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分析

分析

“嗯。”陳思睿點點頭，把手裏那張單頁的檢驗報告遞了過去：“主要成分是鐵、鉻還有碳，應該是不鏽鋼，所以沒怎麽被腐蝕。嗯——原本的體積就不大，所以通過食道就能進入到胃裏，應該還沒來得及消化人就死了，可是……這種東西為什麽會進入到李思琪的胃裏？”推理分析不是言軒的強項，他幫着新來的實習生整理好死者所有的資料，然後看了看雙手交叉低頭沉思的許明鑫，走到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遞給他倆。“謝了。”許明鑫接過紙杯喝了一口：“那一小塊不鏽鋼出現在那裏，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剛才想到了兩個。”他伸出手指比出了“二”的姿勢，繼續說了下去。“第一，死者本人想傳遞給我們關于兇手的提示，不鏽鋼雖然是一種很普通的合金，可是作用範圍極其廣泛。食品廠、工程材料、民用工業等等等等……可是不鏽鋼用途不同的同時，裏面各種金屬占比的含量也不同，所以我們只要知道不鏽鋼的鉻含量，就能大概縮小兇手的範圍。第二，是兇手想傳遞給我們的信息，這就比較棘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單純分析各金屬的含量是不夠的，原本的主要信息可能已經被腐蝕掉了，如果兇手想用這個來幹擾我們的思路，讓我們脫離主線的話，那就比較麻煩了。他是想誤導我們，或者——這也可能是………不……沒什麽了。”許明鑫搖搖頭，他心裏冒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可是在串聯所有信息的同時，卻又在腦海裏進行了自我否定。陳思睿看出了他內心的糾結，也沒多過問，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大家都一直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死因呢？”陳思睿喊道：“李思琪真正的死因是什麽？”思路又被拉回正軌，許明鑫清清嗓子解釋道：“額頭處的撞擊痕跡不是致命傷，我們推測應該是與兇手對峙時，李思琪曾試圖自殺，但是失敗了。肩膀肘部的淤血，是死後長時間的擠壓所致，同樣的淤血還出現在膝蓋和腹部，我們推測，兇手殺死唐李思琪後，又把屍體以蜷縮的姿勢保存了兩天才進行抛屍。最後，李思琪的死因是……”許明鑫頓了頓，仿佛對接下來的話難以開口似的，他咬了咬嘴唇看向言軒，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死因是靜脈被注入過量空氣造成了死者體內氣體栓塞，心髒泵血障礙導致了循環衰竭，呼吸心跳停止。死者生前有過胸悶咳血的症狀，這點在剛才解剖屍體時已經得到證實了。屍體确實是被兇手清理過，但是他忽略了口腔，所以還有殘餘血跡。”陳思睿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死因，內心裏還是有些震驚，顯然許明鑫也是同樣，仍舊沒有緩過來。來三院的任務完成，兩個人總算可以離開。屍體會再在醫院裏保存一個星期，接下來就要被送去火化。屍檢報告被全部複印好帶回警局做案件資料，兩個人回去的路上帶了份晚飯回家，卻都沒有說話。早上被人群包圍的第二現場已經人去樓空，恢複了往日的模樣。除了沒來得及被撕掉的警戒線，以及還沒被擦掉的血跡以外，都是仿佛從來沒發生過命案一樣的一如往常。老家屬樓的綠化做得好，不走人不蓋樓的地方全都種了樹，現下裏快到了五月份，站在巷子口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的生機勃發之氣，如今看來，卻一點都不叫人心情愉悅。關于李思琪案件和爆炸案的所有資料許明鑫都複印了份帶回家，邊吃飯邊看。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飯吃到見了底，然後又拿起報告端詳起來。如果除去李思琪死後到被抛屍的時間的話，那麽兩個案子發生的事件幾乎是同時。相隔不到六小時，距離不過五公裏。一個是蓄意為之，另一個則是疑團重重的無心之失，可是許明鑫總是感覺，冥冥之中兩個案子是有所關聯的。“思睿，你記不記得剛才在醫院，我有句話沒……”

“記得。”陳思睿點點頭，把嘴裏的飯菜咽了下去然後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如果那是兇手想傳遞給我們的信息的話，除了幹擾思路，你是不是還想說——連環殺人案？”“對。”許明鑫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上的軟肉做思考狀：“報告裏講，不鏽鋼只是最普通的那種，家用的飯勺一類就能找得到，所以根本不能給我們縮小範圍，況且唐小寧在那種情況下，說句不好聽的，吃塊兒鐵有什麽用？”“可是要證明是連環殺人案的話，兇手會留下相同或類似的信息，所有作案手法也都近乎相同，那李思琪……難道不是第一個？”“你還記得墨玉溪嗎？”“就是那個跳湖自殺的？我記得她好像是失蹤了五個月才找到屍體的？”“對。當時最開始報案說是失蹤，她爸早上看着她進了校門，她卻一整天都沒有進過班級，當天晚上就報了案說是失蹤。當時期中考剛過，據她班同學說她沒考好，被爸媽罵了，也許是因為這個才離家出走的，就失蹤了一整個冬天。”許明鑫喝了口水繼續說：“後來第二年春天湖面開化了，有人散步發現了墨玉溪的屍體，整個人都……”“別說了別說了。”陳思睿打斷他：“又提這個幹什麽，墨玉溪不是自殺嗎？”

“自殺？”許明鑫一挑眉，湊近了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不是。”“不是自殺？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七個月了，從打撈出來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如果不是自殺，那要怎麽證明？屍體早就被火化了。”“啧啧～”許明鑫得意洋洋的笑了，一臉臭屁的從褲袋裏拿出了個灰色U盤在手裏晃了晃，U盤上面還挂着五厘米左右大小的塑料小獅子挂飾。“袁哥的U盤？”陳思睿一把搶過來在手裏擺弄着：“你哪裏搞到的？”“你鑫哥有的是方法～”他錘了錘自己發漲的小腿道：“仗不能白打，審訊室不能白進是不是？”許明鑫從屋裏抱出了筆電，把U盤插了進去。“來來來，讓我看看局子裏到底有些什麽秘密瞞着咱們。”——003128G的U盤裏幾乎是快要滿的狀态，屏幕裏彈出的四個文件夾全部都是歷年來案子的備份，百分之八十都是民事案件。什麽占了路邊攤位置打起來的，買菜因為五毛錢起了争執的，不良少年互相看不順眼約架的…毫無參考價值。“什麽玩意兒啊，我還以為能在他U盤裏找到小電影，以後用這個逗他呢！”許明鑫把鼠标一摔，往椅子後面一倒，一旁坐着的陳思睿湊近了接過鼠标繼續在大大小小的數百個文件夾裏尋找他們想要的信息。“靠，诶！你看這個。”陳思睿在一個名為〈2019〉的文件夾裏面裏，找到了帶有裴真清縮寫字母的子文件夾，許明鑫聞聲從凳子上坐起來，把手放在陳思睿的手上雙擊了兩下鼠标。在文件夾打開的一瞬間，極具沖擊力的圖片出現在十三寸大的筆電屏幕裏，被河水泡腫的裴真清的屍體正面照赫然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裏。她整個臉被放大了二倍，臉上還沾着殘留的河水，以及河裏的雜草。她的皮膚呈慘白的青色，連嘴唇都變成了紫青色。許明鑫不禁皺緊了眉頭，開始痛恨起二十世紀末電子設備彩色時代的來臨。“可是……文件夾裏只有兩張屍體照片，并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陳思睿緩緩開口。“不對啊，我記得當時申請解剖了的，為什麽會沒有屍檢報告？”陳思睿撓撓頭說：“除非……除非他們檢出了什麽不能公布的消息！”“這個U盤是袁哥一直藏起來的，但是他肯定料到了移動硬盤安全性不保準，也許屍檢報告在警局電腦的隐藏文件夾裏，也許……也許根本沒有電子備份！”“B市的解剖率是全國最低，只有不到百分之二，而全市只有三院承擔解剖的任務。這樣，我們放學再去三院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當時墨玉溪的屍檢報告，正常三院都是有備份的，如果連那裏都沒有的話，我們只能———夜訪警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