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起吃飯

第2章 一起吃飯

譚其遠饒有興味看着眼前的女人露出一副困惑的樣子。

他心裏突然有點失落，又像是難過。

這個女人真的不記得他了。

譚其遠記得他們上一次見面大概是八年前，那天下着雨，秦歡上完課，學生們齊齊趴在桌子上睡覺。

有同學說：“下雨天可真好睡覺啊。”

一個平常的一天，平常的雨季，秦歡收拾好她的教具，這是她的最後一堂課，她要離開了。

走出教室前有女同學給她送了禮物。

秦歡很驚訝，笑着接過，譚其遠坐在最後一排，看了很久，可當秦歡的目光掃過來時，他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然後一擡頭，秦歡已經走了。

那麽平凡的一天，她離開了。

快上課時，譚其遠突然從座位起來，同桌問他：“去幹嘛啊譚其遠。”

“尿尿。”

他慢慢地走在走廊裏，看到雨中那抹熟悉的背影，打着一把白色圓點的傘，肩上背着單肩包，一步一步，朝着學校大門離開。

譚其遠不緊不慢地沿着走廊走，然後到了盡頭，茂密的樹葉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那個人了。

上課鈴響了，譚其遠定定地站了很久，數學老師高聲叫他：“譚其遠，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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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卻沒有回頭。

一摸臉上，不知何時流了幾滴淚。

譚其遠故作鎮定地擦掉，沒理數學老師，轉個彎下樓了。

這回他真要去尿尿。

那一天以後譚其遠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偶爾又幻想，他們住的那麽近，總會有一天碰上吧。

可後來秦歡搬家了。

此時譚其遠再看着眼前的女人，說不清心底什麽感覺，恍若隔世，又驚又喜，可是又有點難過。

“老師？”

秦歡皺着眉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

許多年前她曾經有過一段教書的經歷，但那是很多年前了，并且時間很短，秦歡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

回憶起來，只有幾個面孔比較清晰，大多都是模模糊糊地萦繞在腦海。

偶爾蹦出幾個名字，可也對不上號，要麽記起了一張面孔，卻不知道是誰。

秦歡心有疑惑：“你是誰？”

“我是譚其遠呀老師。”

譚其遠笑着，秦歡卻下意識把這個名字和易昇科技的創始人對應在一起。

譚其遠又說：“以前你在芝林二中教書，我是你的學生。”

她想起來了。

這張臉和記憶中模糊的臉重合，秦歡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譚其遠。

也是易昇的譚其遠？！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譚其遠！”

譚其遠這回真心地笑了，秦歡的反應讓他開心。

接下來秦歡又問：“老師當然記得你，你後來考上大學了？”

“嗯，複讀了一年，上了華大。”

“不錯啊，”秦歡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所以後來開了公司？”

譚其遠看出她在套話，不過對她沒有必要遮掩，他點點頭：“和幾個同學一起創立了易昇。”

秦歡笑的更開心了：“不錯不錯，如今我應該叫你一聲譚總。”

“不用這麽客氣。您叫我名字就行。”

看了眼時間，譚其遠邀請：“老師，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好啊。”

秦歡答應的很爽快。

開玩笑，現成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老師你坐我的車吧。”

秦歡想了想，譚其遠說：“這麽多年沒見，正好敘敘舊。你要不介意我讓人把你車開回去。”

“行。”

上車以後秦歡立馬給小鮮肉發了信息：

「臨時有事，今晚去不了了。」

小鮮肉發來一個「哭」的表情包。

不一會兒，又發來一張對鏡自拍：

打扮整齊又帥氣的男人，身材高大，透着一股少年氣。

「又放鴿子，我還在等你……」

秦歡平常對這些并不反感，有時候抱怨也是一種撒嬌，而撒嬌就是男女之間的小情趣。

她很受用。

但今天過于興奮，秦歡并不想在這些男人身上浪費時間，她退出聊天框，準備和譚其遠攀談。

倒是譚其遠先開口：

“老師剛剛真是對不住了，我一時沒看清楚，以後一定注意。”

他瞥了眼秦歡的手機聊天框，面色平靜。

“沒事沒事，”秦歡笑着：“嗐，這有啥。也怪你旁邊那輛，不知道誰停的，差點刮到我車。”

“那輛也是我的。”

“……”

秦歡笑的有些僵。

“所以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老師，你今晚想去哪裏吃飯，我來請客。”

“都行，你定。”

譚其遠看了看秦歡，笑道：“老師你好像變了很多。”

“嗯？”

譚其遠卻沒應，秦歡說：“人都會變得嘛，哪有人一直都一個樣。”

她靠着車窗，霓虹夜景在眼前掠過。

保時捷，易昇。

她的學生成就竟這麽高了。

如若不是曾經的一絲師生情分，想必她也從來不會有機會與他在一個餐桌吃飯。

沒想到譚其遠還挺念舊情的。

秦歡笑了笑，也不知道笑什麽，就是突然間很感慨。

“真沒想到。”

譚其遠問：“什麽？”

秦歡說：“沒想到你開了公司。不過其遠，你為什麽不怎麽露面呢？”

秦歡自作主張叫了他「其遠」，叫譚總覺得太生分，叫譚其遠又好像自己比他位置還高。

「其遠」相比起來最合适。

譚其遠說：“沒什麽原因，就是不想。公司的事務有其他幾個人露面就夠了。而且，”

他看了眼秦歡，笑道：“其實不露臉比露臉自由多了，我喜歡自由。”

秦歡點了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到了餐廳，二人進了包廂，點好菜，譚其遠問：“老師今天是來易昇談合作的？”

“對，”秦歡喝了口水：“最近在籌集一個電影項目，需要一些資金。”

她很坦然：“我現在做制片人嘛，所以要到處找投資人。易昇最近不是要往影視行業發展嘛，所以來試試。”

“老師你這轉行跨度可真大。”

譚其遠卻不提投資的事，笑了笑：“以前是老師，現在是制片人。”

秦歡說：“這有什麽。我以前還當過雜志編輯，換來換去，就定在這行了。”

他們這個包廂有一整面落地窗，樓層很高，高處看去，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

秦歡摸了摸瓶子裏插的玫瑰，新鮮的，水嫩的，泛着盈盈光澤。

餐廳裏一塵不染，就連服務員身上的服裝也能看出來價格不菲，做工精致。

他們态度恭敬，彬彬有禮。

這裏一看就是普通人消費不起的高檔場所。

曾經的少年，再次見面已經成為一個坐擁數不清的財富的男人了。

秦歡摸着酒杯，想了想，自己或許能夠靠着那點師生情誼拉到投資。

“其遠，你對影視方面也感興趣？有興趣的話或許可以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項目。”

“好啊。”譚其遠說：“我記得以前老師上課很有趣，好久沒和老師說話了，老師你介紹這些，肯定也很有趣。”

她上課有趣嗎？

秦歡勾唇笑了笑，她不覺得。

不然怎麽會課沒上到一半就睡倒一大片，有些學生更是過分到一上語文課就開心——因為終于可以睡覺了。

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秦歡開始向譚其遠介紹起了這個項目。

劇本、導演、演員、拍攝周期、需要投資……

邊吃邊說，一頓飯吃完了，話還沒說盡。

譚其遠仍舊興致勃勃，秦歡卻有些口幹舌燥了。

他給她倒上一杯水，面帶歉意：“不好意思啊老師，你講的太好了，我聽的太入迷了。”

秦歡邊喝水邊擺擺手。

譚其遠又說：“不然這樣吧，我們留個聯系方式，下次再聊。”

他掏出手機，秦歡當然願意。

倆人加了微信，譚其遠準備送秦歡回去，剛上車，他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按了拒接。

秦歡說：“要是有事的話我打車回去，沒事的。”

“騷擾電話，老師我送你。”

“行，那謝謝了其遠。”

譚其遠笑道：“t老師你別客氣。”

送秦歡回了家，他仍有些戀戀不舍，在她樓下待了半晌，點開微信，和秦歡的聊天界面是空白的。

但他覺得很高興，他們之間終于建立了某種聯系。

過一會兒，秦歡發來一條微信：

「謝謝你了其遠。不過你還沒回家？」

譚其遠擡頭，小區的某個陽臺上出現一抹女人的身影。

其實也看不清是誰，但他就直覺是秦歡。

秦歡又說：

「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譚其遠嘴角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又和秦歡聊了幾句，這才退出聊天界面。

聯系人元園已經發來了諸多消息。

心底無端生出一絲厭煩，沒去看，丢開手機，啓動車子。

電話又打了過來。

“其遠，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呀。”

他的聲音與方才相比要顯得冷淡多了。

“剛剛在忙。”

“人家一直在等你，還沒吃飯呢。”

他皺起了眉：“不吃飯怎麽行？”

女人咬了咬唇：“我餓了，你給我帶宵夜好不好。”

“家裏有阿姨，讓阿姨給你做幾個菜。點外賣也行。”

女人不依不饒：“可我就想吃你帶的，你多帶點，我們一起吃嘛。”

譚其遠大多時候是個貼心的另一半，他對伴侶出手闊綽，能縱容她們的一些小脾氣，心情好了也能哄哄她們。

譬如他現在心情不錯。

“你想吃什麽？”

女人微信給他發了消息，他看了眼，在轉角拐彎換了條路線。

保時捷飛馳在夜晚寬闊的馬路上，他覺得有什麽在蕩漾，好像飛入雲端，鮮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