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勢利

第23章 勢利

給雲華接機的那天上午，秦歡提前做完了工作，與方文跟進了一番項目進度，和宣發公司溝通了宣傳時間和宣傳方向，趕到機場時，從洛杉矶飛過來的航班剛剛落地。

重回祖國的雲華身姿筆挺，下巴微揚，大衣被穿的走路帶風，顯得異常幹練。

助理提着一個包快步跟在她身後，她步伐很大，絲毫沒有等人的意思。

雲華摘下墨鏡，嘴角微勾，還未開口，秦歡已笑着張開懷抱迎了上去。

“雲姐，一路辛苦，多年沒見想死你了。”

二人擁抱完，秦歡感嘆：“怎麽又瘦了，還是以前抱着舒服。看來美國的漢堡牛排配不上雲姐的胃，今天我訂了一桌好菜，這段時間得好好給你補補，等你回去姐夫肯定得誇我招待的好。”

雲華笑着，上下打量她一遍，點點頭：

“不錯，衣品上來了，品質也提高了。國內這幾年發展的不錯嘛。”

“那不還是多虧了您的福。”

秦歡挽上她的手臂，拉着她向外走。

“國內變化挺快的，我總不能還是一個小助理，從您身上學了那麽多，夠我在這邊施展拳腳了。”

雲華轉頭叮囑助理去拿托運的行李，随後跟着秦歡一路到停車場。

她看着秦歡，說：“做到哪一步看你自己的機緣，人這一路上最感謝的始終是自己。我要在國內待上很長一段時間，方便的話有時間去你的項目看看。”

“那肯定，”秦歡一口應承下來：“別說看看了，我們殺青宴、發布會、首映你都在的話，我肯定都邀請你。那些演員也巴不得能和您搭上關系。”

駕駛位上坐了一個人，秦歡開口介紹：“雲姐，這位是我團隊的小朋友，王昱，對你仰慕已久，非要做你的司機，你放心他就開車，不打擾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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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昱有些激動，“雲姐，久仰大名，我開車技術好您放心，一定平安把你和歡姐送到目的地。”

雲華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王昱，去萬華酒店，我在那兒訂了包廂，今晚給雲姐接風洗塵。”

“不用了。”雲華突然說。

秦歡不解地看着她，她淡淡道：“合作方辦了宴會，我回酒店洗漱完畢就去參加，你和我一起去。”

秦歡愣了下，很快又笑了起來：“那行，那我把房間退了。雲姐你還是一如既往愛工作，閑不下來。”

“宴會裏有中國目前在國際上最知名的導演和演員，還有一些投資方，拓展人脈的好時機。”

正在開車的王昱眼睛一亮，不斷地在後視鏡朝秦歡使眼色，雲華淡淡瞥了他一眼，秦歡直接無視他。

“雲姐你還真是。”她笑着挽上雲華，頭靠在她肩上，興奮的難以言喻。

“這麽大個驚喜，我還想着給你驚喜呢，你不知道我想認識那些大導名演員，想和他們合作有多難，哎喲你真是我親姐姐。”

雲華推開她的頭：“別給我裝，你都能拉到易昇的投資，哪有你說的那麽磕碜。”

提起易昇，秦歡笑容淡下去，松開雙手。

“嗐，運氣而已。”

車窗外的景色一一從眼前掠過，當年想都不敢想的位子，她竟然爬上來了。

如今出入晚宴，出席各種時尚聚會，自己雖算不得多大的人物，卻也有了入場券，有那份資格。

說起來，這一切得感謝雲華。

許多時候回想往日時光，秦歡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裏有貴人相助，于是極糟糕的一天反而成了嶄新命運的序曲。

那年秦歡還做着時尚編輯的工作，有一次雜志社請了一位當紅男星過來拍攝十月份的封面。

那位男星比較難搞，拍攝過程一波三折，主編為此又在原來的基礎上借了幾條高定，男星勉勉強強把雜志拍完了。

到了雜志編輯階段，男星團隊幾次插手，秦歡按照他們的要求一改再改，最終的版本确定好後，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哪知道這才是開始。

明明是由明星團隊過目了的文章，卻最終仍然因裏面的一句「他仍然向往鄉村，那是他的生長之地，他的夢中歸屬。」，男星大發雷霆。

他不允許自己出生農村的事情被廣泛流傳，只因他的人設是一位勇闖娛樂圈的富二代。

秦歡被叫到了一個飯局上，被罵的狗血淋頭。

她暗自咬着牙，卻明白自己分明是被當做出氣筒了。

文章都是他們認為沒問題的，當初男星的經紀人看到這一句，還誇贊說能拉攏底層粉絲共情。

如今卻都冷眼旁觀看她笑話。

因為什麽？

呵呵，無非是最近和死對頭競争一個大餅，他競争不過，拿她來出氣罷了。

秦歡靜靜地聽他罵完，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說：“辰哥，其實還有補救辦法，我可以在微博發一個和您的相處過程，解釋一下您曾經在外婆家度過幾個暑假，因此您對鄉村很有感情。”

叫辰哥的男人罵的面色漲紅，仍舊不過瘾，扔過來一個酒杯：

“就他媽你反應快，你會危機公關，我們都是吃屎的。你他媽不亂寫能有這檔子事兒？”

秦歡的額角流出鮮血，她沒有去擦，忍住想質問的沖動，她咬着牙關不說話。

幾秒後，有一個女人說：

“阿辰，別太過了啊。”

那是秦歡第一次見到雲華，她比現在年輕，依然漂亮。

她淡淡地看着秦歡，對她說：“流血了，去藥店買點藥處理一下，女孩子留疤不好看。”

秦歡垂下眼簾，說了聲謝謝，轉身幾乎是逃離般地走出了那個包廂。

關門的一剎那，眼淚決堤。

她邊走邊流淚，一直走到街角，幾乎泣不成聲。

路人頻頻對她投來詫異的目光，她在轉角處整理好情緒，才發現血已經留了滿臉。

她掏出包裏的紙巾胡亂擦了擦，然後走到公交站，打算坐公交回家。

就在這個時候，雲華開車經過了她。

車窗落下，雲華問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雲華只說：“上車。”

于是秦歡上了車。

雲華遞給她一個幹淨的毛巾，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視。

“這圈子裏的人沒那麽好，幹這一行受委屈不少見。”

秦歡聲音沙啞：“我明白。”

“很多時候不是底下人做的不好，是那些人脾氣大，在他們底下讨生活就得受着，熬的就是那一口氣。你能忍着，還能想辦法補救，還算有點用。”

雲華轉頭看了她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秦歡。”

“秦歡。”雲華念了一遍，說：“不管對男女，臉都是特別重要的武器，不要讓你漂亮的臉蛋留下疤。”

秦歡點點頭，看着外頭，不知在想什麽。

雲華瞧她的樣子，又問她：“你家在哪？”

秦歡報了一個地址。

“他們不會永遠得意的。”秦歡忽然這麽說。

雲華笑出來：“沒有人會永遠得意，但t會有人永遠失意。”

她挑着眉：“你想報複他？”

秦歡不答。

“你沒有找對方向，方向錯了，再怎麽努力也沒用。”

雲華丢給她一張名片。

“想通了來找我。”

那天晚上秦歡拿着雲華的名片，額上的傷口隐隐作痛，她考慮了一整晚，決定去投奔雲華。

盡管那個時候她還不是特別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她只是突然想到，她總有機會讓那些在雜志社高高在上的嘉賓有一天都要看她的臉色。

于是她跟在雲華身邊，從制片助理做起，直到雲華出國。

那年對她扔酒杯的辰哥，時至今日已成了過期流量，沒有演技沒有作品又無任何獎項傍身，年華逐漸老去，盤點演技差排名時總被大衆拿來取笑。

辰哥曾找她要一個角色，笑容讨好，卑躬屈膝。

那會兒倆人攻守異位，秦歡喝着雨前龍井，惬意地靠在沙發靠背上，懶懶地看着他：

“我說辰哥，我用你是圖啥呢？圖你演技差？圖你沒觀衆緣？圖你耍大牌？”

辰哥的臉，肉眼可見垮了下去。

而秦歡卻笑的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