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六部尚書:我真該死啊!

六部尚書:我真該死啊!

許煙杪眼角瞥見一團東西, 吓了一大跳。

【這什麽逼玩意兒?!】

振聾發聩,如暮鼓晨鐘……總之,群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轉頭看向後方。

一千一百八十八員官齊刷刷回頭, 那場面十分轟動。

晉王眸光沉沉。

本王果真沒有猜錯, 皇兄就是在忌憚他敲打他!因為他們長得像——他們都像母親!

皇兄……怕他李代桃僵!

看來,這是個死局。

看來, 他之前只是自毀容貌還不夠。

這些一起看過來的官員就是一種威懾,是那龍椅上的人在無聲警告他, 在展示他對官員的掌控力。

晉王沒有吱聲,只是冷冷地想:皇兄!如你所願!臣弟……爬!

于是,老皇帝就看到一團黑糊糊的玩意兒陰暗,扭曲,一寸寸向他爬行過來。

老皇帝:“……”

心裏冒出了和許煙杪相似的句子。

——這什麽逼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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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只圍在他周圍, 這是個王爺,沒得到命令前他們也不敢強硬動手, 只能硬着頭皮跟在對方身邊, 看着對方一寸、一寸, 爬啊爬。

老皇帝:“……将晉王扶起來, 請到朕跟前。”

許煙杪好奇地偷偷探頭看。

因為他真沒有看過古代的奇行種。

“這人誰啊?”小小聲問兵部司務。

兵部司務也很小聲:“他是晉王,也不知道來幹什麽的。”

錦衣衛将晉王扶上輪椅,推動其慢慢前往金臺。

【啊!這個人和那濟北王世子私底下認識诶!不過濟北王世子今天沒來上朝……說起來濟北王世子是誰來着?有點眼熟……哦哦!是那個腰上佩帶七顆大珍珠, 那些珍珠都被拉屎的地方夾過的!】

——這些王爺和世子其實都不必一定來朝會, 反正他們也沒有官職和實權。只不過晉王是從來都沒去過朝會, 京中許多人都知曉,而濟北王世子, 自從來了京城之後,就像一朵交際花一樣, 時不時和人出游,約人逛青樓,登門拜訪一些官員,偶爾還會來上朝。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了晉王身上。

老六……和濟北王世子私底下有來往?

晉王目光瞥到了濟北王世子在京中的暗子,也是一名官員,只不過不是什麽大官,對方正張開五指向他瘋狂擺手,表情似乎有些急切。

那官員心裏幾乎是尖叫:王爺今晚先不要見面了!引起許煙杪的注意咱們就完了!

晉王努力不讓自己神情有異。

五指……

懂了。

今夜和濟北王世子的三更會面,改到了五更。

晉王對那個暗子沉穩颔首,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濟北王世子的真正意圖。

——五更天,共商大事。

【呦!濟北王世子還在花魁床上呢!咦?那‘北鬥七星’腰帶居然被世子送給晉王了!晉王還時常把玩!可是它髒了啊晉王!你天天摸它還不洗手!!!】

晉王突然感覺到不少人看向了他,着重看向他的手,

晉王:“???”

他的手怎麽了嗎?

金臺上,他那個皇兄突然咳嗽一聲:“六郎啊……你先洗個手再說事情吧,朕把朕的金盆給你用。”

金盆???

金盆洗手?!

晉王瞳孔微微震動。

難道皇兄他都知道了?!

一切都在這人的掌控之中?!

好恐怖!好詭谲的手段!

不行!他要打消皇帝的猜疑!

“皇兄!臣弟冤枉啊皇兄!”

老皇帝有時候都在想,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身邊怎麽都是這種玩意。

當年賣身為奴和爹娘失散,他一邊打天下一邊找爹娘,登基後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原來早就爹死娘改嫁了。不但改嫁,改嫁後生的兒子都老大了。

這倒不意外,不論戰時還是戰後,農村的獨身女人都是很難活的,嫁人了,也必須得生個男丁才不會被村裏人盯着欺負吃絕戶。

然後他就把娘和便宜爹和便宜弟弟一起接過來了。然後娘和便t宜爹前幾年相繼去世,只有個便宜弟弟還活着。

但這便宜弟弟往日裏也挺正常的啊,今天是發什麽癫?

“皇兄!皇兄!臣弟真的冤枉啊皇兄!”

“你給朕閉嘴!”

在一片古怪的安靜中,老皇帝吸了口氣:“你這是在胡鬧什麽?”

然後就看到那糟心弟弟一個激靈,好似一朵弱不勝衣的小白花一樣無助地看着他,然後高呼:“皇兄!戶部右侍郎、磨勘司令、刑部員外郎貪污之事……”

刑部員外郎沒辦法冷靜了,他竭盡全力地喊:“陛下!臣沒有貪污!臣只是以權謀私!讓囚犯替臣辦公!”

這是兩種罪名!

晉王:“……”

眉頭一皺,晉王暗道不好。

他故意表現出來無城府,只懂得橫沖直撞的性格,而這種性格,碰到這種場景,理應和對方争鋒。但……

……皇兄,這是你的試探嗎?難道這刑部員外郎會怎麽做,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如今此處錦衣衛衆多,他絕不能暴露。

面具之下,晉王眉目隐忍。

然後……隐忍地把聲音拔得比刑部員外郎更大聲:“皇兄!臣弟和他們沒關系!雖然昨日大婚,他們來給臣弟送禮,但臣弟真的不認識他們!”

兩個聲音混雜,吵得老皇帝按住太陽穴,好半天才對糟心弟弟說:“朕曉得你和他們沒有聯系,你先回去吧。”

晉王自覺自己是見好就收,坐在輪椅上把上半身一折:“謝皇兄信任。”

【這人過來幹嘛的?特意來走個過場?】

晉王只是個閑散王爺,沒有實職,根本聽不到許煙杪的心聲。

能聽到的老皇帝呵呵一笑。

朕也很想知道。

朕還想知道他和那個濟北王世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晉王帶着他的輪椅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再一次向那個官員沉穩點頭。

五更天,本王知道了。

小小的打岔并不能消滅皇帝的殺心,他直接當場下令——

財政舞弊之人,皆誅九族!而本人更是要五馬分屍。

貪污受賄之人,所貪錢財全估為絹布,貪污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則處絞刑。

以權謀私者,因位處災情期間,全部杖殺!

朝堂上頓時一片哭泣求饒、認罪認罰之聲。

兵部司務譏笑着看這群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官糧都敢貪,災後的課稅都敢拿……活該!”

許煙杪用力點頭。

就是就是!

突然,前面好似傳來騷動,許煙杪偷偷探頭去看,只能看到有誰直起身體,好像在和皇帝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負責傳話的錦衣衛開始大聲複述前面的情形,好讓百官都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幾乎每一個幾百人的區域,就會有一個負責傳話的錦衣衛。

然後,許煙杪就知道了,前面直立上半身對老皇帝說話的人,是那個貪污了百萬兩白銀的磨勘司令。

對方得知自己要被誅九族時,伏在地上磕了一個腦袋,情真意切地說:“陛下,臣萬死,但臣有一話想說,如今貪污一尺絹便要杖一百,是否過于苛刻了?諸官亦是人,平日裏也需花銷,千裏當官只為財,陛下!水至清則無……”

許煙杪下意識接了一句:【人至賤則無敵。】

磨勘司令那個“魚”字則卡在了喉嚨裏,感覺自己好像是被罵了,又好像沒有,憋紅的臉,神色十分扭曲。

老皇帝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如老鷹俯兔。

“繼續。朕聽着。”

磨勘司令咬了咬牙,心裏暗罵一聲該死的許煙杪,對着老皇帝用力一磕腦袋,重新直起身,大聲問:“一尺絹是十文錢!僅僅貪污十文錢就要杖一百,百官皆惶恐!還望陛下三……”

許煙杪那讨人厭的聲音又在嚷嚷:【十文錢怎麽了!十文錢能買一鬥米呢!夠一個人吃兩天了!】

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啊!

磨勘司令面容呆滞,手都在發抖,似乎想要握成拳頭。

老皇帝“嗯”了一聲,點點頭:“貪污十文錢就要杖一百……你繼續說。”

磨勘司令幹巴巴地接着說:“還望陛下三思。”

“九思過了。”老皇帝平淡地說:“十文錢還是太過寬裕,能買一鬥米,足以令人兩日不必挨餓。當官本來就不應該貪污受賄,便改為貪污一文錢杖一百好了。”

磨勘司令呆住了。

“陛下!!!”

磨勘司令尖聲:“陛下這是要自己維持整個朝堂的運轉嗎,官員哪有不貪污的!”

【我呀我呀!】

許煙杪聽到錦衣衛的轉述,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不貪污!我一文錢都沒拿過!】

磨勘司令:“……”

【說起來怎麽貪污來着,怎麽沒有人給我送過錢?雖然送了我也不會要,但這麽不把我放在眼裏也太過分了吧!】

兵部司務看了許煙杪一眼,欲言又止。

人家來過想要送禮了啊,暗示你千八百遍了,你一句也沒聽懂,人家說“這果子是當地特産,自家一點心意,在京師難以見到”,你就說太珍貴了非要人家拿回去,又想了三天這果子什麽味道,第三天才恍然大悟,說什麽“老師說過,一切不量産的水果都是因為它不好吃”,想通了就扔腦後去了。

就為這事,你煩了我足足三天!

老皇帝突然:“許煙杪。”

很好,這回沒走神,許煙杪小跑出來,站到官員兩列中央,行禮:“拜見陛下!”

老皇帝:“聽錦衣衛說,你從不貪污。”

【啊?怎麽錦衣衛什麽都說啊?這個時候把我拎出來當對照組,老皇帝也太不顧人死活了!】

許煙杪心裏嘀嘀咕咕完一串,明面上微微垂頭,拱手:“回陛下,臣确實未曾貪污。”

“帶我等去爾家中一觀。”

許煙杪瞪大眼睛。

【啥?一千多號人全去我家?】

老皇帝:“……”

默默補上:“貪污受賄者跟随,各部各司四品以上官員皆随。”

許煙杪便連忙行禮:“唯!”

一路上,許煙杪心思不定,明顯走神。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老皇帝在想什麽,怎麽突然要去我家了!】

【我剛換了新家!那麽大那麽敞亮那麽豪華的新家!被誤會了怎麽辦!】

窦丞相忽然覺得頭皮陣陣發麻:“許煙杪你……”

聽這個心聲,不會是真的貪了吧?!

許煙杪看過去:“丞相?”

【冷靜冷靜!許煙杪!沒關系的!這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不!問題很大啊!

六部尚書心裏也是咯噔一聲。

很明顯,陛下讓他們來許煙杪家裏,就是為了向天下人證明,官員也有不貪污的,所謂苛刻一說,根本無法立足。

但如果許煙杪也貪了……

他們看向老皇帝,卻發現陛下從頭到尾都很平靜。

一個更加驚震的念頭在他們腦海中浮現。

……該不會,陛下鐵了心,哪怕許煙杪真的貪了,他也決定讓他們衆口一詞,說許煙杪是個清官?除了要作典型之外,他也是非護許煙杪不可?

窦丞相陷入沉默之中。

他承認,他也有些酸了。

“到了!”許煙杪的聲音傳來。

窦丞相漫不經心一擡眼,瞳孔當場地震。

旁邊吏部尚書謹慎地問:“這真的是你的屋子?”

許煙杪看向他,眼神無比困惑,不懂對方為什麽要懷疑:“是啊!”

“這屋子,它大?”

許煙杪轉回頭,看了一眼屋子,困惑更明顯了:“不大嗎?我一個人住,挺大的啊。”

他強調:“是個民房呢!一宇二內,還帶院子!月租要四貫!”

一宇二內,指一間堂屋,兩間卧室,而且外牆距離卧室也就五步距離,所以院子也沒有很大。

許煙杪好像覺得自己用錢太多了,又趕緊補一句:“但是這真的不是貪污來的,是用公主的謝禮錢租賃的!而且我才剛搬過來沒多久。”

在城南有府第,占地面積數百畝,引水植竹,求山谷之樂的窦丞相:“……”

城南有別墅,城北有園圃,分別占地數十畝,還特意鑿了個渠引水環繞屋宅的兵部尚書:“……”

雖然不算特別豪華,但宅園裏依然蓋了華亭,築了怪石,還栽了數十本異花的吏部尚書:“……”

園中栽滿奇花異草,時常坐于假山岩峰之頂的亭臺樓閣中,眺望花竹,詩酒為娛的戶部尚書:“……”

還有禮部尚書、刑部尚書、工部尚書,他們想到自己家那至少也有數十間屋子的宅院:“……”

突然強t烈升起一種感覺……

我真該死啊!

——我家馬夫/門房都住的比他好!

就連老皇帝都懵逼了。

不貪污,他信。但你真的連一點底下人的孝敬都沒拿過?!

一點也沒有?

許煙杪已經打開了門。

磨勘司令破防了:“不可能!絕不可能!”

“诶诶!別搶我鑰匙啊!”

他一把推開許煙杪沖了進去。

院子裏什麽都沒有。

“奇花異草……”

【哪有時間打理,雇傭人好貴的!】

“假山峭石……”

【就這麽點地方,還放假山呢?】

“砰!”磨勘司令用力推開主卧的門,過了一會兒又十分崩潰地沖出來,又去開側卧,開完側卧開堂屋。

老皇帝探頭去看主卧:“……藤床?”

“二手市……不是,東市那邊淘的,很便宜。”

許煙杪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困惑地眨眨眼睛,随後恍然大悟。

“是真的!”許煙杪用力點頭:“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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