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竟是越發沉穩了

第28章 你竟是越發沉穩了

見他一直不說話,蘇妧忍不住戳他,“想什麽呢?”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啄了一下,“在想五姑娘果然千嬌百寵、名不虛傳。”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蘇妧就覺得怪,

“得了吧。你是想說今天花費未免有些過奢了吧。”

做過十多年的夫妻,蘇妧還是了解他的。

劉曜笑笑,沒說什麽,而是從懷中拿出一個紅色的長長方方的錦盒。

蘇妧輕佻眉梢,“這是?”

“生辰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蘇妧輕笑,接過來先是在手裏打量了一下,随即慢慢打開。

裏面赫然躺着一枚羊脂美玉的玉簪,簪身雕琢出了樹幹的形狀,尾端還垂着朵白玉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玉簪觸手生溫,一看便知乃是上好的玉質。

蘇妧忽然想起聽父親說過,登州地段盛産白玉,而上好的羊脂玉更是稀奇珍貴、萬金難求。

等等,

她忽然想起什麽,

登州?

“這麽好的玉,是陛下賜給你的?”

劉曜靜靜地坐在床邊,右手支着腦袋,“不是;前不久剛得的。”

“前不久?”

“怎麽得的?”

只見他忽地一個俯身向她靠近,蘇妧看着忽然就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到嘴邊的那些話瞬間都咽了下去,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動不動。

不得不說,劉曜的這張臉,不管什麽時候看、怎麽看都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上一世看了十幾年,也還是沒有看膩。

雖然說好看的臉不能當飯吃,可是人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看着就是賞心悅目啊。

蘇妧覺得自己沒救了,

怎麽看到這張臉她就這麽沒出息。

他将她的神情看在眼裏,輕聲問:“好看嗎?”

蘇妧這次沒被繞進去,別開眼睛,“還,還行。”

“我這都只是還行?”他十分自負狂傲的笑道,“那得什麽樣的人才擔得起姑娘一聲好看?”

蘇妧一陣無語,“你臉皮什麽時候這麽厚了?”

“沒辦法。”他一臉無辜真誠的樣子,“臉皮不厚一點,追不到媳婦啊。”

蘇妧覺得從他口中的說出的“媳婦”二字可真好聽啊。

不像前世,他稱呼她,

永遠都是清一色的“夫人”和“王妃”。

不過,心裏再歡喜,臉上還是端着架子,“咳咳,好了,禮物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頭頂驀地響起一聲悶笑,繼而令人沉醉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拿了東西就要趕人,你這翻臉當真是比翻書還快。”

蘇妧也不否認,而且她也有正當理由,“外頭天色已深,你在這要是被人發現了,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這道理劉曜也懂,

可腳下就是不舍得動,就想再多看她兩眼。

她話都說了,見他還是不動,蘇妧有點摸不清他的心思。

“你想什麽呢?”

劉曜雙眸凝視着她,眼底柔緩,“你是想在江南留多久?”

蘇妧故意道:“怎麽?不耐煩了?想回去了?”

這話一出就招來一個眼刀,似乎在懲罰她說這沒良心的話。

她瑟縮了下肩膀,躲開他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是祖母将我留下來的;這才幾天我就要走,未免傷祖母的心。”

“再說,好容易能有機會出門,我也想多四處走走逛逛;等回了京城,哪還有這樣的機會。”

他:“等我們成親以後,我們也可以每年抽些時間,四處游覽,看看大好河山。”

蘇妧才不信這話,“得了吧,少哄我了。”

“明年開始,陛下和太子就會正式給你派差事了,往後你只會越來越忙;更不提太子登基以後的事了。”

他聞言,收緊了握着她的手,聲音雖輕但語氣堅定,“這次我不會那麽忙;而且有了前世的經驗,今生的很多事處理起來只會如魚得水,耽誤不了什麽。”

“對我而言,今生最重要的——”

“是你。”

兩世他都是第一次說這麽直白溫情的話,蘇妧心裏不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

但是,這輩子,她才不會那麽沒出息。

“說得好聽,就怕到時候你做不到。”她漫不經心道。

劉曜也不惱,“那,就請姑娘早日同意嫁給我,便能早日親自領略,我到底能否說到做到。”

蘇妧:“想得美。”

“我才不要。”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蘇妧不時出聲趕他,可這男人就像是沒聽見,臉皮厚得很,不動如山。

慢慢的,困意襲來,蘇妧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

劉曜摸摸她的頭:“困了就睡吧。”

她摸了下眼角因打哈欠溢出來的眼淚,沒忘最後再來一句,“你快走吧,真的已經很晚了。”

他:“不急,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蘇妧實在困得不行了,

熱鬧了一天,她早就身心俱疲,沒一會便睡熟了。

看着面前恬靜柔美的睡容,劉曜覺得他這些日子一直焦慮煩躁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今日是三月二十六,她的生辰;

而前世她薨逝於三月十五,沒能等到她的二十九歲生辰。

記得前世那個時候,

他在登州被假幣案煩的焦頭爛額,有一次,長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這案子不知道何時才能落定,他們何時才能回京,希望最好趕上王妃生辰之前,還能回去給王妃慶個生。

他那段時間滿腦子都是假幣案的事,幾乎都快忘了,妻子的生辰已經臨近了。

而那幾年因為琛哥兒和寧姐兒的主張,已經許多年不喜歡過生辰的妻子也變得喜歡熱鬧,那幾年的生辰,妻子對着孩子,總是笑得很開心。

潛意識裏,他頓時覺得有必要快點将手裏的案子審理清楚;

妻子生辰是一家人的事,他總要回去。

於是,他加快了很多部署的時候本想徐徐圖之的偵查,還讓長明忙裏偷閑,在登州尋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雕刻成簪。

那段時間,忙得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的昭王殿下還親自繪了發簪的圖樣。

妻子溫婉柔靜,是他生平所見的女子中最适合羊脂玉的。

他也發現,妻子在衆多金玉中,也對此格外偏愛。

海棠花又是她最愛的花木,

這份生辰禮物,妻子肯定會喜歡。

簪子做好的那一天,假幣案也算是十之八九有了準成。

他率領部下,準備抓捕。

罪犯狗急跳牆,他不慎被劃傷了右臂。

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腦子裏下意識的第一個想法是,

回去若是被她看到受傷,又要擔心害怕的掉眼淚了。

那段時間很奇怪,

他總是想到她,

幹什麽事都能聯想到她,

查案時看到府宅的海棠花會想起妻子那如海棠一般嫣紅嬌豔的面容;

用飯時,耳邊會不由得響起她總是提醒的讓他也多用些青菜,別只顧吃肉食;

……

素來公私分明的昭王生平第一次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暗罵自己怎麽如此兒女情長起來。

現在想來,那大概是上天的示警吧。

可惜,當時的他沒有明白。

再後來的事……

劉曜便不想回憶了。

簪子沒有送出去,

因為它的主子在自己的生辰之前,便撒手人寰,棄他而去。

所以,前段時間聽聞她生辰快到了,他第一時間就是讓長明再次去打造了這枚簪子。

其實就算重生,今生他也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十足的把握。

比如她的身體;這是他目前最擔心的。

他不知道如果他盡全力為她調養的話,能不能真的改變她上輩子盛年而逝的命運。

他的所求所願無關其他,

只希望前世沒來得及的那些,今生能有機會一一都給她;

這一世,

他希望她能平安度過很多個三月十五,迎來屬於她的三月二十六;

他們會互相陪伴着彼此,

真正的永結同心、白首偕老。

.

蘇妧不知道劉曜的所想,只是覺得這男人是越來越上道了。

願意動腦子了,肯花心思了,

說話也好聽了。

看來這男人也不是什麽都不懂,關鍵還是要調教。

再欠的人,調教調教說不定就還能要。

但是這話在蘇妙看來,顯然不是。

因為她覺得,劉曉再怎麽調教,她也不想要。

蘇妧覺得第二次被劉曉氣的要升天的蘇妙,心裏不由得覺得奇怪。

這劉曉蘇妙兩個,上輩子到底是怎麽過得,

怎麽就能一見面說不了兩句話就不對付。

還有那個劉曉,不是一口一個喜歡蘇妙嗎,怎麽就不知道哄着點,偏要挑蘇妙不愛聽的說。

蘇妧開始懷疑起劉曜的情報了。

這哪是喜歡啊,這是有仇吧。

蘇妙還在旁邊滔滔不絕的吐槽劉曉。

“他一張嘴那話我就不愛聽,滿滿的優越感,好像注定我比他低一頭似的。”

“你看他送得這個口脂,根本就不襯我的膚色嘛。”

蘇妧聽得頭都快炸了,但也忍不住替劉曉說了兩句。

“他們那些人,打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有優越感那簡直太正常了。而且我們也不否認,嫁了人,尤其是嫁給他們那種人,我們女子就是低了一頭,這是沒辦法的事。”

“往小了說是夫為妻綱;往大了說是君為臣綱。”

“再說買禮物這事,男人哪有幾個懂胭脂水粉的。再說你本來也不指着用他送得口脂,不過是看他一份心意罷了。”

蘇妧的話句句直中要害,

蘇妙氣也消了大半,但心裏還是不服,“那要這麽說,我要是真嫁給他,還得天天伺候他呢?”

“粗活重活肯定不會讓你伺候,但是穿個衣服縫個香囊什麽的,還是有必要的。”

“而且這些,你嫁給誰都是要做的;要是嫁給個沒有家業家裏沒有傭人伺候的,那那些粗活累活才真真全是你的。”

“說得也是。”

想到自己剛才的那些話,蘇妙又開始反省自己,“小妹,你說我是不是脾氣有點大?”

蘇妧看着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蘇妙:“……你稍微猶豫點也算是對我的安慰。”

但蘇妙也知道這是大實話,她脾氣确實不太好,說好聽點是心直口快、坦誠直率,說難聽點是沖動魯莽、不設城府。

蘇妧:“你這性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這個時候忽然說起來。”

“以前你和我差不多時,我們倆一起玩一起鬧,我不覺得自己這性子有什麽問題;可說不出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竟越發沉穩了,而我長你一歲,卻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蘇妧笑意微頓。

“人性千面,本來就各有不同;有內斂的,有機靈的,有開朗的,有活潑的;誰也不好說哪個好哪個不好。更沒有年長的必須要比年幼的沉穩這個說法。”

“姐姐,我們這樣的人家,保持本性是最難得的事;若是無法避免,那就在還由得自己做主的時候,多多順着自己的心。”

蘇妙是真覺得自己這妹妹變了,

她目瞪口呆着看着眼前身量到自己眉眼處的妹妹,“阿妧,你,你什麽時候能說出這種大道理了?”

蘇妧眨了眨眼,“可能是我最近看的戲本多了吧,看多了世間百味的故事,便也多了許多感悟。”

沒說幾句,蘇妙又現了原形,還是那副沒個正經的樣子,壞笑着打趣道:“這些感悟有些許傷感啊。怎麽,最近六皇孫對你不好,還是惹你生氣了。”

忽然聽到這個稱呼,蘇妧臉上霎時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小臉嬌豔得比秋後盛開的海棠更盛。

“跟他有什麽關系,你別亂說,我不過是打發時間随便看看。”

蘇妙看得出蘇妧提起六皇孫時眼底的羞意和喜悅,便知這樁親事有了七八成準。

但想起自己和劉曉,蘇妙就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蘇妧看着蘇妙臉色的千變萬化,适時開口,“姐姐,你現在對魏世子,是怎樣想的?”

對自己的妹妹,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蘇妙深呼了口氣,還是帶着一絲羞澀腼腆的說出了真心話。

“坦白說,我對他,心裏也是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但是我也說不好那是什麽情感;而且,我也怕,若是輕易讓他如了願,他就不會那麽珍惜了。”

這話倒是不假。

而且就蘇妧前世和劉曉少得可憐的交集中也看得出,那家夥骨子裏……

有點賤賤的。

比如前世他和蘇妙剛成親的時候,蘇妙對他還不那麽親近,他便天天黏糊着、蘇妙說話重了他也嬉皮笑臉的應下;

可是後來蘇妙漸漸動心後,這家夥對蘇妙卻好像不如之前那麽好了,兩人甚至有時候還會吵架。

這可不就是賤,

越是得不到的越心裏癢癢,

越是送到嘴邊的越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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