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孩
女孩
挂在許明鑫脖子上的紅色beats耳機裏音樂被開到了最大聲,許明鑫走在街上,身體随着耳機裏播放的那首沒有名字的蒸汽波的節奏律動着。此時距離李思琪死亡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五月初的B市天熱的可怕,如果不是老城區裏三步一棵足夠遮蔭的百年老樹,真要被這灼人的太陽給曬融了。許明鑫穿着剛好蓋住膝蓋長度的黑色短褲,上面是被大一號的被剪掉袖子的白T,他一只手抓着耳機,跟着節奏搖頭晃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看上去妥妥一社會不良小青年。“啧。”正嗨上頭忽然在路上撞到個人,黃明昊睜開眼,就看見一個大熱天也帶口罩的女人,雖然只露出了兩只眼睛,可卻是那種雙眼皮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勾人得很。
許明鑫一八四的大個比女人高了半個頭,差點把她裝了個趔趄,他連忙摘了耳機一伸手拉住了她:“對不起啊美女,沒事兒吧?”女人沒說話,慌忙把手腕從黃明昊手裏抽出來,搖搖頭。“诶美女,有時間嗎,請你喝杯咖啡呗。”許明鑫攔着她不讓走:“撞了你怪不好意思的。”“沒時間。”她倒是惜字如金。“诶您這大夏天還戴個口罩不熱嗎?”“過敏,怕吓着人。”許明鑫捂着肚子笑起來,剛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女人已經走遠了。他立刻斂了笑意掏出手機翻出個號碼撥了出去。“喂?亓哥,嗯,找着了。”半個小時後許明鑫出現在西區分局的時候熱出了一身汗,一進門就接住了陳思睿從屋裏扔過來的冰鎮罐裝可樂。“謝了啊。”許明鑫一揚下巴,“咔”的一聲打開可樂就喝了半罐。周末分局裏值班的人不多,除了袁亓陳思睿就是專案組的幾個負責人,等許明鑫喝爽了把空罐子一扔,袁亓才出聲問了句:“看着了?”許明鑫點點頭:“我現在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趙文靜沒死,剩下那二成就是太熱了,我眼睛看花了。”這種危亡關頭下還能開玩笑打趣的除了許明鑫以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了。“身高、體型、聲音幾乎完全相似,但最讓人記憶深刻的就是那雙眼睛。”許明鑫頓了頓:“趙文靜怎麽活下來的咱不知道,但是她現在還活着,這就是不争的事實。”“那你的意思是,她現在回來報仇了?動機呢?”李銘聽得一頭霧水,推了推眼鏡問道。“校園暴力。”許明鑫一字一頓地說:“三年前趙文靜遭受了校園暴力,罪魁禍首百分之八十可以确定是李思琪,李思彤和墨玉溪三個人,雖然當時施暴地點幾乎都挑了監控死角,但到底也只是三個初中生,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我和思睿找了當年初中部的所有監控讓專案組去找,找到了當時她們的紀錄。”陳思睿走過來往桌子上甩了一打文件,裏面記錄了當時三個人對趙文靜的所有暴力行為。“辱罵毆打都算輕的,還找社會青年扒掉她的衣服拍攝視頻,差點造成□□案。”陳思睿說話的語氣十分沉重,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甚至是——強制注射毒品。”“我靠!?她們仨???”李銘怒了,狠勁兒地一拍桌子,連帶着天花板上的燈管都跟着抖了抖。“那到是不可能,只有她們仨的話,倒還還做不到那麽惡毒的事兒。”袁亓揉了揉眉心接了話茬:“初高中生校園暴力的受害者都有共同性,要麽是因為長得太漂亮搶了人家男朋友的,要麽是因為學習太好被人排擠的,其實說白了,就是嫉妒。未成年人對這事兒沒分寸,所以一般校園暴力都會鬧的比較嚴重。可是趙原野相貌平平成績平平,是那種扔進人堆裏都找不着的角色,你覺得她們仨為什麽平白無故專門挑了她?”
李銘低頭沉思了半天,有好幾次都猛地擡頭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卻又自己吞了回去,他極速頭腦風暴,冒出來的想法全都被自我否定,半晌他搖了搖頭,語氣中帶着些遺憾地說了句:“不知道,我猜不出來。”“趙文靜無意中知道了些她本不該知道的事,而且她非但沒藏在心裏,更是在暗中調查,她一個小初中生做了本該咱們局子幹的事,而且被壞蛋知道了,你說,她有幾條命能活?”李銘聽得雲裏霧裏,雖是在空調房,還是摘下眼鏡抹了抹汗,一臉疑惑的看着半坐在桌子上的袁亓,就差點沒單膝跪地作拱手禮說“還請給卑職一個明示”了。“警察裏也有敗類,為了錢縱容犯罪,這些你不知道,不怪你,明子,來了有半年了吧?”李銘想了想點點頭,聽了袁亓的話心裏有些沉重。“要想偵破李思琪一案,得先從三年前的另一件事兒說起———”袁亓和許明鑫齊刷刷地看向陳思睿,見他面色一如往常,便舒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這事兒在咱們局是禁忌,所以很少被提起。當年我們曾懷疑李思琪李思彤的父親李威勇與這一帶很猖獗的販毒團夥有關,但是由于他們交易進行的幾位高明,幾次三番都沒能逮到人。後來組織了一次秘密緝毒行動,但是由于警局裏有內奸,提前洩漏了風聲,緝毒行動失敗,還有人犧牲了……”“犧牲……?犧牲的是誰?”“我爸。”一直旁觀的陳思睿終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他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宛若毫無漣漪的湖面,靜谧的可怕。“抱歉……”李銘垂下了腦袋低聲道。“沒事兒,都過去了。”陳思睿擺擺手:“我爸為正義死的,我為他驕傲。”許明鑫俏咪咪的走到他身邊安慰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陳思睿呼嚕了兩把他的亂毛,靠在他身上繼續聽袁亓往下講。“我們懷疑,趙文靜就是撞見了這些事才引來殺身之禍的,但是李威勇也是個狠人,沒直接弄死她,而是讓她感到生不如死……”袁亓低頭咬着牙罵了句:“真他媽不是人啊,畜生!”“那亓隊……”“現在咱們還不能輕舉妄動,李威勇在源海市人脈很廣,不是咱們這個小破分局能惹得起的,在找到确鑿的證據之前,咱們辦案的中心還是得放在趙文靜身上。”袁亓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說:“就算她還是未成年人,也是為了緝毒的事兒,可咱現在這是法治社會,殺了人就得付出代價。”袁亓的話音一落,屋子裏又恢複了寂靜,唯有空調還在嗡嗡運作。原本只是被認定為自殺的李思琪一案牽扯出來的事越來越多,剪不斷理還亂,讓袁亓十分頭痛。陳思睿和許明鑫離開前袁亓又給他們交代了兩句,現在和此案有關的唯一一個活人就是李思彤了,甭管有沒有罪,她現在可得作為重點觀察對象給保護起來,叫他們周一再帶着李思彤來警局,看看能不能套出話來。緊接着隔了個周末,李思彤和許明鑫又一起去上學,今日他們比平常來早了些,一路上許明鑫右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煩意亂。結果事實證明許明鑫的第六感準的可怕。
他倆特意比平時早到了半個小時,可是班級裏卻圍滿了人,兩人過去仔細一看發現人群裏的人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等擠進了混亂的中心才發現————李思彤死了。“大家先散開一點,不要破壞現場!”許明鑫一聲令下讓原本嘈雜的壞事瞬間變得安靜起來,過了半分鐘,竊竊私語的聲音又一點點放大。兩個人走進了被人群圍着的唐小蝶的書桌,她穿着校服,仿佛午睡般的趴在書桌上,右手手腕以及脖頸動脈處都有大量出血的痕跡,初步判斷這兩處是致命傷。陳思睿戴了手套戳了戳李思彤的屍體,又在她裸露出來的脖頸以及手部的皮膚看了看,然後說:“死因是失血過多,從屍體狀态來看,應該已經死亡超過八個小時了。”許明鑫點點頭,然後朝人群裏喊道:“誰第一個看見屍體的?有人報警了嗎?”前排一個矮個子荷葉頭的戴眼鏡女生把手舉起來顫顫巍巍地說:“我…我第一個看到的,已經報警了……”“你是什麽時候報的警?當時屍體狀态就是這樣嗎?”許明鑫追問道。女孩掏出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說:“是六點二十報的警,當時屍體就是這樣,沒有人動過。”許明鑫嗯了一聲看了看手機對陳思睿說:“亓哥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然後又轉過去沖着人群喊:“都散了散了!別看熱鬧了!”兩個人都低着頭沉默,內心被巨大的自責與忏悔填滿,就連最後的線索都沒能保護好,偵破案件希望再次離他們遠去。許明鑫呆呆的盯着李思彤的書桌,雙眼失神,忽然猛地想起當時在玻璃鏡所見的那一幕。“作案工具呢!”許明鑫驚呼,聲音卻壓到剛好只能被陳思睿聽到的程度。還沒等陳思睿問,他就在李思彤桌子附近找了起來,雖然不排除作案工具被丢掉的可能,可他還是胡亂地,沒頭蒼蠅似的到處翻找。“你說的,是這個嗎?”許明鑫循聲望去,只見陳思睿蹲在桌子旁邊,指着桌肚裏的那把黃色美工刀正看着自己。“對。”許明鑫忽然安心下來。“你怎麽了,今天異常焦躁。”“啊…沒……”許明鑫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躲開陳思睿的目光。“喂,你看着我。”陳思睿把許明鑫拉到自己面前,雙手捧着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是不是,看見了?”陳思睿一字一頓地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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