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今天一看便知道天氣不怎能好了。柳玉堂來見龔丞時便陰雲密布,此刻從那安青公館裏出來之後,更是陰風陣陣。想來在不久之後,就會落下雨來。柳玉堂到底還是被安青公館的人帶着從裏面出來,柳玉堂報的自然是書塾的地址。
柳玉堂剛從車上下來,不知道想起什麽來,臉上乍然出現一抹笑意。他對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說了一句:“代我向三爺問好。”
對方面對柳玉堂這笑臉盈盈的臉,雖然說兩人本身就是對立面,但好像也得用笑容以接之,這人脆生生嗳了一聲,啓動車子回去了。
柳玉堂轉身回書塾裏去,現在不少學生還正在上課,柳玉堂的目光從窗口輕輕掠過。幾位下學沒課的學生遇見了柳玉堂,親切地喊了一聲柳先生,對柳玉堂恭敬地鞠躬。柳玉堂見此也一一回應他們。
他們若是有什麽不懂的,也瞅準了機會上前來,要聽柳玉堂的見解說辭。柳玉堂也與他們說了。幾位學生受益匪淺,笑着又與柳玉堂說些閑話,最終幾人告別,在假山岔路口分道揚镳了。
剛才與他們學習交流,他臉上的笑輕柔了幾分,不如剛下車時明媚漂亮。待他徹底走過這些教學教室,遠遠見了那廊庑之下站着一個人,他臉上的笑也就徹底收斂。不見絲毫柔和親切之意。這樣忽然轉變的冷淡面容,若是龔丞見了,要大呼小叫說這柳玉堂當真是說變臉就變臉,可怕得很。
柳玉堂冷起面色來,根本就不像他與龔丞相處時候那樣。他面色冷然,目光清凜,直叫人無端起了一分敬畏與沉靜。柳玉堂毫不意外見了出現在那廊檐下的男人。柳玉堂走過去,便問道:“什麽事今日找我?”
這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柳玉堂身側,他跟随着柳玉堂的腳步走向更深處的廊庑之下。陰風襲來,帶來稍許的潮濕冰涼之意。他與柳玉堂說:“那邊要對龔丞下手。”
柳玉堂聲音語調不變,倒依舊是那一副冷冷然的模樣。柳玉堂只是問道:“怎麽下手。”
他神态與語調都是如此平淡,似乎他本人就是此種性格,那種顯露在外的輕柔不過是一種假性的僞裝而已。這種淡然才是他本人最為本真的模樣,才是與他融合進入血肉當中的真切之意。
兩人走入一間偏僻安靜的小屋,這個跟随在柳玉堂身後的男人順手将他身後的門給關上,關上之後轉身,柳玉堂已然站立在那佛像面前負手而立。他背影挺拔清隽,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
這人也恭敬地對柳玉堂說道:“那邊不知道哪裏得到了的消息,說是龔丞手上有一幅軍火圖。他那些軍火藏匿着,一半是支援承國政府的,一半是留給自己。聽說那份軍火不小,他們那邊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有些慌神了。想要從龔丞那裏拿到軍火圖,将他那軍火直接劫走。”
隐約在這寂靜中傳來一聲屬于柳玉堂的冷嗤。卻只見柳玉堂依舊站立那佛像面前,窗戶之外從窗紙透露出幾分外面日光。這裏面燭光微弱,只能堪堪将那光影投射在柳玉堂的身軀之上,卻增添了幾分聖潔溫善之意。他抽出幾根祭香出來,修長的手指将那沉香輕輕攥着,朝那燭火引去。頓時間,縷縷白煙蔓延而上,一抹星火在昏暗當中顯映。柳玉堂問道:“用哪種辦法?”
“龔丞這麽多年沒有女人。他們想要送一個女人過去。”
柳玉堂将那點燃的沉香執于自己的手指間,他問道:“他們知不知道為什麽龔丞這麽久以來沒有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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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們都不知道。外界傳聞龔丞身體恐怕有些隐疾。”
柳玉堂彎下腰來,執香而拜。他脊背并沒有彎曲,卻極具虔誠之意。這拜姿于他而言,更是顯露出他幾分風雅姿态而來。他在拜佛的此刻并沒有言語,一下下似乎拜得虔誠。那幾根沉香在他手上冒出煙霧,整個室內蔓延着沉香燃燒的味道。那光影落在柳玉堂的身軀之上,徒留幾分孤傲冷漠來。
柳玉堂直起腰身,将手中沉香插入香爐當中。他又慢悠悠地說道:“既然說他有隐疾,怎麽還派女人過去?”
“說是今夜就試一試這龔丞到底有沒有隐疾。其他的事情,要等今夜才能夠下定奪。”
聽聞這句話,柳玉堂緩慢地轉身過來。他的面容才得以被完全地窺見。在此時他臉上那種輕柔溫切早已就已經消失不見,一種從未見到過的冷漠呈現在他的面色之上。似乎漠視任何一切,沒有什麽能夠徹底引得他的興趣。然而在此時,聽聞了這句話之後,柳玉堂的面孔上出現了一分興味,他淡淡地重複了剛才這個男人口裏說的一個時間——“今夜?”
“今夜?”
龔丞驚詫不已。聽到白逸帶來這消息之後,龔丞更是直接坐不住了。
之前還略有些生氣地将那幾本雜志惡意地翻來翻去,這時,龔丞恨不得立即就從這安青公館飛出去。不過他倒是不能夠飛出去,只是站起來後有些焦躁地在這地方走來走去。他正在思考這件事到底為何會發展成這樣。就聽身邊的白逸說:“別的人都認為三爺大勢已失,只認為當下柳玉堂更是有幾分威勢。而且柳玉堂那邊不做生意瓜分他們的錢,便到那邊示好去了。”
“狗屁!”龔丞怒道:“柳玉堂不做生意,他們還能夠從哪裏來的錢?”
白逸繼續說道:“應該是覺得三爺你給的分成還是太少了。知道現在柳玉堂勢頭正猛,故意惹你不快。要逼你将分成重新漲一漲。并且柳玉堂那邊的學生,也有身份不凡的,最終要接管父家産業,那些産業全部加起來對比起三爺您的來,也沒有什麽差別。此外,應該不知道是誰在其中從中作梗,将那些人說服得要去柳玉堂那邊了。甚至外面将您和承國政府那邊的事情編造得極具說服力。還傳言柳玉堂要與承國政府接觸。”
柳玉堂。
柳玉堂。
柳玉堂。
龔丞自從聽聞這個名字之後,走來走去的速度更快了。這也昭示着龔丞本身就已經極為焦躁不安。他嘴裏念叨着柳玉堂的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白逸說的這句話。很顯然,龔丞極為清楚這件事——他要被柳玉堂氣死了。
最後,龔丞站停下來。他站立在這處,那陰郁的陽光灑落在龔丞的身軀之上,不帶有任何柔意的冷風狠狠地刮着龔丞的臉。龔丞的臉上神色極為沉靜,不見剛才的焦躁與不安。他似乎在思考什麽,一雙眼睛裏也沉寂無波。半晌,龔丞說道:“你确定了秦五那老頭子今夜在舞廳喝酒?”
白逸似乎知道龔丞要去幹什麽,他與龔丞說道:“三爺。你要是去見秦五可得要好好想想。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事,大概是要逼你出門的。”他見龔丞擡起步子往裏面走,白逸也跟随在龔丞的身後與他一同進入這裏面來。
龔丞重新走回內室,将自己抽屜裏的那把槍拿在自己的手上。他頭頂上的光影投射下來,将他的面龐籠罩于昏黑之中。他的面孔上出現幾分冷厲陰鸷,笑容也是如此。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這把槍,他也慢條斯理地說道:“要對我下手,早八百年就潛進來,對窩在安青公館的我下手了。最近他們大概是有別的顧慮。不會對我輕易下手。現在都火燒眉毛了,我不出去看看,真是對不起他們布了這麽大的局。我倒是瞧瞧,到底是什麽東西在外面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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