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記憶裏的那個她

待走近後，他才發現原來看到的是一只小螃蟹。

“那是招潮蟹。”季宜修見怪不怪的說着。

歐陽煜将視線從螃蟹身上抽離移向滿天星，注意到她興奮得眼睛都要亮了。

“別看它個子小，我敢賭它的肉絕對會實，有料！”她的語氣充滿了自信，但內容卻讓人有些噴飯。

看到一只螃蟹，首先想到的竟是它的肉多不多，她到底得有多缺糧啊！

看着她，歐陽煜的思緒不由飄飛，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個夏天。

那一年喬雅晴21歲，

同樣的碧海藍天。

同樣的小螃蟹。

同樣的長發飄飄。

不同時是，此時是晨曦，彼時是黃昏。

“那是招潮蟹。”說這話的人是他。

“原來它就是招潮蟹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小的活螃蟹呢。”喬雅晴的語氣像是發現了千年寶藏般興奮。

“既然你喜歡，那我就幫你把它捉回去吧。”說完，他彎下腰想去捉那只小小的螃蟹。

“不要，你好像吓到它了。”喬雅晴看着那只退縮在沙洞口處的小螃蟹，小臉上浮現出幾分歉意，接着她慢慢後退，眼底盡是不忍。“煜哥，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到它，我們走吧。謝謝你開車帶我來這麽美麗的地方。”

“只是一只螃蟹而已。”彼時的他不以為然，只覺得她的笑臉好美，讓他的心房一陣緊縮。

“可是它好可愛啊，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好漂亮。”喬雅晴彎起粉唇，再次綜評出美麗的笑花。

歐陽煜輕輕閉上眼，再睜開。

入眼的卻是滿天星那一手拎着螃蟹用力往海裏抛的背影。

猛地，他生出一種她比喬雅晴率直自然的感覺。

一道大浪襲來，正好碎在滿天星的腳邊，那冰涼的溫度讓她的笑容更加的嬌豔。

顧不得什麽淑女形象，她一把撩起裙擺就往前走，踏進浪花叢中，開心的在淺淺浪潮間踢水、玩水。

“你們也來啊，這水冰涼涼的，沖得腳好舒服啊！”她回過頭沖着季宜修他們大聲叫着。

金黃色的晨光碎在她的臉上，散着柔柔的光，讓人暈眩。

她将涼鞋脫掉，用小腳感受着海水和細沙在腳底流洩的感覺。

季宜修拖掉長褲，露出裏面的沙灘褲，拉過舒曉美往前奔去，留下串串笑聲。

滿天星迎着風，踩着浪花，在一陣又一陣碎浪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海浪打濕了她的裙擺。

歐陽煜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驚訝着，此時發絲淩亂的她居然看起來一點都不狼狽，反面撩得人心癢難耐。

“嘿，你也過來一起玩啊。你該不會是旱照鴨子吧？是的話也沒關系，拉着我！”她邊說邊往他所站的方向走來。

看着她那伸向自己的手，在一陣大浪又要襲來之前，歐陽煜終于忍不住伸手将她往後拉，拉到懷裏。

在海浪一卷一卷而來，吻上彼此的小腿時，他像是着了魔般低下頭，吻住了她。

不遠處，季宜修和舒曉美停下了打鬧，注視他倆幾秒，然後默默的牽手離開。

“這是……”歐陽煜窮詞了。他竟想不出可以合理解釋自己做出這一唐突舉動的理由。

在他深邃的注視下，滿天星的臉慢慢紅了。

但她卻沒有生氣或是抗議，而是溫柔的靠在他的懷裏微微喘着氣。

她不喜歡去想象未來，她只知道現在他就在她身邊，讓她覺得這将會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

曾經，她以為自己對楚顯榮的那種不肯放手的感覺就是愛，直到遇見他，這個讓她第一眼就怦然心動的男人，她才終于明白，原來那種為之牽腸挂肚夢裏重溫的感覺才是愛。

她不想拒絕，也不想否認。

她愛上了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但她卻不能說出口。

看着滿天星那酡紅的臉，歐陽煜的俊臉也不禁一燙。

輕舔下嘴唇，喉嚨滑動數下後，他啞着聲音說：“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普羅旺斯和馬爾代夫玩。那裏才是海洋的天堂。”

他的話讓滿天星的心瞬間甜暖，然而下一瞬間，那股甜暖卻迅速轉化為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從海邊回來後，滿天星替大家煮了一盤極致新鮮的螃蟹。

這種螃蟹雖然個子很小，但卻有肉。

歐陽煜看着這些他曾經根本就不屑一顧的廉價物，眼神閃爍幾下，最終忍不住的學着季宜修和舒曉美他們那樣直接用手去拿。

掰開螃蟹殼，一股掩蓋不住的鮮味撲鼻而來。

這種鮮味讓曾經吃膩了龍蝦鮑魚的他都禁不住的喉嚨滑動。

當他咬上螃蟹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季宜修為什麽會信誓旦旦的說這種螃蟹比市場上的任何高檔螃蟹都好吃，因為它是他們自己親手一只一只從沙洞裏逮出來的，是自己用貨真價實的汗水換來的！

“今天公司推出一種新的啤酒，我要早一點去接受培訓。目前所有人裏面好像就你最閑，碗就由你來洗吧。記得洗認真一點哦。”滿天星換上酒水推銷員的工傷服，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歐陽煜的肩膀，然後施施然的離開。

歐陽煜險些被嘴裏的蟹肉給嗆着。

她居然叫他洗碗！

然而讓他更為不震驚的是，他居然沒有拒絕。

呃，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她剛剛那口氣好像有點像在撒嬌呢。

哼着小曲，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歐陽煜挽起袖子，很是歡快的收拾着桌上淩亂的碗筷。

他對自己所出現的這種反常舉動所給出的解釋是：腦子進水了。

洗完碗，見窗外陽光正好，于是他決定出去走走，熟悉熟悉這座小鎮，随便帶着晚上的菜回來。

鄰海小鎮，他穿着簡單的行走于陽光下，白色的短袖襯衫搭配着修身牛仔褲，雖然廉價，卻依舊掩飾不住他的貴氣。

過往的女生與少婦沒有不回頭多看他兩眼的。

不知不覺的，他走到菜市場。

望着那擁擠的人群及滿是垃圾和水污的地面，他不自覺得皺了皺眉，轉身便想離開。

倏地，他看到不遠處有一群人圍成一個圈，像在打量議賣着什麽東西。

如果換作以前，他肯定是不會有嗤之以鼻，覺得這些都只是市井之民的樂趣，但現在不同了，他是一個閑人，一個連手機都沒有不知如何打發時間的閑人。

頓足遲疑了兩秒，他擡腳往那個人形圈走了過去。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當圖個好奇吧。

透過人群，原來是賣寵貓仔和狗仔的小攤。

眼前，五六只不足手掌大的貓仔和狗仔互相偎依着，瑟瑟發抖，睜着滿是驚恐的眼睛看着圍觀人群，任憑人們對它們進行讨價還價。

歐陽煜有些失望，轉身想離開。

突然推在最中間的那只小貓咪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毛色純黃的中華田園貓，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土貓。乍像之下，還有點點像小老虎。很順眼。

“如果有條件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養貓。貓雖然沒有狗那麽忠誠，那麽聽話。但是它比狗有尊嚴，比狗活得灑脫……”滿天星所說過的話無意識的浮現他的腦海。

歐陽煜伸手掏了掏口袋，裏面只有一張紅的，還是臨出門時季宜修給他的。

這一張夠嗎？

他的印象中，曾經喬雅晴所抱回來的小貓或小狗随便哪一只都是開價過萬。

猶豫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蹲下。

指着那只黃色的中華田園貓，問小攤貶：“老板，這只要多少錢？”他想，如果不夠的話，他就先預定下來，然後回去再向季宜修借一點錢。

小攤販瞥了眼那只小貓，“哦，你要這只啊。嗯，這裏面就它的個子最小，算便宜點啦，十三塊。不要再還價了……”

歐陽煜怔住，十三塊！

小攤販見他發愣，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很是不情願的說：“好啦，十一塊錢你帶走吧。”

十一塊！

歐陽煜拎着裝進那只小貓咪的袋子，微斂着眼簾穿梭于人群中。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或許他永遠也不會有此時這種同命不同價的感受。

同樣都是貓，有的身價數十萬甚至更多，有的只有區區的十來塊。

他想，如果他現在還是那個一手遮天的歐陽二少，那麽這只被他拎在手裏的小貓就不會是這個價了！

世态的炎涼，只有落了難才能體會。

心有感慨的低頭走着，突然間他感覺到有幾道視線正盯着自己。

擡眼，環視。

卻不見任何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