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首烏藤
首烏藤
第九章首烏藤
沈鵲并沒有理會燕衡的發問,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手持燭臺走到房間中央的八仙桌處,放下燭臺,方才亂糟糟的三個案件仿佛有了突破口。
燕徽案、內侍案、沈氏案。
命案發生的時間、地點都不同,根據她前世的推測,燕徽案與內侍案或有聯系,但在她想深入了解的時候就在途中遇到截殺,最終也只是猜測。
沈氏案在九年前就已經結案,若非方才燕衡提及,她根本不會把這三件案件聯系在一起,畢竟她從未得知養父母與長安中人有絲毫的牽扯。
方才查看到內侍心口的悶青色,與前世負責燕徽案的一個仵作所說一般無二。
當年那名仵作與其他兩位同僚共同負責燕徽案的死因調查,可聖人龍體豈可如尋常一般解剖細查,只看那刀傷入心,便以失血過多為結果呈了上去。
後來在成化元年年末,她暗訪到一位仵作的蹤跡,準備從他那處得到更多細節,卻被他告知,燕徽有可能是死于名叫“首烏藤”的毒藥。
首烏藤多生長西南昆州等地,少量服用能引人致幻,大量服用則會令人在夢中心悸而亡。
死後屍體心口處則呈現悶青色。
那名仵作當年為燕徽驗屍時并不知道首烏藤能致人死亡,後來去西南之地游歷才偶然得知此事。知曉此事後也惶惶不得安,生怕引火上身,東躲西藏,直到被沈鵲尋到蹤跡,後來命百野為他找了個穩妥之地安置。
這名內侍與燕徽的死因一致,證實了前世沈鵲的猜測是對的,內侍案的真兇與燕徽的元兇是同一個人,或是同一組織,沈氏案的真兇是內侍,看來這內侍應該聽命于幕後元兇,殺害了沈氏兩人,如今被滅了口……
月落西沉,參星橫斜,轉眼夜将近。
沈鵲厘清思緒後,與燕衡一同出了停屍房,來到前院的府衙正廳。
沈鵲飲了一杯熱茶才覺身子活絡起來,瞥了一眼身邊像盯犯人一般的燕衡,心下了然今夜若不吐出一些事情來,燕衡決不會善罷甘休。
她也不是傻的,輕嗤一聲,眼簾半遮,懶懶開口道:“殿下主審內侍案已有半月有餘,敢問可知曉其死因?”
燕衡與她面對而坐,聞言微微坐直,回想起她方才在停屍房觀察屍身時的場景,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莫非她知道內侍并非死于刀傷?
仵作的筆錄中言明:若非解剖後在內侍體內發現毒物殘留,尋常人不會知道真實死因是中毒。
此毒極為罕見,無色無味,且中毒者四肢末端和嘴唇也不會呈現烏紫狀。
沈鵲就算聰明絕頂,也無法接近那樣的毒物,可她此刻所言,更像是在給他下套,等着他跳進她布置的陷阱。
燕衡不動聲色地說道:“遂寧方才查看過屍首,死于刀傷,一刀斃命——”
“殿下若是還要隐瞞,本郡主覺得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沈鵲聽見他說內侍死于刀傷時,面上便不耐煩了,她從夜黑之前就躲進大理寺,如今天将明,方才先是受了驚吓,又是被人掐喉嚨,心裏早就不樂意了,現在又要聽燕衡胡說八道,只毫不留情面地打斷。
燕衡見她不信,漆黑的眼瞳直直看過去,盯着沈鵲半搭眼簾上一點豔麗的朱砂痣,心中壓抑的肅殺漸漸溢出,唇角一勾,原本清冷溫潤的面容頃刻間染上一抹邪氣,仿若妖邪。
“郡主要是再不說實話,大理寺地牢可就要請郡主一游了,想必,郡主到了那處,便是想說也沒有機會說了……”
沈鵲終于擡起眼簾,左眼睑上方的朱砂紅痣也被隐藏進去。
瞧不見朱砂痣,燕衡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兩人四目相對。
一肅殺,一嘲諷。
“殿下趁早收起那套威脅人的伎倆,或許對其他人奏效,在本郡主這兒可沒用。”
“殿下沒聽過傳聞麽,遂寧郡主自來就是膽大包天的主。地牢?殿下敢讓本郡主去,本郡主就有膽子一把火燒了大理寺!出格的事情本郡主幹得不少,不缺這一樁。”
沈鵲見他沉默不語,兀自說道:“更別提了,殿下也沒有理由将本郡主關在大理寺地牢裏,別說地牢了,就連這府衙,本郡主也是想走就走。”
“是麽,若本王以內侍案嫌犯的身份逮捕郡主……”
“呵,嫌犯?”沈鵲反問道:“一則本郡主無作案動機,二則本郡主在那日入宮探望太皇太後,人證物證俱有。殿下想以什麽理由認定本郡主是嫌犯?”
“若想套出本郡主的話,殿下還是不要再浪費時辰故布疑雲的好。”
燕衡雖十分清楚他關不住沈鵲,可心裏總是有些不得勁,像是被人捏住了命門不得不妥協,只冷冷吐出兩個字。
“中毒。”
沈鵲見他松口,接着問道:“殿下是因為這內侍去過揚州,所以懷疑本郡主與此案有關是麽?”
說出內侍的真實死因後接下去的話也就沒有那麽難開口,燕衡将手邊的案卷遞給沈鵲道:“這裏面記載了九年前沈氏案的詳細細節,兇器和致死傷口的比對,以及長安往返揚州的路程耗時,皆對得上,郡主可以一看。”
沈鵲接過案卷,一目十行地翻閱過後,便有九分相信。
她那時年幼,又驟然失去雙親,心神大恸,一切事務皆由沈表叔操辦,縣衙調查取證後便以流匪作亂結案,後又為了防止流匪繼續犯案上山剿匪。
可如今一想,此案頗有疑點。
為何耶娘要提前一天将她送到表叔家中?
阿娘身懷武藝,兇手怎能在深夜寂靜時不驚動四周鄰裏而取耶娘性命,且照案卷看,打鬥範圍很小,說明兩方交手時間很短。
在短時間內便要殺害兩人,其中一人武功不低,也不可能是落草為寇的流匪能做出來的!
“那名內侍會武?”沈鵲手壓在沈氏案卷上,擡眸反問道。
“虎口有繭,乃常年練兵器所致。”燕衡接話。
沈鵲沒有忘記一開始的目的,她就是為查燕徽案才攪進內侍案中,此刻知道內侍是沈氏案的兇手,心中湧起陣陣恨意。
本以為沈氏耶娘死于流匪,官府剿匪也是為耶娘報仇,卻沒想到真兇另有其人,是內侍案的死者!
而此時內侍案的真兇又是何人?
幕後真兇是否就是殺害燕徽和沈氏二人的元兇……
雖然依舊前路迷茫,可好歹有了一條全新的線索。
內侍奉元兇之命于九年前在揚州殺害沈氏夫婦,其目的為何?
他被滅口是因為其他事,還是因為給燕徽投毒?
也許,沈氏案是新的突破口。沈氏阿娘的身份、她幼年失蹤、九年前阿耶尋到她的契機……或許也與此案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而燕衡,他在其中又充當什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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