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帕拉斯的心髒

第十九話 帕拉斯的心髒

或許早已有預兆，可她習以為常、忽略了。未曾想——從那裏發起陰襲的竟是自己早已舍棄的“宇宙”。

終于見到執行秘密任務而多年不見的父親布維奧特，而這時的他已身纏疾病。即便如此，布維奧特對于多年執行的任務仍守口如瓶。

——沒關系，僅憑自己的努力執著，伊迪亞最終也找到了答案。畢竟她就在烏拉諾斯，歷史悠久的機神制造機構，近水樓臺。于是乎，火星計劃，德米德蒙的真相，宇宙空間綜合征……她從未知曉的種種極具沖擊力的東西浮出水面。曾經向往的宇宙如今變得無比可怕，人類原來是被那裏拒斥的——別再想着前往宇宙了，能活動的空間僅僅只有這裏，只有這唯一的一顆渺小的行星！

她越是焦躁地想抓住身邊的珍貴的東西。

然而，在這之後。

很快地，那漆黑又深邃的宇宙，便将李莫什——她的另一個重要的人——也一并奪走了。

當他用掩蓋不了憂郁的眼神道出近日将會出差時，伊迪亞——如感應到危險一般——聯想到自己的父親。

她有所疑問。遲疑了一下，最終沒能說出口。

當然，從結果來說，問出那句話與否，結局或許不會有什麽差別。

李莫什的确是作為外交團的一員去了火星。之後沒有回來，發生了什麽？不重要了。愈發猛烈的憎恨在心底燃燒。可生活還要繼續，就算是為了帕拉斯，為了那雙奇跡般散發着不可思議溫暖的小手，自己也要維持着身體的平衡一刻不停地前進。

——那時候，宇宙與命運——說不定就在哪個角落裏嗤笑着自己吧。

直到再次失去。

帕拉斯為什麽會在那裏，伊迪亞很久沒有想明白。也許小孩子的思考方式不一樣。她極力去捕捉腦海裏漂浮的記憶碎片，得到的最接近答案的是——李莫什不見蹤跡之後，帕拉斯好幾次接近哭着問過她父親去了哪裏，而她用了最常見的——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實的解釋手段——“他在星星上”。

帕拉斯知道，母親開發的正是能用于宇宙旅行的工具。

尋找失蹤的女兒長達整夜，能問的人都問遍了。無果。第二天，被負責打掃的人發現在一個意料之外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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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機神雅典娜的收容庫去的路。這條灰白的走廊什麽時候這麽長了？血液像從裏面燃燒。

進入門的那一剎那，她便遠遠看見，機神開放的駕駛艙中，那仿佛宣告着結束——終點……的小小的熟悉的影子。

像有劇烈的噪音刺激着她的耳膜。暈眩感化為白茫茫霧氣遮擋視線——呼吸不暢，以至昏厥。身體終于像山那般崩塌了，雙手勉強撐在地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那是巨大的詛咒的裝置。對于利歐提姆的功效尚無定論，過去，伊迪亞傾向于認為那是種特殊的良導體，對于它們的進一步研究說不定将會解答那個自人類誕生起便一直困擾着人類的答案——靈魂的本質。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帕拉斯的呼吸還很平穩，身體也看不出損傷，好像什麽都沒有變，只是不會再對周遭的一切變化起反應。就算是詛咒，這也未免太厲害了。

至于原因，使用伊迪亞那套關于利歐提姆的理論姑且是能說通的。

衡量靈魂大小，或者容量的，是記憶與經歷的長短。而靈魂與利歐提姆之間的親和力與先天有關。

靈魂——基靈在人體-利歐提姆之間流通的方式，就好像是吸附與脫附的過程，就像水從一個容器中倒入另一個容器。根據過往的經歷，機神駕駛員最低年齡也要求在十歲以上——盡管這種年齡限制更多是從兒童保護的角度出發的：不應讓孩子承擔過于超出其年齡的責任。

事故發生時，帕拉斯只有七歲。

給任何醫生看都束手無策的，這是。超出人類認知的，以無法現在的醫療水平無法做出針對性的治療。詛咒。沒錯，在久遠的過去，觊觎海洋之人将會被施以壞血的詛咒。而這是——觊觎宇宙的詛咒。探索的欲望伸得越遠，詛咒便會越強烈。

醫院的檢測沒有結果，又帶着不省人事的帕拉斯回到烏拉諾斯機構，利用裏面尚顯粗陋的基靈檢測裝置定性檢測身體裏的基靈總容量已經降低到與低智能小動物差不多的水平。

換言之，通俗意義地說——這裏剩下的就只有一具軀殼了。

機器運作的穩定頻噪音中，房間裏發出幹嘔一樣的哭聲。許多看不見的東西從身體裏排出去了，許多又陰暗地回流。

在這接近于嘶啞嘔吐着的活動當中，一個想法，最終只剩下一個想法——瘋狂地，歪歪斜斜地，自伊迪亞腦海中暴露出來，浮現出來。

——她會實現回生。

————

警報聲是直接傳到密閉服內部的。聲音尖銳，讓正在近地軌道平臺進行維修的宋平中的身體一下子繃直了。

“——緊急事件。請迅速返回軌道電梯處逃離。重複，請迅速返回軌道電梯處逃離。”

腦子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但眼看着周圍人像被風滾草似的往一個地方去，身體就不由自主也跟着動起來。

而後，失重感隔着護具也明顯地傳過來。緊急迫降。他中途就暈過去，到達後被接應的人員拍醒，原來已經吐了一身。

在換衣室，脫下弄髒了的密閉服的時候，有聲音從來時穿的衣服裏傳過來——蓋布瑞爾的來電。

“——喂？你那裏還好嗎？”

那頭的聲音也很急促，聽上去是跑步途中發出的聲音。

“不清楚，忽然接到通知要我們離開修理平臺——你那邊也出問題了？”

“我正要去處理，”他說，“是德米德蒙。”

——所以才會急着讓他們離開，原來如此！事情立刻明了了。

“另外，”蓋布瑞爾緊接着說，“馬奇馬奇老師接下來可能會到你那邊去，接應一下，拜托！”

——什麽啊？！

剛想問，可那邊已經挂斷了。似乎的确挺急躁的，他在趕去駕駛機神的路上嗎？

————

此時，三重機構內，澪正在走廊上踱步。

別着急。你看——反正不管怎麽說，你現在都幫不上什麽忙，不是嗎？這說給自己聽的話也不知道起沒起作用，一直來回不停地走。校內的警報聲也習以為常——這次是紅色的另一架。

想着阿斯特的安危。她将身體前傾，額頭貼在窗玻璃上冷靜。忽然間看見兩個快步走着的影子，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其中一個人的面容她很熟悉，她分明記得。随後注意到兩人去的方向，額角立刻湧出汗來。

慢着，慢着。那裏是……

望着，她有一瞬間覺得恍惚。

思考着：我現在究竟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