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番外

番外

番外初遇

兩具溫暖的屍體倒在了畫念的面前。

鮮血汩汩的流淌在地面上,沾染在她的眼睛上,挂在她的衣角上翩跹而起,污濁了她的世界。

這是畫念曾窺見的未來。

現如今,這猙獰的一切都變成了現實——她親眼目睹了爹娘的死,伏屍兩具,血流四溢。

而此刻,罪魁禍首正戲耍般看着她,眼角輕勾,嘴角挂着一絲陰冷魅惑的笑。

畫念驚恐又憤怒的瞪大雙眼看着面前的魔尊夢魇,微張着嘴想要說些什麽,雙唇卻只能無助的發抖。

她被父母關在了箱子中,因此免過一劫。可她卻偏偏将箱子露出了個縫來,就是這麽一個細微的縫隙,讓她與魔尊夢魇對上了視線。

他戲谑的睥睨着看了她一眼,半晌,轉身離去,鼻間輕輕發出一聲冷哼。

那個躲在箱底瑟瑟發抖的小家夥,根本不足為懼。

待楚清河離去後,畫念倉皇着破箱而出,在擡腿的那一刻,她被箱子回擊般的絆倒。頃刻間,她與箱子一同摔倒在地,她的身體往前一撲,指尖觸摸到了溫熱的液體。

令畫念厭惡的是,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匆忙着抽回手,蹙眉将手上的鮮血蹭在衣服上。

這是她家人的血。

強忍多時的一行淚簌簌留下,她跪倒在爹娘的面前,輕顫着伸出手,卻遲遲不敢觸碰。

爹娘是七竅流血而死的,一雙眼臨死前也舍不得閉上,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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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在四處逃竄的鮮血如今已開始凝固,如同一張鐵網一般,張開血盆大口,将她深深的禁锢起來。

從今天起,她是孤身一人了。

五年後。

在一戶尋常人家門前,站着一個穿着灰衣道士,那人的雙眼被幾層紅色絲帶同時綁住,将本就白皙的面龐襯得蒼白無力。

忽地一下,門在這道士的面前輕輕開啓。門裏的人雙手扒在門邊上,眸中露出警惕的神色,聲音軟糯: “您可是控夢師畫念。”

“是我。”畫念啓唇應道,束在發後的紅色絲帶迎風飄揚,她本将雙臂環于胸前,卻在同那名小女孩對話的瞬間,将手臂垂于身側。

“那麽——”小女孩怯生生的拉開門,小小的身體大半躲在門後,聲音擡高了些, “您請進來吧。”

畫念微微颔首,手裏握着一個折扇,快步走了進去。

小女孩快速的關上了門,又急忙跑到畫念面前為她引路,一邊走一邊說: “爹爹已經近一個月沒有睡好覺了,姐姐你真的能治好她嗎”

畫念身體一滞,隔着幾重絲帶,垂首象征性的去看那小女孩,須臾,彎下身子擡手溫柔的揉了揉小女孩柔軟的頭發,立起左手食指放在唇邊,聲音柔美輕婉: “在別人的面前,要叫我哥哥哦。我們現在就去看你爹爹,好不好——”

“嗯,我答應你。”小女孩聽話的點了點頭,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恍如墜落人世的星星。

這位大姐姐眼睛被蒙住了,還看得見路嗎

沒過多久,畫念就已經來到委托人的面前,由于受噩夢侵擾多日未眠,他面龐發黃神色憔悴,平日裏高聳的男人如今已被折磨的不像樣子。

畫念将手觸及在男人的額頭上,雙眸閉阖,剎那間,耳畔擦過一聲細碎的聲響,聽起來像是衣服摩擦在枝葉間的聲音。

她驟然收回了手,握緊了腰間的折扇,疾步追了出去。

幕後搗鬼的人出現了。

畫念一路飛檐走壁,在途中幾次險些被其甩掉,追了好一會兒,對方卻突然間在一頂屋檐上停了下來。

她趕忙也跟着停住腳步,視線輕輕下尋,落眸間,只覺後背處鋒利的劃過幾道涼飕飕的風。

此處是——長生塔。

面前之人擺袖轉過身來,面容沉靜,身姿挺拔,一雙手十指細長,骨節分明。

他身着一襲紅色錦袍,似是官服,可款式又太過随意潇灑。

好生一張惑人心神的容貌。

這張臉,就算是被踩碎了化成灰畫念都認得出。

楚清河還未開口,畫念已經擡臂揮扇,每一寸扇角頓然刺出鋒利的劍來,霎時間,泛着寒光的短劍已朝他刺去。

楚清河勾唇後退一步,黑靴輕踏在瓦片上,微傾着身,已然在塔頂處離地飄浮。

畫念憤怒的眸光像是無盡的火焰,闖過幾層絲布熾烈燃燒,那一瞬,複仇的火海吞沒了她的心髒。

利劍以分毫之距擦過楚清河的脖頸,楚清河惬意挑眉,擡手将折扇握住,另一只手扯住了畫念的手臂将她拽向自己。

畫念卯足了勁要将手中的劍再向前一分,奈何楚清河只輕輕一用力,便将她的努力捏碎在手裏。

折扇在他的手裏被一分為二,頃刻間,斷了一半的扇面墜落下塔,驚起一地塵埃。

“五年不見,你膽子見長不少。想當年,你只敢縮在箱子裏動彈不得,不想今日你就已經敢來殺我了,可惜,你雖勇氣可嘉,卻殺不掉我。”楚清河得意的勾唇,熾紅的雙唇咧出一個攝人心魄的笑容來,他的唇色像極了那日的鮮血,諷刺又惹人厭惡。

畫念狠狠瞪他一眼,冷着臉咬牙切齒道: “你得死在我手上。”

“哦”楚清河輕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睨她一眼,厲聲道: “可我是不死的,你要如何殺得掉我。”

畫念微眯雙眼,聲音凜然: “殺不殺得死,你說的不算。”

“膽子見長不少。”楚清河失聲諷笑,俊逸的側臉面朝着她,忽而婉轉挑眉,唐突伸手直奔畫念眼前的絲帶而去。

畫念驚恐着後退一步,腳底一滑,整個人向後栽去。

楚清河伸手去撈她,卻反被畫念伸手拽住衣領,一起摔倒滑落至塔頂邊緣。

幾縷細長的絲帶輕揚着飛舞在空中,姿态柔美,随風起落。

畫念姿勢詭異的伸手掐住楚清河脖頸,下意識緊閉雙眼,幾秒時間過去,這才發覺自己背後還墊着一只手臂。

幾乎是一瞬間,畫念已經松開手睜開了雙眼。猝不及防的,撞見一雙深褐色的瞳眸。

楚清河的吃驚程度不亞于她,現下他一只手臂護在畫念身後防止她掉落下塔,清俊的雙眸微眯,望見了一對雙色眸。

畫念是罕見的雙色眸,一只冰藍色的瞳孔,另一只黑色的瞳孔。其中一只眼窺探未來,另一只替人入夢。

這一刻,畫念瞥見了一片浩瀚的黑暗。

她窺測不到楚清河的未來。難道,他真是不死之身

畫念一時間愣了神,察覺到楚清河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臉上時,酸澀的雙眼終于忙裏偷閑,眨了眨。

楚清河狐疑的看着她滿眼清澈的眼神,喉嚨輕微動了動,擡手拂過脖間,下一瞬,他已被畫念扼住脖子反撲在塔尖之上。

一股細微的刺痛感從心口處蔓延開來。

是畫念用那把斷掉的折扇刺進了楚清河的胸膛,隐在折扇中的斷劍趁勢而入,沒進他的心髒。

畫念右手上力氣加重幾分,冷聲道: “魔尊夢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就要用你的人頭,祭奠我父母亡魂。”

“亡魂”楚清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冰涼的手掌覆在她的脈搏上,調笑般說道: “五年了,怕是亡魂惡靈也已轉世投胎。你的父母不存在的。”

畫念咬唇将利刃深探微毫,眼神空洞,嫣紅的唇此刻蒼白憔弱,憤然道: “你再胡言,我便将你千刀萬剮。”

“這你恐怕不能。”楚清河微笑着擡手打了個響指,下一秒,長生塔猝然消失不見,兩人同時向下墜落。

在下落的瞬間,楚清河用手臂攬在畫念腰間,另一只手握住畫念的手将利刃拔出。

滿目的鮮血淋漓之景頓然映入視線,畫念的唇角硬生生撕扯一下了,手上力氣堂而皇之般被剝奪,再想反擊時,她已被楚清河壓在身下,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正握在她的脖子上,力度很輕,眼中卻滲出不屑的目光。

他看她就如同在看一只蝼蟻一般。

畫念涼笑一嗓,怨聲自己疏忽大意,避開楚清河的視線,輕聲問道: “為什麽當時沒有殺我。”

“一根孤草而已,不必我動手除根。當時沒有殺你時,我确實是這麽想的。不過,我現在也不會殺你。”楚清河鄙夷的視線冰冷的在畫念面前劃過,他利落收手,立馬站起了身。

此時,他心口上的傷已經複原,就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畫念癱坐在地上輕咳了兩聲,而後又快速的站起身,目光浸潤過敵意與怨念,斥聲道: “為什麽。”

“因為我想知道,受到仇恨的鮮血灌溉的弱草,最後會成長到什麽樣子。你雖沒讓我失望,可這結果,我不太喜歡。”楚清河的面上流露出虛僞的惋惜之情,擡眸看向畫念時,眼角上翹。

“什麽結果。”畫念不由自主的握緊雙拳,指甲埋進肉裏,她咬緊牙關,壓着一腔怒火追問道。

楚清河聞聲後聳肩挑眉,擡手撲了撲身前的灰塵,驀然斂眸望向畫念,笑着回: “自然是由我親手殺了你,這樣的結果,太過乏味了,我不喜歡。我想看見的結果是,憤怒的火苗緩緩燃盡,清澈的眼神最終污濁,你看清現實,自我結性命,這才符合六界法則,塵埃注定随風而逝,而你注定——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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