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嘴巴嘟嘟

嘴巴嘟嘟

是一個十幾平米的小店，小到連門都省了，門口就一個卷簾門縮在上面，這會老板燒烤爐子都還沒搬到外頭，于是空間就更小了，在冰箱裏挑了自己要吃的，順便還拿了幾瓶啤酒，燒烤還沒好酒倒是先倒上了。

陳曉曉又默默的戴上了墨鏡，手都還是在發抖，是怕的，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人家找上門來揍她于是她覺得似乎是自己理虧，心虛加害怕。

蔣佩芸見她這樣，心裏也不太舒服，因為她對陳曉曉也有這種類似虧欠的情緒。

摸着桌子略微黏膩的觸感，努力靜下心來，之所以她會這麽耐心的對陳曉曉，又這麽護着她，倒不完全是虧欠這種情緒所致，絕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因為陳曉曉家庭對她的傷害，導致她膽小，懦弱，好欺負，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和誰說找誰幫忙，就好像很小的，很角落裏的一塊自己。

她建築了厚實且堅硬的岩石圍牆來保護這個自己，于是當陳曉曉出現的時候，覺得這是另一個自己，需要保護的那部分自己。

一般來講，她不會和自卑不合群的人來往，內心深處覺得這種人你可以去幫她伸張一下所謂的正義，但是沒必要相處，自卑且無法克服自我這種性格的人，內心深處必定是帶着恨的，恨把自己變成這樣的人，也恨無法克服恐懼的自己，所以無法愛自己。

一個無法愛自己的人，你指望她可以克服所有來愛上你？

可誰讓自己那個不靠譜的爹摻了一腳呢，于是就變得和自己有了關系。

等姜明坐下了以後，蔣佩芸看了她一眼，也沒給倒酒，談這種事的時候姿态不能放低，就說：“你也看到了，曉曉也被你打了，你也被我們打了，這事算是扯平，現在就事論事，不管是你還是她都是受害者，要不是我們要考‘大江’肯定也不會和你來談，反正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姜明沒說話，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看蔣佩芸又看了看陳曉曉，一個帶點英氣，一個看着唯唯諾諾，完全不是一路人。

“你們什麽關系？”姜明眼神還在兩人之間掃着。

這眼神，說不出來的怪。蔣佩芸突然就汗毛豎起來了，怎麽事情朝着這個方向去了，以為她兩是一對？

嘆了口氣，朝門口看了眼，胡天已經不在了，燒烤的師傅在燒烤堆裏正雲裏霧裏的準備着，一股股孜然的焦香味彌漫過來，蔣佩芸嘆了口氣，又自嘲的撇了撇嘴，說：“我爸……吧，這事真是。”蔣佩芸話沒說完，臉已經紅透了，是羞愧不是害羞。

“就說曉曉她是單親家庭跟着媽媽的你知道吧？”

剛說完老板拿着一盆燒烤上來，于是蔣佩芸又停了下來，見蔣佩芸這樣，嘴替王小萌看了看蔣佩芸，收到允許的眼神後，就拿了幾根羊肉串，說：“你看啊，這是佩姐一家，這個呢是曉曉一家，有一天這根叫佩姐爸爸的燒烤和這根叫曉曉媽媽的燒烤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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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佩姐一家三口……三根燒烤變成了分開的三根燒烤，佩姐這根燒烤呢和另外一根羊腰子奶奶一起過了，曉曉和曉曉媽兩根燒烤一起過，兩根爸爸燒烤呢也就各過各的。”

聽的曉曉一愣一愣的，錢琳琳就咧着嘴笑，覺得這個比喻很有水平，特別是那個羊腰子奶奶。

蔣佩芸“哎呦”一聲捂着臉無話可說。

認真聽着的姜明懵了一下，随後點點頭，眼神示意王小萌繼續說。

“于是曉曉媽媽這根燒烤和你家叫爸爸的燒烤好上了，事情就這麽回事，你們就是三塊羊肉，因為父母之間的亂七八糟的事給串一起還在火上烤，都是受害者。”

說完喝了好大一口酒又咬了口燒烤，似乎意猶未盡，繼續又說：“我看這是緣分，佩姐和你一個姓蔣一個姓姜，然後你和曉曉兩個現在這長相……額，面相上加上父母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四舍五入也算親戚了，不如今天就來個桃園三結義……唔……”

蔣佩芸趕緊阻止她，王小萌什麽都好，就是腦回路不好。

“事情就是這樣，父母的苦我們都吃了，但是父母的鍋我們不打算背，你想撒氣我們也管不着，要不把曉曉她媽和你爸都約出來，一起打一頓這個我也同意。”

姜明只覺得這些人不正常，一個要讓第三者的女兒們結拜姐妹，一個要揍家長，還有個只咧着嘴笑的牛頭梗……

這麽看來還是那個陳曉曉最正常，莫名其妙有點親切起來了是怎麽回事……

“你們考‘大江’做什麽，又不是什麽好學校”。姜明很有自知之明。

蔣佩芸覺得好笑，不就是成績不夠好，好死不死有個要當護士，又有個要做會計，還有兩個要四人一起過日子，只有‘大江’最合适嘛。

“那你又為什麽在‘大江’？”蔣佩芸問。

姜明還帶着墨鏡和口罩，看不出她什麽神情，只聽見她低低的笑了聲，帶點輕蔑又諷刺，說:“我成績可以上重點的，但是我報了他們口中壞學生的聚集地，大江，挺好，我就是不想再當好學生好孩子了。”

簡而言之叛逆期來的有些晚，一次性把父母都氣的夠嗆。

難怪了，蔣佩芸想，父母管着的孩子總會更單純些，哪怕是自己親爹幹了出軌這種事，也只會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三女兒出氣而不敢拿大人怎麽樣，事情也只往簡單了思考。

姜明在桌下踢了她一腳，說:“你們什麽原因？也是為了氣自己爹媽？還是算了吧，混合雙打也不是很好受。”

“哎？這你可誤會了，我們是符合‘大江’标準的壞學生。不幹你那麽幼稚的事。”

見姜明又挺起身子捏成拳頭。

蔣佩芸看了她一眼，笑了，指着錢琳琳說:“她，想當護士。”又指了指自己:“我，要當會計。”

姜明喝了口啤酒正把口罩帶好，只聽噗的一聲，口罩裏流出了很多啤酒……

啤酒不小心吸進鼻子，姜明猛咳，差點背過氣去，四個人趕緊去摘口罩的摘口罩，拍背的拍背，拿紙巾的拿紙巾，等口罩一摘，幾個人定睛一看，香腸嘴，瞬間安靜。

随即爆笑起來，吓得燒烤店老板差點把烤着的串給丢地上去了，懷疑自己今天給裏面幾個的是四五十度的白酒，而不幾度的啤酒。

喝了幾杯根本不會醉，姜明又羞又惱倒是沒了之前的敵意，看了眼前的幾人直嘆氣，心裏直罵作孽，和這幫人攪和一起何苦來哉。

吃好出門的時候天都黑了，說好了一筆勾銷也就一筆勾銷，至于以後父母的問題，誰幹就幹誰，和她們四個沒關系，要求只有一個，如果真要動手，可以打傷但是不能打殘，最好吓唬吓唬完事。

燒烤錢是陳曉曉付的，結完賬出來四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麽都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同一首歌:你說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回來啊～

你一句我一句的，姜明差點又沒控制住自己想揍人的沖動。

快分別的時候蔣佩芸掏出了一根棒棒糖給姜明，姜明愣了會，手停頓了下，最後還是接了，雖然看不出表情，但顯然是接受了。

吃糖嗎？

不吃，但是給你面子咯。

和姜明別過以後，不正常四人組打算去坐車，剛沒走幾步，不遠處的一輛黑色汽車突然啓動，并且閃了閃車燈，這車與這個市井格格不入，黑亮黑亮的車身顯得有點價值不菲。路燈下面大奔标志尤其刺眼，還是輛suv。

車窗滑了下來，探出半個腦袋，對她們說：“先上車。”

蔣佩芸眨巴了下眼睛，沒錯是胡天，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喪葬行業可真賺錢，第二反應是不僅賺錢還挺閑？

剛想說不用了，對方車子已經開到身邊，王小萌那個沒想法的已經在後座坐好，并且拍了拍旁邊位置叫她們上車啊。

其他人和胡天不熟，自然是不會坐副駕去，等蔣佩芸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沒得選擇了，那就上車呗，有便宜不賺那就是王八蛋。

又是那股熟悉的香味，心裏想着胡天還挺悶騷的，大晚上還噴香水，就問：“胡師傅用香水？”

胡天皺了皺眉頭，輕輕的回了句：“沒有。”

蔣佩芸心想，可能是因為喪葬行業的關系，香燭氣味結合自身的味道吧，也就不深究了，給胡天報了學校地址，內心又好奇起來，說：“胡師傅，你怎麽還在這邊？”

胡天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直視前面的路專心開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喝酒了？還抽煙？”

怎麽有種被家長抓包的感覺呢。

她還沒有回答，後面幾個倒是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王小萌：“沒有沒有，沒喝酒沒抽煙。”

陳曉曉：“喝了一點點……”

錢琳琳：“抽……抽……個屁。”

……

嘿？怎麽還不能喝酒了？蔣佩芸把胡天這種問話列為PUA行列，但是蔣佩芸沒有怼回去，好歹現在坐人家車上，胡天又說：“晚上出來喝酒不安全。”

這麽說蔣佩芸就更不好怼了，她對這種關心比較沒有抵抗力，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