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咒の一周目
第3章 咒の一周目
神子大人對小玩伴的在意和喜歡,小孩子看不清楚,大人卻瞧得分明。
表面上看,是繪梨小姐一直纏着神子大人,離不開神子大人,但實際上,一旦繪梨小姐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神子大人立即就會不悅地抿緊唇。
小姐還這樣小,池塘的魚、桂花飄落的花瓣,冬天的細雪、甚至是窗外偶然飛過的蝴蝶和蜻蜓,都可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走,叫她全然把身旁的一切抛到腦後,提起裙擺去追。
每每當她不再看他,當她因為別的東西離開他,神子大人總是會露出一種叫人恐懼的神色。
——從前與之相似的表情,常常出現在神子大人等點心、等糖的時候。若是點心和糖沒按時送上去,神子大人就會皺起眉,明晃晃地表達自己的不耐,叫人惶恐不安。
繪梨小姐過來之後,神子大人對甜食的興趣就漸漸消散,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要她離開,神子大人便會明确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愉,這種不愉會随着時間漸漸變為焦躁,如果她玩累了,趴在草地上睡着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再回去找他,那麽神子大人就一句話也懶得和別人說。
從前不高興的時候會捉弄別人,會到處毀壞東西,會掀翻院子然後饒有興致地看別人狼狽地收拾……
但自從繪梨小姐來了以後,這些行為全部都沒有了。
神子大人只會冷着臉沉默,給人帶去極致的壓迫感。
整個庭院都會變成凍結着的恐怖冰室,直到她又笑着回來。
所以……“就算讓神子大人知道您偷吃糖果也不礙事,只管說是我們偷偷買的就好。”
仆人握緊繪梨的手,再一次叮囑:“但那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神子大人知曉。”
“我知道了。”
繪梨聽得一知半解,不是很明白,卻也跟着害怕起來,緊緊繃着小臉,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洩露出去。
但剛見面就被發現了。
那時候正是傍晚,神子大人坐在緣側,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看螞蟻,她像平時那樣蹭到他的身邊,還來不及說話,就看見神子大人沉下了面色。
“被欺負了?”他問。
繪梨搖搖腦袋,沒有人欺負她。
“哈。”男孩盯着她的臉頰,又問:“所以誰碰了你?”
神子大人怎麽知道的!
繪梨睜大眼睛,連忙搖頭,結結巴巴:“沒、沒有人!”
“這樣啊。”
男孩看了她一眼,冷着臉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
繪梨吓壞了,神子大人雖然很愛生氣,但從來沒有像這樣扭頭就走。
她連忙追上去:“神子大人……”
五條悟不理她。
“我知道錯了……”
剛開始的幾個月,神子大人也會經常不理她,繪梨那時候就跟在他身邊,喋喋不休地自己和自己對話。
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話漸漸有了回應,神子大人也再沒有給她這麽冷的臉色瞧了。
現在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神子大人冷着臉不理人,就好像那雙漂亮的眼睛裏誰也裝不下。
這把繪梨吓壞了,她頓時什麽都顧不得了,只扯住他的袖子老老實實交代:“我、今天回來午睡的時候,我在路上撞見一個小少爺……嗚嗚……”
五條悟這才看向她。
她兩只手都扯着他的袖子,又開始可憐巴巴掉眼淚:“他說要給我、給我吃糖,但是要捏我的臉頰做交換……我好久沒吃糖了。”
然後手被打開,神子大人看也不看她,臭着臉往前走。
怎麽會這樣……
繪梨在原地愣了兩三秒,怎麽樣也沒法明白——明明她已經沒有撒謊了,明明她已經認錯道歉了,可是神子大人好像更加生氣了。
他走得好快,她的小短腿根本就跟不上,只能跑着去追,眼睛哭得模糊也沒法看路,三兩步就摔在了地上。
身後傳來女孩可憐巴巴的痛呼,五條悟皺起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她。
她灰撲撲坐在地上,呆頭呆腦,見他停下,眼睛立即亮起來,連忙皺着臉爬起來,朝他這邊跑,像是一只瘸腿的小狗。
搞得好像老子欺負人了一樣。
年幼的神子看她一眼,頓時心也軟了氣也消了,意識到和笨蛋較勁是無意義的了。
他嘆氣,朝她走過去。
“說你啊。”
他拍拍她的腦袋:“臉上全是別人的殘穢。還敢撒謊……誰教你的?”
“對不起,繪梨知道錯了。”
她哭着說道:“繪梨以後再也不吃糖了,嗚嗚,神子大人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不是那個。”
不、不是這個?
女孩困惑地看着他,用自己的小腦瓜思考了好一會,什麽也思考不出來,只能扁着嘴扯起他的袖子胡亂道歉。
“我知道錯了,不管是什麽,繪梨都會乖乖認錯改正的,以後再也不會撒謊了……神子大人不要不理繪梨好不好?”
沒得到回應,她更加着急了,哭着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又像剛剛那樣走得好快:“我、我最喜歡神子大人了,嗚……求求您不要生繪梨的氣了吧。”
“最喜歡老子?”
五條悟低頭看她:“也不見得吧。不是幾顆糖就能拐走的家夥麽。”
“才不是!”
她哭着抱緊他的手臂,大聲說道:“就算是一萬顆糖也不可以把繪梨拐走,嗚嗚……繪梨要永遠留在神子大人的身邊,永遠也不要被趕走!”
“嘛,你怎麽證明?”
怎麽證明……?
繪梨從來沒想過證明這回事,一下子被問住了,接着腦袋又被敲了敲。
“只準看着我。”
她愣愣點頭。
“不管是眼睛裏腦子裏還是心裏,只可以裝着我。”
男孩彎腰看着她,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只能留下我的殘穢,我的味道。”
“記住了嗎?”他問。
繪梨點頭,又被他要求要重複一遍。
“只看着神子大人。”
她說:“不管是眼睛裏,還是心裏、腦袋裏面,都只可以裝着神子大人。”
頓了頓,她努力回憶那個陌生的詞彙,磕磕巴巴地重複道:“只能留下神子大人的、的殘穢,只能留下神子大人的味道。”
說完以後,她仰頭看着神子大人,試探地問道:“神子大人……您、您不生氣了吧?”
“嘛。”五條悟輕哼一聲:“勉強。”
接着他被用力抱住。
“太好了……”
小笨蛋不知道為什麽又哭得稀奇糊塗,緊緊抱着他,嗚嗚咽咽地哭:“還以為要被丢掉了,嗚嗚……不要趕走我,繪梨要永遠待在神子大人的身邊,一分一秒都不要和您分開……”
哈啊。
說這種話……是想嫁給他的意思麽?
和繪梨不同,早慧的神子已經對一些事情有了模糊的概念。
低頭看,懷裏的家夥好小一只,不聰明,可以說是笨得要死,除了整天傻乎乎粘在身邊說一些不着調的話,其他什麽也不會。
明明沒人欺負,自己走路都能摔跤,蹭着他的胸口,羽織的繩結都能把她的臉頰磨紅。
弱小的、柔軟的、遇見困難只會掉眼淚,祈求別人憐惜的可憐家夥……
這種生物,以後會是他的妻子嗎?
男孩捏捏她的後頸,察覺到她下意識的顫抖,又把體內興奮游走的咒力收斂回去。
“嘛。”他說:“勉強答應你吧。”
第二天,禪院家的小少爺收到了足足十輛大卡車的糖,後來的每一次宴席,女孩都坐在神子的身側,再沒了和別人說話的機會。
“控制欲也太強了吧,那家夥!”
電話那頭的加茂聲線沙啞,顯然是已經進入了變聲期:“我們已經兩個月沒見了,連電話都只能白天打,這家夥是把我當成小偷了嗎?”
“對不起。”
繪梨一邊打電話,一邊挑揀着今年的早櫻,她想做和果子吃。
“可是你不要說神子大人的壞話呀。”
她看了看周圍,悄咪.咪說道:“要是讓他聽見,下次就會拔掉電話線的。”
“……”電話那頭的加茂沉默了幾秒,不情不願地換了話題:“聽說你要和六眼去東京的咒高上學?”
“是的。”
說到這個,繪梨也有點遺憾:“沒辦法和你做同學了,對不起。”
“說來說去都是禪院直哉的錯。”
加茂懊悔:“那家夥老是纏着你,六眼肯定不會讓你們讀一個學校的,哎呀,我早該想到的,我應該也去東京報名的!”
“唔,禪院少爺也是一個好人,我們不要在背後罵他呀。”
“在你眼裏全世界都是好人吧?”
“嗯嗯!”她傻乎乎笑了笑:“不過在我心裏,憲希和神子大人天底下最好。”
修長、白皙的手指出現在視野內,接着電話被嘟嘟嘟摁斷。
“說你欸。”
少年從背後抱住她,語氣像是有點生氣:“不許再說這種話哄人,老子得是唯一一個最好才行。”
繪梨縮了縮脖子,低頭看着扣在腰間的手,有點困惑。
神子大人從小就比她高,進去青春期以後更是抽條地長,衣服幾個月就要重新裁一次,現在已經足足有190了,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巨人。
明明吃的都是一樣的東西……她怎麽就長不高呢?
“在想什麽?”
呼吸掃在耳側,有點癢,少女偏頭躲,乖乖回答:“在想為什麽神子大人可以變得這麽高。”
“哈?”
臉被掰過去,五條悟含笑看着她:“老子也想問欸,你這家夥怎麽還是這麽小一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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