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2)

可怕的勢力也不稀奇。”

岳陽道:“說到帕巴拉神廟,強巴少爺,今天你該給我們說說帕巴拉神廟了吧?”

卓木強巴嘆息道:“好吧,不過,你們得有點耐心才行。其實我目前所掌握的帕巴拉神廟資料也很有限,可能我前面說的很大一部分,和帕巴拉神廟沒什麽關系。但是,想要了解帕巴拉神廟,必須讓你們先了解一段西藏的歷史,或許說,是西藏曾經最輝煌的一段歷史。”

岳陽和張立都表示自己很有耐心,然後一個勁兒地催促卓木強巴快點說。

卓木強巴在腦海裏整理了一下目前他所掌握的全部資料,然後開始以低沉的緩緩的語調說道:“據五部遺教著,公元629年,松贊幹布繼位為贊普,遷都邏些,就是今天的西藏拉薩,削平內亂,降服蘇毗、羊同等部,統一青藏高原,在大臣祿東贊協助下正式建立奴隸主統治的吐蕃王國。他發展農牧業生産,推廣灌溉,命人制定文字,頒行治理吐蕃之‘大法令’,以處理贊普王室與世家貴族、諸小邦及社會各階層的關系,創設行政制度和軍事制度,設置官職品階,頒布律令,統一度量衡和苛稅制度,從中原及泥婆羅,也就是今天的尼泊爾、天竺等地引進文化、技術,使吐蕃社會有了迅速發展。先後迎娶尺尊、文成兩位公主,這兩位公主在入藏時,帶去的器物,則不可計數。”

卓木強巴看了看聽得十分認真的岳陽,撓撓頭,道:“我這樣說吧,僅說文成公主的嫁妝,據《吐蕃王朝世襲明鑒》等書記載,文成公主進藏時,車千乘,除釋迦真身金像外,還滿載珍寶、金玉書櫥和各種金玉飾物。又有多種烹饪食物,各種花紋圖案的錦緞墊被,蔔筮經典300種,識別善惡的明鑒、營造與工技著作60種,100種治病藥方,醫學論著4種,診斷法5種,醫療器械6種,還攜帶各種谷物和蕪菁種子等。随行人員除婢女、官員外,還包括各行工匠三千餘人,裏面有文士、樂師、農技人員等等。而《松贊幹布遺訓》《瑪尼寶訓》《賢者喜宴》等書記載的,比這還要多。其中《舊唐書》記載,文成公主所帶珍貴飾物衣服等兩萬件,那是一種何等規模,可想而知。而尺尊公主所帶嫁妝,同樣豐厚,多如天上星辰,多如高原青草……”

岳陽和張立瞪圓雙眼,仿佛這才是他們今天聽到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岳陽期期艾艾道:“也太誇張了吧,這哪裏是公主出嫁,簡直就是派了個文化貿易交流團入藏。”

卓木強巴道:“歷史有多少是真實的,我們不知道,也不好妄加猜度。有學者就指出,那時候唐王朝不過剛剛平複四夷,天下初定,人心思安,百廢待興,哪裏拿得出那麽大一筆資産去陪嫁,但是經過我們多方查證,我個人認為,這一點是有可能的。因為這次和親,與戰争是息息相關的。早在公元638年,松贊幹布派出使者祿東贊向唐王朝提親,被唐太宗李世民拒絕了,松贊幹布大怒,起兵二十萬,先是打敗了擋在西藏和唐之間的吐谷渾,将吐谷渾趕到環海一帶,随後一直打到松洲,威脅唐王朝,如果不把公主嫁過去,就要打到長安去。唐太宗也是起兵反擊,據《新舊唐書》和《冊府元龜》等記載,當時是唐軍大展神威,松贊幹布為之折服,向唐求和,然後再度求親;但是據《賢者喜宴》《西藏王統記》《拉達克王統記》等書記載,則是雙方僵持不下,耗時一年有餘,唐朝不得不以和親妥協。這次文成公主出嫁是和親政策上的出嫁,而吐蕃是唐西面最大的勢力,因此公主攜帶的財物書籍肯定不是尋常的多。此後松贊幹布分別為兩位公主修築了大小昭寺,又修了布達拉宮。對了,你們去過布達拉宮嗎?”

岳陽搖頭,張立點頭。卓木強巴又問張立:“你感覺如何?”

張立道:“哇哦,金碧輝煌,氣勢磅礴……嗯,該怎麽形容呢?也算是西藏聖潔的一種标志吧,讓人感到靜心、平息。總之裏面的東西可以讓一個心情浮躁的人變得虔誠,仿佛真的冥冥中有神注視着你,讓你去反省自己生平所做是對是錯……”

卓木強巴看張立滿腹感慨,卻又憋不出來的樣子,示意足夠了,然後道:“那麽,你們知道歷史中的布達拉宮是什麽樣嗎?”

張立回想了一下,遲疑道:“歷史中的布達拉宮?”

岳陽有些急了,問道:“這和我們有什麽關……”

卓木強巴道:“我說過,不要急,聽我說下去你們就會明白了。歷史中記載的布達拉宮,它乃松贊幹布與文成公主聯姻後所修居所,有殿一千間,琉璃為瓦玉為牆,宮高九重天,沿山而攀,如步天宮。《五部遺教》中載,它依山壘砌,群樓重疊,殿宇嵯峨,氣勢雄偉,有橫空出世,氣貫蒼穹之勢;《西藏王統記》記載,文成公主由漢地召來許多木匠及神像造匠,底層呈前殿後堂的布局,佛殿周圍環以轉經廊,頂層設金殿一座,翹角飛檐,轉角鬥拱,其脊立法輪、卧鹿、金等諸多祥瑞,以及由經幢、寶瓶、摩羯魚、金翅鳥做脊飾點綴的雕欄玉砌,刻有蓮花、飛天、飛禽等圖。《西藏王臣記》記載,紅宮始成,高九重,內外圍城三重,殿千間,牆厚五米,中空灌入銅汁,內壁由黃金包裹,嵌入諸多珠寶玉石,贊普與甲莎兩宮間由銀鑄一橋,彼此相連。”

張立皺眉道:“沒留意,好像有吧。”

卓木強巴繼續道:“那麽裏面有什麽呢?屋檐下的牆面裝飾有鎏金銅飾,形象都是佛教法器式八寶。柱身和梁枋上布滿了鮮豔的彩畫和華麗的雕飾。內部廊道交錯,殿堂雜陳,空間曲折莫測,置身其中,步入神秘世界。據《賢者喜宴》記,宮內收藏了大量文物珍寶,有各式唐卡近萬幅,金質、銀質、玉石、木雕、泥塑的各類佛像數以萬計。其內,地板為金,壁為璧,黃金珍寶嵌其間,配以彩色壁畫,輝煌金碧,大殿內側的配殿供奉着松贊幹布和文成公主的立身純金像,通高三丈,重九萬九千斤,供奉佛像,松贊幹布像,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像數千尊,其中不乏珍貴至極之物,諸如十萬海珠編綴的曼紮,文成公主親譯的藍紙金經一千卷,精美瓷器無數……”

岳陽兩眼放光,張立忍不住了,反駁道:“開……開什麽玩笑!裏面壁畫唐卡什麽的是很多,但是,哪有強巴拉少爺你說的那麽誇張,什麽……什麽三丈高的純金像、十萬海珠,地板……地板也不是黃金做的吧。”

卓木強巴道:“不是我說的,是史書說的。我知道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你們耐心聽我說完,很快就要說到正題了。首先,你們今天所能看到的布達拉宮,并不是一千年前那座布達拉宮,它曾經兩度毀于戰火,這是第三次重修的,雖然其總體規模比以前有所擴大,但是其內藏珍品,已經遠遠無法與千年前的布達拉宮相比。而布達拉宮和大小昭寺的修建,主要是為了供奉佛像和兩位公主帶來的陪嫁之物。當時這三座大的宮殿尚且無法完全堆放其稀世珍品,猶以文成公主所帶物品為甚,只得另修了四座廟宇來供奉這些精美珍品,那想來就是四方廟的雛形了。只是,這四座廟宇我們只在我家的一本寧瑪古經中找到一言半語,在正史中,卻怎麽都找不到。不過我們所能查閱的藏地正史,全為佛滅後所編撰,離文成公主入藏已有數百年歷史,而佛滅前的正統藏史,今日已不可考。我們在旁史佐料中查證,發現文成公主入藏後,她根據先進工藝測繪的全藏圖,指出全藏地形為一魔女,要吐蕃平安,長年豐裕,須在魔女心髒建寺,并在魔女手足建寺,在手足與軀體關節處建寺,在手足中間關節處建寺,共建立寺廟12座,加上尺尊公主,以及松贊幹布其餘妃嫔建立的寺廟,總計建廟108座。如果按寧瑪古經中所言,照萬字輪的轉折處建造的四座寺廟,稱為四方廟的話,你們可以去查找西藏魔女圖,你們就會發現,那尊魔女雙手一手上舉,一手下垂,雙足成跪地射箭姿勢,不偏不倚,恰為一個佛學卍字形。那麽四方廟,應該是魔女手足中間關節所建造的那四座寺廟。其實,那十二座寺廟也早已經消失在歷史之中,就算現存名字相同的寺廟也都是後人重修的。據我父親推測和寧瑪古經所記載,四方的四座廟宇分別為西北的绛真格傑寺、西南的格薩拉康寺、東北的布曲、東南的色吉拉康寺。”

這四座廟宇張立已經聽德仁老爺說起過,暗自點了點頭。

卓木強巴接着道:“布達拉宮、大小昭寺、四方廟,這些聖域法廟自建成之日起,便是全藏的政教核心,既是西藏最高權力的行宮,也是西藏最高宗教的聖地。随後,直到公元841年之前,吐蕃王朝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繁盛時期,全藏各地建佛廟不計其數,各地佛廟其珍藏精品琳琅滿目,其中尤以布達拉宮、大小昭寺和四方廟一度以物滿為患,普通金銀器物只能分配到各地方廟宇,當然,史料記載得最全的就是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以及後來的金城公主入藏時攜帶的器物珍寶,其餘歲貢所記簡略,唯一突出的幾個字就是——多!精!美!一直到公元841年,吐蕃由松贊幹布建立統一之後的兩百餘年間,國力空前發展,財富空前巨大,便在此時,爆發了贊普朗達瑪滅佛事件,而朗達瑪又為佛教僧侶所殺,此後的吐蕃陷入內亂,這仗一打就是一百多年,歷史不再有人記錄,佛廟皆被查封,無數經卷史集被焚毀,最後連布達拉宮也沒能幸免,毀于戰火之中……”卓木強巴語調急促起來,“在那一段沒有記載的歷史之中,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當戰事平息下來,人們重修滿目瘡痍的藏地時,他們驚異地發現,在戰争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遺失了。遺失了什麽呢?便是吐蕃王朝全盛時期堆砌在佛廟中的——所有財富!小的金銀玉器可以被忽略,可是那些大的珍寶、佛家至寶,也無人知道去向——布達拉宮的松贊幹布、文成公主三丈金像,十萬海珠的曼紮、昊空玉璧,大小昭寺的釋迦牟尼等身金像,文成公主入藏所帶經典360卷,親譯藍紙金經1000部……都不知所終。它們只在歷史上出現過,卻沒有人知道它們的下落。被毀?被藏?這成了伏藏史上最大的懸疑,都不見了,它們都不見了。”

就好像方新教授第一次聽到四方廟的傳說一般,岳陽的眼睛都快紅了,發音不清地重複着:“不……不見了?不見了……”

卓木強巴看了岳陽一眼,他解釋道:“有關西藏歷史上全盛時期的全部積累財富突然消失這件事,被無數歷史學家求證,無數考古專家探尋,都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那批西藏史上最珍貴最富傳奇色彩的無價至寶的下落無蹤可尋。它們曾在歷史上出現過,但它們又好像只出現在歷史上,卻在現實中憑空消失了,随着那段被戰争抹去了歷史的歲月,一同消失了。”

岳陽激動道:“那麽帕巴拉神廟,就是那些……”

【帕巴拉紀年】

卓木強巴揮手示意他不要着急,道:“先聽我說完,要想知道有關帕巴拉神廟的事情,你們必須還得知道那段戰争才可以,而要說起那段戰争,恐怕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說完的,而且有關那段戰争,還牽涉到兩種宗教之間的争鬥,我只能用最簡單最通俗的話告訴你們。這樣說吧,很遠古的時候,我們藏族人就已經定居在西藏這方高原上了,随着歷史的推移,他們産生了原始的崇拜,并進一步發展成為王權宗教,那就是西藏原生的苯教,至于後來分什麽黑苯、白苯,這裏就不細說了。總之你們記住,苯教是西藏自己的宗教,并且一直在政權中占據很大的分量,直到松贊幹布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佛教作為另一種形式的宗教,正式入住西藏,由于它的思想體系更為系統化、合理化,它很快取代了苯教在西藏政治中的地位。由松贊幹布廢苯興佛起,一直到公元841年朗達瑪興苯滅佛止,這段歷史被稱為佛教在西藏的前弘期,在前弘期中,藏傳佛教沒有派系之分,只有佛苯之争,兩種宗教勢力不斷争鬥,希望獲取更大的地位和在政治上的權利。原本佛教自從被引入西藏起,其地位就穩步提升,一直占據着上風,可是由于歷代贊普對佛教太過重視,甚至達到了一種老百姓都無法承受的地步,到了第四十一代藏王赤祖德贊熱巴巾時代,佛教在西藏蓬勃發展。藏王赤祖德贊熱巴巾對僧恭敬有加,蓄發供養,結發長辮左右系以紅白布,紅布代表迎接僧寶,白布代表迎接瑜伽士。同時,藏王指定百姓七戶供養一位僧人的制度。然而只知供僧,卻忽略人民重稅之困,致使百姓将民生日窘之疾苦,移恨于佛法,埋下日後毀佛之惡因。第四十二代藏王朗達瑪即位後,大肆滅佛,禁譯佛典、拆毀寺院、破壞佛像、經典,殺害僧侶,西藏佛教遂進入黑暗時期。這就是那段戰争的起始,而在西藏歷史上,這樣的滅佛禁佛不只一次,只是這次最為嚴重。此後朗達瑪被佛僧所刺殺,他的兩個兒子相互争執皇權,互相出兵攻打,史稱五約之亂,而老百姓也不滿統治,紛紛起來造反,最終導致吐蕃戰亂一百餘年,先後分裂形成大大小小數個政權,而佛寺中的東西,也就是在那個時期遺失的。”

卓木強巴聲音稍稍大了些,道:“那麽現在,我們再來談談帕巴拉神廟,就好理解了,自公元841年朗達瑪滅佛後,一晃一千年過去了,許多藏族佛教典籍中記載着,一位來自英國的探險家突然登陸了支那半島,所謂支那半島,是古代對中國地形的稱呼,他來到中國後,并不像其他探險家一樣,在古都和名勝處流連,而是直奔苦寒之地的西藏,他的名字就叫福馬·特尼德,随後,他開始在西藏各地尋訪,在各大廟宇中探究,從他的口中得知,他想找一個叫作帕巴拉的地方。關于這個人,我們目前收集的資料非常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他是個探險家以外,就僅在大英圖書館查找到幾份那個時期的報紙,知道他以前在世界各地的一些探險經歷,但是和西藏全無關系。至于他是怎麽知道帕巴拉神廟的,目前我們知道流傳得最多的說法是,他從印度與西藏接壤處,從藏族說唱藝人那裏聽到了神秘的阿裏王史詩,史詩中提到了帕巴拉,他何時去的印度,又在哪個方位聽到的,這些我們都還沒搞清楚。總之,從福馬開始,帕巴拉神廟這個詞,開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導師将福馬最後一次前往大雪山的那一年,公元1844年稱為帕巴拉探尋元年。雖然福馬一生也沒找到帕巴拉神廟,但是,他一遍遍地向人們鼓吹,在西藏有一個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藏寶之地,叫帕巴拉,起初也似乎沒人相信他的話,但是後來,他似乎找到了一些線索,有關這一點,我們尚待證實,估計是伏藏埋藏起來的經卷和一些珍寶,據說當時那批珍寶都是偷偷運送回英國的,并沒有公開露面,直到福馬失蹤許久後,有關帕巴拉的傳言才漸漸流傳開來,這次,沒有人再懷疑帕巴拉的真實性了,為什麽沒人懷疑,我猜想是福馬帶回英國的東西洩了光,讓他們相信西藏有着尚未被發現的大量珍寶。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無數探險家開始前仆後繼地向西藏湧來,他們的足跡踏遍西藏每一寸無人區。”

卓木強巴看了看聽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岳陽和張立,繼續道:“有關帕巴拉和四方廟,以及大小昭寺,布達拉宮之間的關系,并不能直接畫上等號。但是,在我的家裏,有一本古卷,據說也是伏藏時期流傳下來的,現在被稱為寧瑪古經,那是古代寧瑪教派的僧侶記載的歷史,有關佛滅那段歷史,裏面有過這樣的記載,當贊普朗達瑪下令滅佛時,大小昭寺首遭劫難,而四方廟裏的僧衆卻提前得到了消息,由于當時朗達瑪提出的是遵苯滅佛,他們便僞裝成苯教徒,将四方廟裏的珍寶分批次轉移,至于究竟移到了哪裏,卻沒有留下詳細的記載,經典裏只有這麽一句話,大意是,那是一個看不到東天的太陽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陽落下,但終年都沐浴在陽光照耀的地方,一群靈魂永遠忠誠的信徒守護着那個地方。這句話,就是我們所能知道的四方廟珍寶的唯一線索,而帕巴拉神廟的全意不是別的,它的意思就是指多如大海般聖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魔咒,它會驅使所有良心扭曲的人忘記身份和尊嚴,在貪婪中迷失本性。”

岳陽是第一個迷失自己的人,他的瞳孔發散開來,大放異彩,有意無意地舔着幹涸的嘴唇,艱難地吞咽唾沫,以一種迷醉的狀态,低聲喃喃念叨着:“帕巴拉,原來這就是帕巴拉。帕巴拉……”

張立怪異地看着岳陽的表情,将手伸過去在他眼前晃動,看他還有沒有知覺。岳陽将張立的手打開,怪道:“別用那種眼光看着我,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卓木強巴沒理會兩人打鬧,接着道:“由于福馬距離今天的歷史太過久遠,他的資料很難通過網絡收集,所以對這個人我們研究得不深,只知道他應該是近現代尋找帕巴拉的第一人了,他這一生,自從得知帕巴拉之後就一直和西藏聯系在一起,最後好像也死在西藏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從西藏發現的一張地圖流落在外,據稱那張圖标注有帕巴拉神廟入口,其後争奪很是激烈……”他将方新教授查到那幅地圖的争奪情況複述了一遍,又聽得張立岳陽二人屏住呼吸,心中激蕩。

卓木強巴随後道:“有關地圖這件事,是真是假還不能确定,如果有地圖都找了一百多年還沒找到,那似乎也說不過去,但是有很多與帕巴拉有關的事件,是真實發生過的。這樣,我們就舉一個例子,我們就拿俄羅斯來說吧。在福馬失蹤之後,有很長一段時期,再找不到有關帕巴拉的資料,導師說,我們姑且将這段歷史稱為帕巴拉的沉寂期,到了一戰後,帕巴拉這個詞突然神秘地再次出現,在這此後的一段時期我們稱為帕巴拉複興期。在1927至1928年,也就是帕巴拉複興初期,那時還是民國,蘇聯曾兩度派出專家團來到西藏,他們帶去了蘇聯政府給西藏地方當局的信件。到西藏後,他們以到各寺院布施為名,拍攝照片、搜集情報。他們究竟知道了些什麽,在尋找些什麽,資料查到這裏就斷了線索。後來,第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西藏地方與蘇聯的聯系似乎中斷了。特別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西藏上層僧俗貴族當中逐漸形成了一股親英美的分裂勢力,他們視社會主義的蘇聯如洪水猛獸,拒絕與之聯系。雖然表面上蘇聯也被卷入二戰,無暇顧及西藏,但實際上,他們一刻也沒放棄過在西藏的探索。其實,在二戰期間及戰後,不僅蘇聯,英美德日也有很多人都在西藏活動。但是他們究竟在西藏做什麽,這也是我們目前調查不到的資料。我們只能猜想或許與帕巴拉有關,但是從公開資料卻查不到任何線索。從福馬來西藏尋找帕巴拉神廟,到他最後消失在了西藏,到無數的尋訪團到西藏來,都不知道他們在找什麽,這兩者的中間差了一環,那就是我們一直沒能調查出來的,很關鍵的一環。特別是一戰二戰之後,那些前來尋找帕巴拉的,別說是你們,連我都無法相信。如果那些事情是真的,那麽,他們尋找的,恐怕不僅僅是財富那麽簡單,究竟帕巴拉神廟隐藏着什麽樣的秘密,唉……”

卓木強巴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呂競男手中那厚厚的一摞資料,對張、岳二人道:“或許,那關鍵的一環,也就是福馬消失在西藏後和這無數的勢力來西藏之前,中間那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們國家是知道的,如果我們能順利完成這次叢林穿越,說不定呂競男會透露一點資料給我們。”

張立道:“再次聽強巴少爺詳細地說起帕巴拉神廟,讓我全身充滿了力量,別說穿越這美洲叢林,就算橫穿南極也沒問題!”

岳陽的心還在兀自怦怦地跳着,他看了一眼表現得異常平靜的卓木強巴,奇怪道:“強巴少爺,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卓木強巴道:“什麽問題,說吧。”

岳陽道:“按理說,強巴少爺出身佛教世家,你阿爸是被尊為半個活佛的大智者,那麽這樣說來,強巴拉少爺和藏傳佛教的淵源是很深的啰!”

卓木強巴道:“嗯,也可以這麽說。”

岳陽道:“那帕巴拉神廟可是西藏歷史上最輝煌的朝代遺留下的最珍貴的財富,我剛才聽到帕巴拉神廟的傳說時,現在還在激動呢。可是,我總覺得強巴少爺你的态度很冷淡嘛,好像一點都不關心這座神廟的發掘。難道在強巴少爺心中,除了藏獒,別的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來嗎?你可是佛教世家啊。”

卓木強巴笑道:“呵呵,或許你不知道,雖然我出身于佛教世家,但我對宗教方面的興趣不大,對所有的宗教都沒什麽信仰,我只相信我自己。命運由自己把握,只過好這一生一世,幸福不奢求帶向往生,不幸也不怪厄運前世。帕巴拉神廟找不找得到,和我有什麽關系?就算我能發掘出帕巴拉神廟的全部財富,也不能給我的生活帶來什麽改變,我只是要找到那個地方而已,我追求的,是我所向往的……”

張立道:“可是俗話說耳濡目染,強巴少爺對宗教卻不感興趣……”

卓木強巴道:“難道你們沒聽說過一種叫逆反心理嗎?”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來問你,岳陽,你是80後的人吧,你喜歡上學嗎?”

“上……上學?”岳陽感到很奇怪。

卓木強巴道:“就是比如你們讀中學,那段時間的生活你喜歡嗎?要求坐在教室裏,只能聽老師講課,手腳要擺放好,不能亂動……”

卓木強巴還沒說完,岳陽就笑了,道:“啊,那種生活誰會喜歡啊?我要是喜歡上學,就不會來當兵了,現在說不定在哪個大學裏攻讀博士呢。”

卓木強巴道:“這就對了,以前我接觸的佛家教義,就和你們讀書一樣,每天在小經閣裏,背誦無法理解且發音艱澀的經文。直到現在,我還是一看到那些經卷就很頭疼,凡是佛像啊,經閣佛樓啊,靈塔法器什麽的,我都不感興趣。這次如果不是紫麒麟和帕巴拉神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我想我是不可能參加這支特訓隊的。”

張立和岳陽撇嘴對望,皆想:“看來德仁老爺貴為大智者,他對兒子的教育方式還是有問題的。”又想起卓木強巴說的帕巴拉神廟,這一夜興奮,更加無法入睡。

第二天,依然是蟲鳴鳥啼,陽光明媚,四人早早作了準備,又開始了在叢林裏的逃亡之旅,就好像非洲獅與羚羊的故事,當太陽一升起,雙方都會拼命地練習跑步——為了生存。誰又知道,今天,在叢林裏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麽呢?

【自費旅行團】

這偌大的叢林之中,最宜人的天氣無疑要數清晨,微涼的風可以吹走叢林中悶熱的暑氣,帶來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的清香,随風到訪的,還有陣陣鳥語。雖然四人一刻鐘也不敢懈怠,還是要閉眼領略這舒适的大自然。木筏上的篙手已換成張立,其餘三人或坐或卧,躺在木筏上觀風景,此刻的他們,已有了一種聽天由命的覺悟,該來的總要來,躲也躲不過,武器不離手,大不了硬戰一場。

吼猴家族的哨兵發出警示的哨音,一只豪豬筆直地沖了出來,驚得一群野羊駝四散飛跑,林莺也停止了鳴叫,撲棱棱振翅高飛。河水齊腰深,在陽光照耀下,河底的沙也粒粒可數,偶爾可見水葫蘆随波漂過。水遁草在河底靜靜地躺着,如美少女的秀發,任由河水母親輕輕地梳理着。太陽魚和神仙魚總是成群結隊,游動起來搖曳多姿,而玫瑰扯旗與玻璃扯旗更是須眉不讓,争相鬥豔。

岳陽趴在木筏邊上,撥弄輕波,仿佛能觸摸到那些魚兒一般,陽光一樣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刻的和諧與安寧,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巴桑則是仰面朝天,天空飄過一絲如絮的雲,巴桑敏銳地捕捉到這一信息,他心中暗暗地想着:“蓄積力量吧,還在蓄積着。當它們聚在一起時,那将是多麽可怕的威力!”卓木強巴則緊握着槍,警惕地觀察着環境和動向,不希望再發生昨天那樣的事了,真的不希望。

出行得很順利,四人甚至覺得,順利得過了頭,與昨天的經歷比起來,今天好像是在參加觀光團。就在他們這樣想的時候,卓木強巴突然發出警告:“有人!”

四人的速度相當快,而且動作也十分協調,幾乎是同時落水,到岸邊後,迅速地将木筏拽入林中,就地隐蔽,持槍以備。為了防止被敵人遠距離發現,他們事先用藤條和枝葉裝飾過衣物,臉上塗抹了迷彩,此時藏于林中,不能說隐蔽得不專業。

聲音近了,進入四人視野的是三條逆流而上的小木船,和他們先前乘坐的一樣,梭形劃槳木船。每艘船上三到五個人不等,船上的人金發黑發,竟似有幾個人種,用各地語言談論着。那些人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警惕性也很高,好像還有幾個人是專門負責監視河兩岸的叢林的,但是又好像沒有武器的樣子。

在卓木強巴的手語下,大家明白,船上的人不知是敵是友,暫時不要驚動他們,讓他們通過。就在三條船上的人快離開他們的視野時,突然發出“啊”的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清晨叢林,誰都聽得出,這是人發出的聲音。

小船馬上就作出了反應,有人大聲說着什麽,其餘的人都驚慌失措地到處看,但是卓木強巴他們聽不懂,或許是當地的土語。卓木強巴等人狠狠盯了暴露目标那人一眼,張立面有無奈之色,指了指距他面頰不足五厘米的一只毛蜘蛛。那只蜘蛛體形碩大,渾身發黑多毛,無論是誰,驟然看見這麽一只大家夥也會被吓一跳的。既然已經驚動那群人,只能先下手為強,見那些人沒有火藥類武器,四人端着槍走了出來,只見船上一名咖啡色老實形象的人正惶惶不安地解釋着。

一看見四人拿着槍出來,那名像向導的老實人嘴裏說得更急了,連比帶畫,而船上的船員們似乎更加自覺,不用發什麽指令,那些人自動都把手放在了頭上。卓木強巴将嘴朝張立一努,道:“問一問,說什麽。”

張立難堪道:“這個怎麽問?”岳陽注意到這些人好像各個人種都有,莫非真遇到一支觀光團?他用英文問道:“有人會英語嗎?”

這話一出口,馬上得到了響應:“別開槍,我們是旅行團的。”“我們只是路過,什麽都不知道。”“請不要開槍,我們一定配合你們。”“我是庫圖,我們和桑利森團長是好朋友,你們是哪個分隊的?”……

聽到七嘴八舌的聲音,反而什麽都聽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個人出來說話!”

這方法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靜下來。中間那條船上有人道:“長官,我,我能站起來說話嗎?”

卓木強巴見說話的人很吃力地在喊,便道:“你,過來說話。”

一人站起身來,霍然有鶴立雞群的感覺,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這名白皮膚男子有一頭銀發,一張刀鋒俊朗的面孔,一雙幹淨白皙的大手,一雙湛藍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溫文爾雅的學者。當他來到卓木強巴他們身邊時,給他們的第一感覺是:溫和,穩重,受過高等教育。白色禮帽,白色短袖襯衣和短褲,白涼皮鞋,白襪,一身衣物幹淨整潔,舉止之間更顯得彬彬有禮。

來人紳士地扶了扶白禮帽,然後說道:“我叫肖恩,我們是一個自發組織的旅游團,團員來自各個行業,各個國家,我們是打算探查普圖馬約省的河流與叢林中動植物分布的。啊,這蜘蛛是一只紅玫瑰,它真可愛,對不起,我可以為它拍照留念嗎?”那種愛爾蘭口音聽了一定會讓女孩子着迷。

這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說話有條不紊,簡短地将他們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數等一一闡述清楚。四人耐心地聽着,不可否認,肖恩的語音有一種讓人寬心的魔力。僅是在他說到普圖馬約省的時候,岳陽尖叫着幾乎跳起來:“什麽!普圖馬約省!這麽說我們一直在哥倫比亞境內!”

原來,這是一個通過互聯網相互認識并組織在一起的自發旅行團體,或者說是戶外全自費探險團,他們自稱驢友,據說是一名叫啓特的亞裔男子發起組織的,共十五人,包括亞洲四人,歐洲七人,美國兩人,還有兩名來自非洲的朋友。他們從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島登陸,開始沿着瑪雅文化的足跡橫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馬拉等國,随後來到哥倫比亞,準備從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圖馬約省,進行一次原始叢林大冒險。剛開始一直說話的那人是他們聘請的叢林向導,叫馬克,會說西班牙語和英語。

岳陽問道:“你們有十五個人?為什麽船上只有十二個人?”

肖恩解釋道,除去馬克不算,還有四人乘坐另一條船,包括了這次活動的組織者啓特,剛才他們逆河而上時,突然遭到武裝分子的襲擊,大家被打散了,幸虧馬克和游擊隊稔熟,他們才逃過一命,後來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關節。他表示,這次叢林之旅的危險程度比預期的要高得多,因為聽說這裏的原始叢林保持狀态最為完好,所以才計劃來這裏考察,卻沒想到原來這裏完好的狀态是這樣保存下來的,下次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卓木強巴四人一商量,覺得肖恩這個人說話很誠懇,應該不是在說謊,不如放他們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別是那個馬克很可疑,總是用一種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們。這時肖恩突然道:“啊,你們該不會就是……就是那四個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高得多的肖恩,惡狠狠地道:“哪四個人?你們都知道些什麽?”

肖恩舉起雙手以示無惡意,道:“別、別介意。我們只是在來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盤查,游擊隊在找四個持有武器的亞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盤查,還攔河架了一道臨時關卡。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洩露你們的行蹤。”那雙誠摯的藍眼睛,真讓人不敢正視,肖恩仿佛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跡。

“怎麽辦?”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卓木強巴指着馬克道:“你們可以離開,但是那個人,得留下來。”

肖恩大皺眉頭,嗫嚅道:“可是,如果這唯一的一名向導留在你們身邊,我們這十多人,全都無法和林子裏的游擊隊交涉啊。不如,你們同我們一起走吧?”望着肖恩那雙眼睛,四人大感為難。如果和這些人一齊走,難免會連累他們;如果把馬克帶走,這群人也難離開游擊隊的勢力範圍。而據肖恩的介紹,這些人裏面,有動物學家、植物學家、水文地理學家,囊括了各領域的人才,如果說讓他們都置于險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麽都說不過去。最後,在肖恩的建議下,馬克用了當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會洩露他們的蹤跡,這群旅客被安全放生,但對于卓木強巴他們而言,這無疑又埋下了一顆炸彈。

根據肖恩提供的線索,他們小心地避開有游擊隊巡邏并設有關卡的河道,在叢林中穿行。又是一陣巨大的嘯聲傳來,四人剛剛隐蔽好,一只黑蜻蜓就從頭頂飛過,但是這次,他們感到沒有前幾次那麽安全。直升機飛過後,巴桑陰郁道:“其實完全可以收繳他們的通信工具,再把他們綁在林子裏,等他們被人發現,我們已經走到足夠安全的地方了。”

張立不同意道:“可是,在這樣的叢林中,他們恐怕沒等到被人發現,就已經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地道:“如果那個馬克将發誓當放屁,或者裏面任何一個人說錯一句話,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全死光了。”

卓木強巴打斷道:“好了,發生過的事情沒有争執的必要。不過那個肖恩,是愛爾蘭人吧,聽他的談吐,好像很博學的樣子。”

四人依然攀樹蕩繩,一邊快速前進,一邊交流着,雖然時間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頭銀發,給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時,跟在四人後面那道甩不掉的灰色身影,也在暗暗琢磨:“那個白頭發的,看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啊?奇怪,怎麽會想不起來呢?”

離開那個奇怪的自費旅游團體兩小時後,四人東行有五公裏左右,漂過三條小河,穿越兩片叢林,當他們踏入第三片叢林後,就感覺不對勁了。這片叢林,比前面的叢林要大許多,越往深處走,越感覺找不到邊際,甚至無法确定自己是否抵達了叢林的核心位置。潮濕悶熱的天氣,遮天蔽日的林木,踏在松軟的土地上,四周的光線明顯不足,沒有陽光透過密葉灑下點點光斑,四人就只能借助電筒前進了。“咕咕咕……咕咕咕……”類似夜鸠的叫聲有節奏地響起,更為這片黑森林增添了幾分神秘。

岳陽将羅盤取出來,疑惑地道:“我們的方向應該是正确的,可是為什麽會在哥倫比亞境內呢?難怪會有那麽多游擊隊追着我們,原來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張立道:“或許是第一次被游擊隊追擊的時候就越過了界河吧。”

岳陽道:“不太可能,這些從安第斯山脈發源的河流,流向都是從西往東南方向,我們不可能轉向北上的,如果說哪裏出了差錯的話,只有可能是我們在叢林裏徒步穿越時方向錯誤了。”其實,四人第一次聽到他們是在哥倫比亞時,都還感到很幸運,因為他們完全按照錯誤的地圖在前進,居然還是能走出叢林,只能說這裏的水系和叢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圖幾乎都一樣。

攀爬騰躍蕩了半小時,四人體力畢竟有限,落在一塊空地上休息,岳陽從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樹上滑下來,說道:“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還是沒看到邊緣。”

巴桑沉聲道:“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雖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适宜大型食肉動物生存,如果這片叢林足夠大,又鮮有人跡的話,極有可能遭到大型食肉動物襲擊,不說碰到美洲豹、美洲獅那樣的家夥,就是來一群野豬,幾只蜜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蹿出一條蝰蛇,都足以讓他們手忙腳亂好一陣的。

※※※

林子外的河道邊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高的一丫樹梢頂端,放眼望去,綠色望不到邊,他搖頭道:“這麽深的叢林,也敢一頭紮進去,這些家夥到底有沒有野外生存經驗。而且,那裏面明明就已經布置好了……”

※※※

四人四方圍坐着,補充水分積蓄體力,頭頂不時枝葉搖晃,一個個黑色身影蹿過樹梢,距離太遠,動作又快,根本看不清體型,或許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時,“嗒”的一聲,一只小青蛙不知從哪株樹上跳下來,正落在地圖中央,岳陽正準備放下地圖伸手去擒,卓木強巴飛起一腳,将地圖帶青蛙一同踢飛。從他沉重的呼吸就知道,岳陽可能又是從死亡線邊緣擦過。雖然這片叢林随時随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現,但岳陽愣神片刻,臉色馬上唰地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劇毒之箭毒蛙。黃金色皮膚和黑色條紋是它給所有侵食者的警告,體型小巧可愛,體長很少超過十公分,顏色有寶石紅、寶石藍、金黃等,大多是鮮豔亮麗的色彩,喜歡生活在陰暗的叢林中心地帶,能上樹,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塗抹在箭頭上獵殺動物。

張立道:“這蛙一般不獨自栖息。”擡眼望去,四周樹上都潛伏着各種迷人絢麗的顏色,綠如翡翠,紅如雞血,黃似黃金,藍如藍鑽,它們的長相更是如粉雕玉琢,讓人看了就有一種捧入手中摩挲觀賞的沖動。偏偏它們劇毒無比,而哥倫比亞的箭毒蛙亞屬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駭人,只需用萬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強巴小心地避開箭毒蛙栖息的樹幹,讓身後的人保持隊形,同時道:“看來我們闖入人家的休息區了,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不然,它們給你一個熱情的擁……”話音剛落,“吧嗒!”一個東西落在卓木強巴頭上,卓木強巴正準備伸手撥開,卻突然察覺到什麽似的,手停在半空沒有動彈,而張立也同時叫道:“別伸手碰!”卓木強巴轉過頭來,問道:“是那個東西嗎?”

岳陽道:“金色的,黑色斑點,看上去很漂亮。”

張立出主意道:“快低頭,它自己就會跳走的。”

巴桑則舉起了槍,道:“不要動,相信我。”

卓木強巴道:“信你才怪,還是低頭讓它自己跳走比較靠譜。”說着頭一低,那只金色箭毒蛙反而死死拽着卓木強巴頭發不放,腳蹼用力扒拉着卓木強巴的頭皮,保持身體不掉下去。卓木強巴對前頭的張立道:“來,幫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張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強巴……少爺,它、它、它盯着我看呢,我心裏比較發毛,還是……還是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卓木強巴道:“怕什麽,它不受到侵害,不會分泌毒素傷人的。岳陽,你來。”

岳陽拿着M4槍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鐵了心和大家過不去,牢牢占據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窩一樣。岳陽捅了它兩下,它有些火了,氣鼓鼓地擡起頭來看着岳陽,大有一躍之勢,岳陽趕緊退了兩步,苦笑道:“強巴拉——”話音未落,“嘩啦啦”一陣聲響,岳陽不知道踩上什麽東西,一根樹藤綁住他腳踝,将他倒吊起來,頃刻間就已離地好幾米……

【驚魂殺人蜂】

毫無預兆,岳陽被突如其來的藤蔓植物纏住,給倒吊起來,一時間手足失措,槍也掉落。巴桑眼疾手快,拔出獵刀,“嘣”的一聲,飛刀斬斷樹藤後又深深地插入樹幹上。岳陽才剛剛落地,槍聲就從四面八方響起。卓木強巴猛一甩頭,那只箭毒蛙被迫跳走,四人心無旁骛,都是就地一滾,各自找地方隐蔽。

各自找棵大樹依靠,槍聲不斷,一時間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敵人,子彈打得樹皮四濺,彈在臉頰上生痛。卓木強巴還算幸運,那只箭毒蛙已經不知道跳到哪裏去了。相比之下,張立就比較倒黴了,他藏身的樹幹上,一只寶石藍色的箭毒蛙正悠閑地往上爬,與張立的頭部相隔不過十厘米,而且大有朝這邊靠過來的趨勢。四周流彈飛射,那青蛙與張立距離這麽近,既不敢開槍,也不敢用刀,更不敢換個地方躲避,張立只得哀求道:“大哥,別靠這麽近啊,給點面子好不好?”那只寶石藍的青蛙小眼瞪大眼地瞪着張立,還眨了眨眼,表情很暧昧。

敵人火力十足,很快讓四人聽出一些端倪,岳陽打手勢道:“半自動步槍型號的武器有六把,輕型沖鋒型武器有五把,還有兩挺輕機槍。東西南三方都有火力點。”也就是說,敵人至少有十三個人,而且早就埋伏在這裏了。雖然留着北方沒有人,但很可能是敵人故意設下的圈套。卓木強巴首先就想起了馬克那張狡詐又陰險的臉,發誓時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不由心頭大罵。

過了一會兒,敵人停止攻擊,巴桑準備還擊,剛從樹後探頭,又被兩顆子彈打了回去。只聽林子裏有人用蹩腳的英語大笑道:“哈哈哈,這附近的叢林裏都設有埋伏,沒想到是我們運氣好,搶先截住了你們。嘿,中國人,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吧,我們是不會殺你們的。”

身份被暴露,卓木強巴等四人當然大吃一驚,特別是卓木強巴,思維快速地運轉着。到底是什麽地方出現的漏洞?莫非是呂競男搞的鬼?沒理由,這幾天的追殺絕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呂競男再怎麽也做不到這一步。是霍爾門和克薩被逼供說出來的?也不太對,他們對自己一行人知之甚少,而且,被追殺的理由欠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理由了,那群躲在暗中的神秘人,早在可可西裏就一直跟着自己,似乎是想拉自己入夥的那個人。可是,如果想拉自己入夥,上次他自己行動還說得過去,這次竟然跟着自己跑這麽遠,還聯合游擊隊和毒販子的武裝力量,用得着這麽大費周章嗎?自己不能給他們提供什麽有實際價值的東西啊?

林子外面見沒有反應,又喊道:“只要你們把武器扔出來,我們保證不會開槍,我們是正規的軍事力量,說話絕對算數。”

“鬼才信你。”四人幾乎是一樣的心思,可是敵人的火力鎖定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根本出不去,避不開。如果是對抗圍攻,煙幕彈、閃光彈,或者有幾枚手雷,都可以沖出一條路來,可是他們這次只是穿越叢林,根本沒考慮會發生這麽大規模的火并,而且就算考慮到了,也弄不到那些武器。他們手上除了槍以外,就只有刀,甚至連可以扔的石頭都沒有,所以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時想不出辦法來。岳陽對張立瞪瞪眼,張立沒反應過來。只見岳陽又不停地努嘴,張立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岳陽對着他旁邊的箭毒蛙大加暗示。張立瞪大了眼睛,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比畫道:“讓我把這個家夥扔出去?沒門兒!”

通過敵人的一通亂射,他們已經掌握到敵人的火力點位置。就在張立的樹後灌木叢中,有三個敵人,而且那個範圍絕對是可以扔到的,只不過扔青蛙的人自己會不會被毒到,那就很難說了。張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位老大不來親近他就算萬福了,現在還讓自己去動它,根本就是玩命的事,這種事,要幹也只能讓巴桑去幹。但是其餘三人都投來鼓勵的目光,有命令的,有祈求憐憫的,岳陽甚至表示,如果張立犧牲了,他願意給他立塊碑。可憐的張立,在內外兩股勢力的聯合壓迫下,不得已将手用衣服裹了又裹,伸向了那位藍色的老大。張立念叨着:“老大,可不可以幫個小忙,跳,跳過來,輕輕地跳一下下就好。”

藍色箭毒蛙斜睨了一眼,好似聽懂了張立的話,輕輕一跳,竟然真的跳入張立的手中。張立不敢有片刻耽擱,一接住,趕緊往外一扔,趁敵人的子彈打過來之前,又将手縮了回去,好像聽見枝葉搖晃的聲音,也不知道扔哪裏去了。過了一會兒,聽到敵人嘟囔的聲音,接着“啊”的聲音劃破幽靜的密林,凄慘至極。

抓住這僅有的機會,張立現身樹後,對着因驚慌失措而出現的三名敵人就是一通掃射,而其餘三人也配合默契,搶先開火壓制另兩處的敵人火力,四人邊打邊朝西邊退去。敵人在後面緊追不舍,一場密林追逐戰就此展開。

槍聲劃破密林,密集如珠落玉盤,一時鳥驚獸散,林中一片喧鬧之聲。邊打邊撤的四人,走出不到三裏地,前方的灌木叢竟然和巨大的樹木連成一片,擋住了去路,後面的敵人越來越近,火力壓得四人都不能擡頭,更糟糕的是,彈藥大量消耗,他們沒剩多少子彈了。

他們的窘境很快被敵人發現,又一次遭遇包圍,那蹩腳的英語再次響起:“幹你中國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準備領死!”“咝咝”數聲,昏暗的叢林中冒起大量黃色煙霧。

“毒,毒氣彈!”岳陽驚呼,四人趕緊扯布撒尿,用濕布掩住了口鼻,雖說不雅,但這确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解毒良方。可是,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連樹上的人也替他們擔心起來,索瑞斯失望地想着:“哎,怎麽看也不像一支受過特別訓練的可戰鬥部隊,這樣子看來,就算我不出手,他們也走不出這片叢林啊。咦,那是——”

※※※

索瑞斯站在高處,發現了遠處一片黑雲飄來,奇怪的黑雲,整整齊齊,當空飛舞,時而散作煙霧缥缈難測,時而聚攏變幻多端。更多的時候,那片黑雲就像一張魔毯,平平地飄動着。辨明了魔毯的飛行方向,索瑞斯不由用望遠鏡打量起底下這群包圍了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武裝,終于,他認出一兩個曾擋在自己面前的游擊隊員。那活屍般的嘴咧開來,“咝咝”冷笑道:“這次算你們命大,還是老夫幫你們撿回來一條命呢。”

叢林裏風向不穩,埋伏在周圍的游擊隊員不敢過分靠近,而是在毒霧的擴散範圍之外,匍匐于灌木叢中。靠左邊的一名游擊隊員對右邊的大胡子道:“不知道怎麽的,我還是覺得昨天那怪人扔的東西有古怪,現在還感覺有點癢。”大胡子粗魯地打斷道:“別多話,小心他們突然沖出來。”

被索瑞斯的小號煉心彈擊中的這群人,雖然事後發現沒有毒,也将那種黏糊糊的液體清洗掉了,可是身上卻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藍色斑點,怎麽洗也洗不掉。看上去就像渾身長滿奇怪的皮疹,受到別的隊員嘲笑,這次希望借抓住卓木強巴一行人,能讨回一點面子。

一名隊長似的人低聲發號施令道:“他們撐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先給他們幾顆子彈,但是別打死了,那可是古勒将軍指明了要活的人。”旁邊的下屬點頭稱是,正準備拍兩句馬屁,稱頌一下小隊長如何英明神武、料敵如神,突然聽到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一種奇特的、有節奏的聲音,由遠及近,斷斷續續,飄飄忽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像是被一群蚊子給包圍住了,可是睜眼看四周,又沒有蚊子啊。不只游擊隊,連卓木強巴他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他們也感到非常奇怪,交戰的雙方都是全身塗抹過驅散蚊蟲的藥液的,不然在叢林裏走不出一裏,就會被叮得滿身是包。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蚊含有大量致命的毒素,不及時治療會死人的。可是竟然被蚊子追這麽近,這倒是進入叢林的第一次。

聲音的頻率還在增加,越來越響,衆人這才明白,剛才聽到的不是蚊子,那會是什麽呢?當第一個人反應過來,準備拔腿開跑時,已經晚了——殺人蜂的前鋒部隊已經出現在叢林之中,将包圍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隊員給包圍住了。

小拇指粗細的腹部,五厘米的身長,超過一厘米長的蜇刺,黑黃相間的條紋,群體作戰,機動性超級靈活,很快,密林被密密麻麻的殺人蜂所占據。眼力所及之處,全是當空亂舞的殺人精靈,它們像是響應着某種號召,在幾十只蜂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殺來。

根本不用估算,這群黃蜂少說也在一百萬只以上,而據卓木強巴他們所知,碰上這種美洲最可怕的攻擊集團空軍,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有時哪怕只有三五只,就能蜇死一個人。而此刻,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那些黃蜂已劈頭蓋臉地朝游擊隊員撲了過去。

“啊——”這種喊聲絕對比剛才碰到箭毒蛙那人叫得凄慘許多,那種近乎絕望的叫聲,讓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可西裏被倉鼠包圍的人。而這一次,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空間。一名游擊隊員被黃蜂爬上了臉,他凄厲地號叫着,手中的槍不聽控制似的響成一團,可是他面對的是殺人蜂,每一只都是一架獨立行動的直升機,可懸空停留,可三百六十度旋轉,子彈根本就傷不到它們,反倒是這名游擊隊員身邊的兩名同夥中了子彈。

一人雙手蒙着臉狂奔出去,但沒走到十米,就像一截斷掉的老木樁,直直地倒下去。

一名游擊隊員抖動着衣服驅趕黃蜂,可是數目如此之多,很快一只黃蜂在他後腦勺親了一口,然後快速飛離。那人一手按住後頸,痛苦的神色馬上呈現在臉上,手裏的衣服抖不動,馬上又有一只黃蜂沖了過來,叮在胸口,跟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很快他就被黃蜂爬滿面部,胸口和後背,身體全然是無意識地動作着。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正在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時,一只黃蜂毫不客氣地鑽進他的嘴裏,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叮了一口,跟着他就嘶啞着,胡亂吼叫,聲音卻變得恐怖而難聽,那雙眼睛圓睜突出,那種表情,猶如看到了地獄一般。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被三只黃蜂蜇了之後,咬牙切齒地忍着劇痛,萬分驚恐地看着身邊倒地亂抓亂叫的隊友,然後,他顫抖着的雙手握起槍,反轉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頭,眼睛盯着黑黝黝的槍口,當一群黃蜂飛來,他大吼一聲,扣下了扳機!

而更多的游擊隊員,只要被蜇了一兩下,就連槍都拿不穩,用手拍打,用衣服包裹住頭,滿地亂滾,以最大的吼聲來發洩出肉體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懼意。

以雙方的實力來看,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場戰鬥,這是一場屠殺,活生生的屠殺。游擊隊員全無還手之力,他們哀號着,痛苦地翻滾着,猛烈地撞上樹幹、被隊友的槍彈擊中,似乎都不能讓他們的神志有稍許清醒。相比被槍彈擊中而言,那種生物毒素帶來的痛楚更為猛烈,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刮骨之痛,那種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象。而留在現場的四人,只是聽到敵人那種呼天搶地的痛嗷之聲,就已經感到無法忍受,眼看着原本是敵人的游擊隊員一個接一個從埋伏地站起來,或是狂奔,或是狂呼,又或是狂亂揮舞,然後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蜷縮成一團,抖動,抽搐。十幾具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的東西,已經被黃蜂爬滿,成為名副其實的蜂人。而黃蜂們還在這些毫無動彈能力的身體上找尋着各種能鑽進去的孔洞,仿佛不吸盡這些人的精血誓不罷休。

卓木強巴他們心裏沒有重新獲救的欣喜,恐懼和震驚占據了他們的全部心靈,因為,當這些擋在他們前面的敵人都倒下時,直接面對他們的,就是這些幾近魔鬼的殺人軍團。

張立的嘴角哆嗦着,岳陽的眼角在跳動,卓木強巴也一時沒有任何反應,他們就那麽呆呆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當恐懼支配身體的時候,身體的所有肌肉都在收縮,本能地想蜷縮在一起。似乎唯有巴桑對發生的這一切無動于衷,只面無表情地冷漠注視着,可是在他的腦海裏,正經歷着另一場痛苦的回憶,他的心在縮緊,指關節發白。

夢魇從記憶的深處飛出,黑暗占據了巴桑的全部視野,在他的眼中,那些飛舞的死亡精靈被成百倍地放大開來,他的小腿在抽搐,當那回憶的片段每每浮現,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痛苦的刺激。槍林彈雨中,黑壓壓的一片,魔鬼從幽暗的角落湧出,巴桑看到,好像一條條黑色的綢帶,它們飄忽如風,來去無影,整個叢林裏到處都是那些可怕的魔鬼。他和他的隊友每個人都在咆哮,他們只想壯膽,槍在手,心在顫抖,那一張張面孔,突然變得熟悉起來,那痛苦的扭曲着的表情,就和眼前的游擊隊員一模一樣,是喀拉,他在哭……他在哭喊什麽?這還是藍蜘蛛的隊員嗎?那些黑色飄忽的魔鬼,究竟是什麽?巴桑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去回想,不敢去正視那些黑色。

巴桑猛地驚醒,這不是在那個地方,周圍的人也不是他曾經的戰友,這裏是叢林,還有逃走的機會!他站了起來,本能地抓住卓木強巴的背,咬牙切齒道:“逃,快逃!”

逃!逃!不知道哪裏湧出來的勇氣,卓木強巴突然撲進了原本死路的灌木叢中,任憑帶刺的植物撕裂自己的肌膚,硬生生地用身體從灌木叢中擠出一條路來。雖然大部分殺人蜂只沉迷于那十多名游擊隊員,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無法附着在蜂人身體上的殺人蜂調轉了方向,朝着逃命的人群追逐而來。

巴桑負責斷後,但他明顯也拿這些靈巧的空中戰鬥機束手無策,抖了兩下衣服,感覺背肌一麻,稍許有點癢,然後“哎喲”接着“啊,他媽的!啊!”那種直接刺激神經的痛楚感蔓延開來。岳陽回頭看見大汗淋漓的巴桑,這名可以用自己身體點火燒着玩的硬漢,面對打穿身體的子彈哼都不帶哼的,此刻竟然痛苦地呼喊起來。

四人已經擠過那片灌木叢,巴桑瞪眼道:“發什麽愣!快跑啊!”岳陽看着巴桑因痛苦而變形的面孔,竟然一時怔住了。

衣衫褴褛、血痕條條的卓木強巴轉過身來,狠狠地将衣服橫甩過去,大吼道:“走啊!走——”一件衣服将岳陽兜頭罩住,接着被巨大的力量一推倒地。岳陽爬起來時,只見赤着上身的卓木強巴推着自己,一手半挽半拖地拉着巴桑。張立跑到前面去了,巴桑則一刻不停地驅趕還剩為數不多的幾只殺人蜂。

那些黃蜂仿佛只對游擊隊員所在的地方感興趣,追了一陣便折返回林,驚魂未定的四人知道,自己總算又撿回一條命來,可是那些游擊隊員就……

岳陽和張立都沒事,巴桑被叮了一次,現在難受地忍着劇痛,張立拿出蛇膏,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岳陽看了看把衣服拿在手裏的巴桑和卓木強巴,還不清楚剛才是誰兜住了自己頭部,讓自己避過一劫,卻聽見一陣異響,那是人将牙齒咬得咯咯發響的聲音。岳陽轉過頭去,只見卓木強巴面部咬肌劇烈地抽搐着,顯然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他驚道:“強巴少爺,你——”

卓木強巴咬牙微笑道:“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咬到?”說完,鐵塔般的身體轟然倒地,他赤裸的後背至少有六個紅包,還能看見三根蜇針,仿佛還在蠕動着刺入。

“強巴少爺!”

岳陽的聲音不僅驚動了張立和巴桑,還将叢林深處的人驚了過來。他們被包圍了,這次亦是十餘人的小分隊,看來是聽到槍聲後從別處趕來的。韋托那矮胖的身軀散發出沁人的冷氣,冷笑道:“竟然能從巴斯納的包圍圈中逃出來,看來很有一套啊。別動,別妄動哦,朋友。”

這次,張立和岳陽真的絕望了。卓木強巴已經倒下,最能打仗的巴桑痛得死去活來,他們的武器又沒有子彈,這種情況下被十來名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包圍,還有逃走的希望嗎?

※※※

一直藏在樹冠中遠遠地關注着戰局的索瑞斯,忍不住微微嘆息:“唉,太弱了,連小小黃蜂都躲不過,他們拿什麽去找帕巴拉神廟?”他不由回想起莫金剛向他介紹卓木強巴時的情況。

“這個人是誰?”

“他叫卓木強巴,是一名中國商人。”

“哦,他和帕巴拉神廟有什麽關系嗎?”

“哼,他也在找帕巴拉神廟。”

“咦?原來不只是你才有線索啊?好像聽你口氣,你和他已經打交道很久了?”

“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據我所知,很多組織都在秘密調查帕巴拉,但真正關鍵的線索,就是上次我去參加拍賣的那批古格卷軸,只有我和他們那群人擁有,所以他們才是我們最大的競争對手,而這個消息,是萬萬不能透露出去的。我想,一直跟着他們,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的。”

“你還沒說卓木強巴是怎麽回事呢?”

“這個事情,說起來真是巧了。你知道麽,他是賣狗的商人,經營藏獒。前一段時間,我正好想換幾頭護衛犬,恰好那時候,他在美國搞了一個大型獒展,就這樣,我們也算打過交道,不過很失敗,鬧了個不歡而散。後來不是拍賣會失利了嗎,我發了狠,要用沒有拍到卷軸的那一億美金,全力追查那批卷軸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它搶過來。我一路追蹤到西藏,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那個賣狗的,也在找神廟的下落,簡直是,簡直吓了我一大跳。或許按照他們中國的說法,這就叫緣分吧。”

“竟然有這樣的事?難道你就沒懷疑過?”

“當然有,我馬上就調查了他的全部資料。事實上我發現,他是為了找一條狗,而與我查的湊巧是同一個地方。他以前從未與我要查的那個地方有過任何聯系,而且,就連我在調查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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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