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睡帳篷
睡帳篷
錢阿姨給記賬的親屬一個白色信封,裏面是吊禮,對方家屬回了一個紅色的紅包,稍微客套一下,進了裏屋瞻仰遺體。
遺體已經穿上了壽衣,和之前表奶奶的不同,這次是稍微新式一點的黑色綢緞盤扣上衣,和同一面料的長褲,黑布鞋依然是腳底有蓮花,地上還是一盞小小的蓮花燈印着腳底那朵蓮花。
習俗有些不同,又有些相同,各地文化有差異也有相同。
蔣佩芸和錢琳琳其實不關心這些,她們進屋以後問了人,去了關流浪狗的的地方。
意外的是這麽大一個狗場,關着的就十幾條狗,看到人過來,幾條狗都夾着尾巴一邊發抖一邊擠在一起躲在角落裏,眼神裏就能看出恐懼來。
要是剛來的狗,在隔離的話有這幅眼神也正常。估計這位救助的人犯病後也沒辦法管理狗了。
蔣佩芸拍了點照片發給那位阿姨,說明這裏十幾條狗,主人家還沒有說要怎麽處理。
這會是下午了,那位阿姨沒那麽快回複,現在是她去喂小區流浪貓的時間,蔣佩芸也就沒有等回複。
找到胡天的時候他們在整理外面的供臺,這次沒有把八仙桌疊起來,而是前後并排放着,上面放滿了各種瓜果和一些錫箔紙疊成的元寶,一串一串的挂在八仙桌的桌邊,還有那種做的大大的黃色宣紙信封,上面印了佛像,佛像周圍點了一些朱砂,放在供臺最外面的兩角,中間是上香的小鼎爐,兩邊是圍了玻璃的防風燭臺。
點的還是紅蠟燭,這次沒有逝者的桌位。
胡天見她走過來,和她打了聲招呼說:“來了?”
蔣佩芸就喊了聲:“胡師傅。”
挺随意的,比起上次去表奶奶家的時候要親近許多。
蔣佩芸站在旁邊看他擺弄那些東西,旁邊‘一條龍’的兄弟說:“佩佩小姐也來了?”
蔣佩芸轉頭看他,‘嗯’了一聲說:“這邊救助流浪狗,我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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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龍’的兄弟說:“本來師父定好要去外地參加研讨會的,結果你一個電話,他就來了。”
“還是佩佩小姐有面子。”然後幾個‘一條龍’的兄弟們就笑了起來。
蔣佩芸看着胡天,也笑着說:“胡師傅,我有面子啊?”
胡天看過來,眼神裏也有笑意,說:“有。”
之前笑的‘一條龍’兄弟放低聲音說:“不過還好師父來了,不然我們可搞不定,這兒估計有點問題。”
“剛到這裏的時候幾十條狗和貓,兇的很,還得是師父。”
在地上鋪蒲團的兄弟說:“不然怎麽是師父呢,”
這麽說來就不知道到底是真有問題,還是她有面子才來的了。
“是挺反常的,就沒聽過貓貓狗狗會不讓屍體走的,自己家貓貓狗狗的倒是有可能。”蔣佩芸也很奇怪這種事情,這不正常。
“是不是救助的原因,你們說的功德比較大,所以有異象也正常?”
胡天看了她一眼,又繼續整理做法事的東西,說:“人常說死者為大,人最好的死法是壽終正寝無病無痛中走,有功德的人,死相好,走的安寧。”
這邊顯然不是,死前瘋癫,死後周圍的貓狗鬧得他也不安寧。
這些她不懂,但是這邊總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胡天弄好東西,洗了個手出來,一邊擦手一邊說:“晚上住哪兒?裏面味道有點大。”
意思是他們不住裏面。
雖然快接近九月,但中午還是很熱,早晚會涼快點,但是住在狗舍裏面顯然也行不通,不說味道大,別的房間也沒空調還不通風,附近也沒有可以住的地方,得開一會車出去才有那種賓館。
“應該住賓館。”胡天要是不提醒,她倒是給忘記了,等會得搜下附近賓館定下房間。
“今天來的人挺多的,定不到的話要不給你也留個帳篷?”
“你們睡帳篷啊?給我留一個?夠嗎?”
胡天說:“話都說了,肯定是夠的。”
蔣佩芸沒睡過帳篷,她還挺想住帳篷的,開心的模樣都寫在臉上。
胡天笑着看了她一會,說:“我得去忙,晚點見。”
告別胡天,她又去找錢琳琳,錢琳琳告訴她說這邊房間定不到了,主人家給定了一間,不知道他們是四個人。她說晚上她兩一張床,她爸媽一張床,也夠睡。
如果都是女性的話倒是沒事,這會她都長大了,再和叔叔一個房間像什麽話,就說:“胡師傅那邊有帳篷睡,我晚上睡帳篷就行。”
錢琳琳小眼睛一亮,顯然也是感興趣的,剛說出一個‘我’字,蔣佩芸就說:“你們是客人,睡帳篷不合适,我不是,我就是一個跟來看情況的。”
意思就是你睡帳篷會讓主人家尴尬。
錢琳琳眼見的垂眉耷眼,但是也沒辦法,想了想說:“阿……姨回……回話了嗎?”
阿姨回話是在晚上,叫蔣佩芸發個定位給她,她說這事有點蹊跷,她和其他救助群的人稍微統計了下,說從這個人搞救助到現在,送過去起碼有百來條狗,領養走的不到十條。
狗場裏哪怕病死幾條,也不可能只有十來條狗,她們幾個救助的人明天要過來看下。
蔣佩芸也回味過來,她在視頻裏看到過這個救助的人,當時視頻拍出來裏面滿院子都是狗,也就過去三四個月,送養根本沒有那麽快。
那狗去哪裏了?是因為這邊救助人得病了,狗被其他救助的人接手了?這樣倒也說的通。
不然不敢往下想。
這樣一來,蔣佩芸和錢琳琳兩個一個晚上心都吊着,晚飯都沒怎麽吃,去找胡天的時候都沒什麽心情聊天。
吃完飯的空檔裏,胡天他們開始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支帳篷了,蔣佩芸也拿了一頂在那邊撐。
是那種簡易帳篷,像蚊帳一樣,把一節一節的塑料棍子連起來,交叉着擺好,四個頂端固定在帳篷四個角,然後帳篷上的扣子,一個一個對應扣好就可以。
夏天用的,還有紗帳的設計,頂部和側面,還有開的門都可以用紗拉上,防蚊又通風,确實是比住裏面好。
“有心事?”胡天搭好帳篷,裏面也鋪上防潮墊,鑽了出來,帳篷就在蔣佩芸邊上。
蔣佩芸點點頭,心不在焉,她看着這片荒蕪又無邊的空地說:“胡師傅,你說那些貓狗不讓屍體走,會不會是恨他。”
這會搭好帳篷的‘一條龍’兄弟們過來,大概七八個已經整理好行頭,說:“師父,我們先過去了。”
這次‘一條龍’的兄弟來的挺多,大概有二十個左右。
胡天嗯了聲,說:“有情況叫我。”
蔣佩芸見他一整天都沒有穿行頭,說:“胡師傅不去嗎?”
“我是來教他們處理情況的,不用親自上。他們晚上輪班,一直要念到天亮。”
“整天整夜,一直三天,很少這樣的。”
胡天屈膝坐着,半個身子在帳篷裏,半個身子在帳篷外,蔣佩芸也學他坐下,探着身子看他說話。
“确實是怨氣,不是什麽功德。”胡天看着她,那種香味又飄了過來,讓蔣佩芸心裏靜了不少。
胡天說:“先別亂想,夜路走多的人,總會遇到鬼,壞事做多的人,總會有報應,就看是現世報,來世報,還是他世報。”
“什麽報?”蔣佩芸不懂這些。
“你可以理解為,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蔣佩芸想了會,覺得不是,就說:“我不太贊同時辰未到這個說法,惡人就應該在現下,當下,立刻能讓人看到惡報,不然讓受害者怎麽辦?殺雞敬狗,那也得是當着猴的面殺雞,所謂以後,來世再報,對那些惡人根本沒有警醒作用。”
“胡師傅,惡有惡報只有信因果的人才會信,而信因果的人,根本不會做大惡之事。”
“所以,你希望是當下的惡當下報。”
蔣佩芸點頭說是。
胡天眼睛裏又含了點笑意說:“是你的風格。”
“佩芸,你很在意這些流浪狗的事?”
“嗯。”蔣佩芸在自己的背包裏摸了會,摸出一瓶飲料遞給胡天,說:“我和琳琳小時候差點被人販子抱走,是一條流浪狗救的我們。”
“我們得救了,大花……就是那條流浪狗,被那人用石頭砸死了。”
胡天接過飲料,疑惑的看了看蔣佩芸。
“是茶飲,特意給你買的,這裏沒有茶葉給你泡,沒甜味的。”
“你不是喜歡喝茶嗎?”
胡天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蔣佩芸說要對他好點的具體表現,于是就笑了下,說:“好的,謝謝佩姐。”
蔣佩芸直搖手,說:“胡師傅你可別這麽叫我,你這個小弟我可不敢收。”
一個百年千年的老妖怪叫你姐,你敢應?
胡天打開蓋子喝了口,頓了下,說:“味道還行。”
然後看着不遠處‘一條龍’兄弟們念經,那邊看着熱鬧,陪夜的人,念經的人,走來走去打掃的人,燭火冉冉,可卻是片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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