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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看電影路上，韋傑小心翼翼說着陳寶笙怎樣怎樣，看電影的時候，反過來陳寶笙不停說着韋傑怎樣怎樣。

三個人的座位分布是王初在中間，倆人分坐兩邊，韋傑規規矩矩地看電影，陳寶笙則一直傾着身，低低的嗓音帶着吐息，比音響還有穿透力。

“你還看不出來麽，他想跟你睡。”

“他還是太青澀了，跟我以前見的那些小男生根本不能比。”

“你看吧，他能對你說謊一次，以後就有二次三次，王初，你要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就別給他幻想，離他遠點吧，免得給自己招來一身麻煩。”

王初直視熒幕，看都不看他一眼，嘆息，“是個人就各有各的苦，都不容易，陳寶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別人寬容點吧。”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寶笙根本控制不住醋意，怎麽王初對自己就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你看，電影都說了，人生如戲，笑着活下去。”

電影臺詞和王初的話前後說出來，輕輕地叩在陳寶笙心扉上。

電影是好電影，可惜陳寶笙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他動了動略微酸澀的脖子，笑着調侃，“呵呵，你這境界快跟我爸一樣了。”

王初笑笑不說話，陳寶笙看着他嘴角隐約的弧度盡顯柔和溫良，往上是挺翹的鼻尖，深邃微眯的眼眸，眉間一直是皺着的，好似習慣了推眼鏡的動作，左手一直扶在額間。

若有似無的松木味道萦繞在鼻尖，好像這個人就在自己的圈地內。

陳寶笙又向前傾近一些，“怎麽不戴眼鏡了？”

或許這次靠得太近，陳寶笙的氣息噴到王初耳下，帶着微微的獨屬于他的味道，王初肩膀抖動，終于轉過頭，“不想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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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笙嗓音低沉卻又輕柔，“看得清嗎？”

“嗯，差不多。”

差不多，無所謂，都行，王初似乎對什麽都不再抱有期待。

“王初。”眼看王初又要轉頭看電影了，陳寶笙叫住他，讓他持續看着自己，用好聽的聲音道，“我聽你的。”

王初卻是沒聽清，“什麽？”

“我說，就算你想趕我走，就算你恨我，可我想說，我會聽你的話，不會再發脾氣。”

“什麽？”這次王初聽清了，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我把你當朋友啊。”陳寶笙笑呵呵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做朋友，對吧？”

王初還是轉過了頭，不再看陳寶笙。

他照舊不說話，是不回應的态度。

陳寶笙坦然接受。

雖然他仍然不清楚什麽時候對王初的感覺變了，可這感覺卻是真真切切的，溢滿整個胸腔的。

而且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他想，他已經不在乎是不是在井底，王初是工具的想法也不攻自破，反而，他現在覺得王初才是掉入井底的人，而他，則是在井口努力向他加油的人。

陳寶笙懂得了，掉落井底是每一個人人生中必經歷的，要爬出來只能靠自己，但是，井口附近的聲音仍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已然爬了出來，改頭換貌，重新迎接天地。

現在，就看王初的了。

電影散場，韋傑很興奮，“我好喜歡那個橋，還有後面那個長廊一樣的東西，有時間了我想去那裏看看，對了，讓我查查這電影是在哪拍的……”

韋傑低頭搜索着，陳寶笙接了句，“歌挺不錯的。”

王初眼珠微動，韋傑立馬擡頭，手機也不搜了，“啊對了，說到歌，我們去唱歌吧？這次真的我請！”

王初下意識回道，“太晚了，你明天不上班嗎？”

“哎呀，都是年輕人，熬夜又何妨！”

“這……”王初看向陳寶笙，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剛想再開口拒絕。

陳寶笙說話了，“你請得起？”

“唔？”韋傑睜大眼睛，“ktv夜場都很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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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笙了然，轉頭笑了出來，“成啊，你請，走！”

“走！王初哥，走吧？走吧～”

王初來菀安三年，除了公司聚餐沒有過夜生活，所以淩晨1點還在公共場所，并且是震耳欲聾的場所，王初是非常不适應的。

他心口随着音樂的鼓點震動，只覺得下一秒心髒就要跳出來。

韋傑平時看起來腼腆，拿起話筒卻十分自信，“戀愛ing改變ing，改變了黃昏，黎明，有你都心跳到不行……”

直到他唱完了整首歌，王初忍不住上前調低音量，韋傑以為他要選歌，起哄地給他遞話筒。

王初擺手加搖頭，仍被韋傑強塞了話筒。

王初不得不向陳寶笙求救。

包廂空間很小，燈光很暗，王初坐着，陳寶笙站着，他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像暗夜中發光的麋鹿，陳寶笙很受用。

他一把奪過話筒，手指在面板上随意滑動，“我唱一首安靜點的歌吧。”

随着前奏響起，屏幕上出現了曲名，《人間天堂》。

“昨天的少年，

理想很多，

尋覓四海天涯，

找天邊烏托邦，

昨天的少年，

期望一天，

成就美好所有，

過活在蓬萊，

……”

“他還說我死了他就去我墳頭唱一首歌，唱那個什麽《人間天堂》，哈哈！”

王初想起老爺子的這句話，心道，原來這首歌是這樣的。

“人間天堂，

就在心的深處。”

啪啪啪啪，熱烈的掌聲響起，韋傑崇拜看着陳寶笙，“粵語啊，粵語還唱這麽好聽！”

陳寶笙挑眉，“這不是小菜一碟。”

這還不是他最好的一次，這設備，這音響，都極大影響他的發揮。

“不過這首歌聽起來好悲傷啊，我都快哭了，再來一首熱鬧的，再來一首！再來一首！”韋傑當起了捧場王。

陳寶笙看向王初，王初卻看着韋傑，他發現韋傑和王晴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們看似腼腆，平庸，但其實內心火熱，大膽。

不同的是，王晴沒有對喜歡的人展示自己的熱烈，韋傑卻敢于踏出這一步，勇于展示自己的熱烈。

“王初！”陳寶笙通過話筒大喊王初的名字，着實吓人一跳。

王初拍着胸口怒視他，“幹嗎！”

“我唱得好不好聽？”

王初略擡頭，不可思議地盯着矗立在暗處的人，他穿着藍色運動衣褲，和初次見面的穿着有很大不一樣，身材也瘦了一圈，看着模糊的輪廓像是一個大學生，再仔細看他臉上期待的眼神，又像是表白女友等待回複的大學生。

王初心口突然又開始狂跳起來，剛才整首歌都沒有鼓點負荷，明明已經平靜這麽久了，為什麽又跳起來了？

王初揪緊胸口布料，堪堪躲避陳寶笙直視的眼睛，“好聽。”

“你說什麽？”陳寶笙尤不滿意，他走近王初，将話筒放在王初嘴邊，在另一邊大喊，“大聲點！”

韋傑只是聽了一首陳寶笙的歌，便對他放下偏見，現在正在站在陳寶笙一邊，跟着他起哄，“王初哥，是好聽吧？好聽吧？”

“好聽！好聽！”王初握着話筒，像他們一樣大喊。

他清亮周正的聲音從音響傳出來，更是好聽。

陳寶笙離得近，咧嘴笑着，王初好像從沒見過陳寶笙這樣單純熱烈的笑容，一時間，他再次感覺到心跳過快，直到手心慌張出汗，才驚覺自己握着話筒的手下，還有陳寶笙的手。

他如觸電一樣反射彈開，陳寶笙不依不饒湊上來，“你也來唱一首！”

“對啊對啊，王初哥也唱一首！”

韋傑變得只會重複陳寶笙的話。

“不了，我不會唱歌。”

陳寶笙撇嘴挑眉，“不會唱，那說話也行，說幾句，說幾句話。”

這下韋傑也不明白了，說什麽話？

“就随便說幾句話嘛，說幾句。”

陳寶笙覺得自己魔怔了，或許是此時的氣氛難得微妙和諧，他才敢拿着話筒得寸進尺地往王初身上靠，一面和他貼近一面纏着他說話。

随便一個之前認識陳寶笙的人若是見了這場面，都會驚訝的嘴裏能吞下雞蛋。

“說說說，說什麽呀！”王初被纏得不行，啞着嗓子吼他。

陳寶笙仍在堅持，“這樣，你想象一下，假設森森不在了，我真的要離開你了，你會對我說什麽？”

空氣流動間，王初再次聞到陳寶笙身上的味道，這是兩人一起相處這麽久，王初再不想熟悉也不得不熟悉的味道。

周洋離開了他們，除了一套化妝品什麽都沒留下，王初似乎很快就能忘了他，忘了他的味道。

森森離開，陳寶笙也離開，或許家裏還能留着他們更多的東西，味道或許還能保留更久。

他或許會忘得慢一些。

“陳寶笙，我不想記得你，麻煩你走的時候把你所有東西都拿走，包括……森森的。”

陳寶笙笑容變得苦澀，原來這就叫挖坑給自己跳。

他僵硬地從王初身上離開，抿唇，攤手，然後答應，“好，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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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來自盧冠廷《人間天堂》，電影出自《無名之輩》，拍攝地是貴州都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