，晚上阿布出門，會給芽仔留好水和食物，也會把門窗鎖好。

空蕩蕩的房間裏，逐漸多了很多貓咪用品。

芽仔舒展身體，享受系統吹出的微風。

他倒不是認阿布為主了喵。事實上芽仔從來沒有主人，也絕不會承認有誰能做他的主人。

他留下來呢，一是想着對那個臉臭臭的兩腳獸，還沒有完全報複回去。

記仇的小貓根本不認可他此前對阿布進行的惡作劇是報複。

二來……芽仔翻了個身。

公寓沒有陽臺，但在阿布的卧室裏，通過那扇窗戶還能曬一曬太陽。

那兩腳獸的按摩技術不錯，做的飯味道也可以。

既然有兩腳獸上趕着要為偉大的惡魔大人服務，又有什麽拒絕的必要呢？

反正他一看阿布不爽，就把阿布在意的一些東西推倒，或者暗搓搓給阿布一拳。

兩腳獸送過來給他打，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裏，芽仔從欺壓兩腳獸中獲取的樂趣卻消散了，白色的胡須氣憤地抖抖。

就是這兩腳獸，一點不服管教。

沒有禮貌！

有時候好好的，貓明明什麽也沒做，他卻要陰陽怪氣開口嘲諷。而且現在也不任由芽仔打罵了，一旦芽仔向他伸爪子，他就把芽仔捏着提起來，芽仔反抗不得。

最令芽仔讨厭的！！！

這兩腳獸會故意把他的毛弄亂來報複他！

他費了好大勁，仔仔細細舔順的毛！

芽仔最讨厭自己的漂亮毛毛變得亂糟糟，阿布的這種行為簡直是在他雷點上蹦迪。

可是除了之前已經用過的，芽仔目前還沒有想出其他手段。

真是可惡的兩腳獸！

黑貓耳朵抖抖，尾巴甩甩，咪咪喵喵很髒地罵起來，明明房間沒人，卻對着空氣中不存在的阿布兇狠地哈氣。

可惡的兩腳獸喵，他一定會報複回來，讓阿布這輩子再也不敢招惹黑貓大人！

……

又一次夜班。

幾個月見不到一面的老板第一次出現在零件店內。

老板留着一頭潇灑不羁的金色長發，上衣的領口大開，還殘留着些許的酒味，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是零件店的主人。

在這裏待久一點的店員卻知道，老板是個富家子弟，據說還跟中心區的貴族有點血脈上的聯系，因此本錢不小，從小順風順水，從高級學校畢業後也沒受過社會磋磨，靠着家裏資助開了好幾家店，光靠店裏的收入都能大手大腳過活。

不過老板選擇開一家零件店，據說還與老板的夢想有關。

這位臉帶笑容的富二代常常跟別人說，自己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能當一名星船舵手，可惜被家裏人禁止，就只能開些相關的店鋪，以另外一種方式實現夢想。

由于他幾乎跟每一個人都這樣說，說的時候雖然情真意切，說完後卻總是哈哈大笑仿佛剛剛只是在開玩笑，加上沒人會相信這樣一位纨绔子弟會有那樣崇高的夢想，漸漸都以為老板是在尋人開心。

阿布卻不以為然。

他跟老板的接觸也不多，不過光從面試他時問的問題，以及店內的陳設和零件來看，老板這方面的造詣不低。

時常挂在嘴裏的夢想，也許真的是夢想也不一定。

就算清楚這一點，阿布也從未想過借此謀取老板的看重，他與老板只是普通的雇傭關系。

“羅莉，你今天的妝容真漂亮，很适合你。”

“真的嗎！謝謝老板！菲爾斯這個沒眼光的家夥，還說我畫得很醜。”

“羅莉，我沒說醜，我只是說……”

沒客人上門，老板跟幾個老員工其樂融融地交談着。作為富家子弟，他并非一無是處，至少有一張巧嘴，寥寥數語，總能快速拉進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也許是這個原因，這家店是阿布目前遇到過的氛圍最好的店。

對他的閑話少不了，至少沒有付諸實際的行動。

阿布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沉默地擦着零件。在店裏，他大部分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對外人，向來沒有表情，不像在公寓裏面對黑貓那般神情生動。

也沒人會來打擾他。

也許最近新來的葉陌會，不過經過幾次碰壁，他已經漸漸明白和阿布搞好關系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真是個孤僻的小孩啊。

葉陌曾感嘆道。

正如此時此刻老板普洛斯所想。

他眉眼彎彎，笑語款款，傾聽店員們的話，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地飄到角落裏的加納少年身上。

普洛斯總覺得今天的阿布有些不對勁，隔一段時間就看他一眼。

不過那張臉始終保持冷漠的狀态。

難道是想要漲工資了？

他給阿布的待遇已經是幾個老員工之外最好的了，因為阿布的技術。可要是再加薪的話，就不太劃算了。

或者是有事想要請假？

可阿布能有什麽事情。這位小店員，普洛斯很清楚他的身世以及性格，除非學校裏的問題，否則不會有需要請假的事情。

想來想去，都得不出一個答案。

普洛斯百思不得其解。

好奇心撓動心髒，癢得鑽心。他還從未對一個陌生人的事情這麽好奇過，誰叫阿布總是特立獨行，今晚這樣的異常狀态，還從未見到過。

換成其他人，普洛斯早就主動詢問了。

可阿布……

盡管好奇得不行，普洛斯還是遺憾地收回好奇心，繼續回到與員工的愉快談話中。

到了下班時間點，店員們漸漸跟普洛斯打招呼離開。普洛斯坐在正中間的臺子上，百無聊賴地撐着臉，就等最後一人離開，關門回家。

最後一人把手裏最後一個零件從裏到外擦得一幹二淨，小心翼翼放入特制的保存箱中。

按阿布的習慣，他會在離開之前把今天坐過的位置、用過的東西擦拭一遍。

今天還沒開始，就被等得焦躁難安的普洛斯一把叫住。

“時間不早了，阿布，你趕快回去吧。”

阿布一頓，放好保存箱，點點頭，可卻沒有動靜。

普洛斯：“……”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離開，他終于擡頭。

阿布說：“先生，不好意思。請問這些不要的零件我能帶走嗎？”

這些話說得阿布別扭極了，可他不得不再補一句：“如果需要購買，我會給錢。”

簡單的幾句話他醞釀了一整天，如果不是普洛斯開口讓他回去，阿布恐怕還要繼續醞釀。

該死的臭貓！

開口求助，索要一些廢品對阿布來說不算難事，他沒有多餘的自尊，也不管被他求助的人的想法如何。可這一次，一想到他最終的目的，阿布就有些難以啓齒。

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好像那小貓在公寓住下後，阿布類似的“第一次”越來越多了。

零件店一時陷入沉默，這被阿布解讀為不情願，他開始思索該怎樣讓老板同意。

那些零件都是店裏不需要的廢品，遲早會被賣入次一級的市場，阿布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購買。可這裏所有的零件都經過阿布親手處理，那些不被需要的也是。

在阿布看來，即使是廢品，也比其餘地方售賣的零件品質更高。

所以除非老板堅決反對，阿布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對方。

“先……”

“哦哦……你用吧！”普洛斯突然開口，“這些東西你們随便用。”

普洛斯剛剛的沉默并不是反對，其實是過于震驚的表現。

“不好意思”、“請問”……

普洛斯真後悔剛剛沒有錄音，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些詞語從阿布的嘴裏冒出來，而且以阿布的性格，不出意外，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跑出來！

他只是用耳朵聽見了，卻沒有記錄下來！

以後沒有回味的空間了……普洛斯遺憾地想。

他看着小員工低頭從廢品堆裏快速挑選出好幾個零件，一看就知道早已決定好，遺憾轉為驚訝和好奇。

實際上，店員可以帶走這些沒有售賣價值的零件，早已是店裏默認的規矩。普洛斯也樂得給員工們送福利。

可阿布之前沒有提出過一次類似的要求，他總是很守規矩的。盡管在一衆店員裏，他或許是唯一一個拿零件回去只是為了研究而不是售賣的人。

這樣的店員，今晚卻破天荒了。

到底有什麽特殊的理由呢？

“先生，不好意思。請問我能再借用一下店裏的固粘器嗎？”

普洛斯很爽快：“當然可以！”

他看着阿布把選好的零件放在工作臺上，重新打開固粘器的微波燈。

一看就知道是打算親手做一個東西出來。

阿布究竟要做什麽呢？

普洛斯更加好奇了，伸長了脖子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