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說的老婆……”

“她說的老婆……”

次日中午，孟澄潭從浴室出來時，看見全宿舍人都圍在一臺手機前，架勢頗像群鷗争薯條。

他有一點好奇，但也只是一點，并沒有過去湊熱鬧。

他們寝室八人一共有三臺手機，他整天抱着手機畫畫，二次元老哥高志遠整天抱着手機追番打游戲，還有一臺歸屬于之前問他要來龐近月聯系方式，後來又如願以償進入學生會宣傳部的陳鵬翔同學，這位少年是個交際花，整天抱着手機聊天。

此刻他瞧見孟澄潭回來，對着他瘋狂招手：“兄弟過來！過來過來！”

孟澄潭依言走過去。

“我今天發現龐近月學姐換個性簽名和背景了，但她好像是女同性戀，真的假的啊？你知道啥情況不？”陳鵬翔把手機怼到他面前。

龐近月密密麻麻行列交錯着白底粉紅字的資料卡背景圖片就這樣措不及防地映入他眼簾。

“我老婆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我老婆真的好乖”

“愛  老  婆”

“老婆做什麽都是對的”

“如果老婆生氣了那一定是我的錯”

“老婆這麽可愛不寵着還能怎麽辦呢”

諸如此類能把人雷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話語，橫豎斜歪地填滿一整張圖片。

然後孟澄潭退出背景界面，看見龐近月的新個性簽名。

“如果這輩子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喜歡老婆”

“你跟她認識時間比較長，知不知道這啥情況啊？她是交女朋友了嗎？”陳鵬翔喋喋不休并唉聲嘆氣，然後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語氣振奮起來，“不過她那麽漂亮，她女朋友應該也很漂亮吧？你見過沒……你臉怎麽這麽紅？”

孟澄潭的整張臉從耳尖到脖頸全部紅透，像是剛從熱鍋裏撈出來。

他沉默五秒，然後艱難地開口。

“她說的老婆……應該是我。”

所有人手裏的東西都掉到地上，包括但不限于袋子裏的薯片、碎了一地的陶瓷茶杯以及險些與茶水親密接觸的練習卷，被孟澄潭眼疾手快一把撈住。

他把練習卷放到石化的舍友手裏，默默出去拿掃帚與拖把。

然後聽到寝室裏此起彼伏的“卧槽”“不是吧”“真的假的”。

孟澄潭一邊打掃地面，一邊接受康佑平的盤問。

“所以你們在一起了？？”

“嗯。”

“她追你還是你追她？？”

孟澄潭拿着掃帚的手頓一下，随後道：“我追她。”

“什麽時候的事？？”

“上周末晚。”

“怪不得那天晚上你突然出去了……所以昨晚你們也是去約會了？？”

“沒有，她幫我補習數學，以後也是。”

“噢原來是這樣啊，她人可真好。”

“等等，你不是說不打算談戀愛嗎？怎麽又去追人家了？噢不過一想是龐學姐那也正常，你只是犯了人人都會犯的錯誤。”

陳鵬翔眼見孟澄潭和康佑平你一眼我一語把事情聊得分外平淡而和諧，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你們重點不對吧！！她為什麽喊你老婆啊！！！”

孟澄潭手停下來，直起身子注視着他。

“她想怎麽喊都可以。”

“不不不不可以吧？！她是女生，你是男生，她喊你老婆……”

“嗯，不可以嗎？”孟澄潭一臉理所當然。

陳鵬翔感到自己的世界觀受到強烈沖擊，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一副自閉的樣子。

孟澄潭打掃幹淨地板，也回到床上背英語。

午休結束時，孟澄潭被人拍拍肩膀，回頭見是陳鵬翔，對方滿面死灰。

“我想了一中午，都沒想明白。”他用空洞的語氣說，“但既然你們都覺得沒問題，那我想不明白也無所謂了，我就是來說祝你們幸福，兄弟。”

孟澄潭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向他點點頭：“嗯，謝謝你。”

這周六上午是軍歌合唱比賽，周日上午方陣檢閱，随後高一高二便能開始中秋國慶假期。

這天下午，孟澄潭大難臨頭。

“咱們要選一個指揮，兩個領唱。”熊教官面目嚴肅，“領唱就由兩位體委擔任，有異議請提出。”

女文體委員迅速舉手：“報告教官，我不擅長唱歌。”

熊教官：“那你唱兩句我聽一下。”

她唱了，然後如願以償被教官罷免領唱位置。

期間孟澄潭一直在糾結，最後破罐子破摔，領就領吧，反正到時候是大合唱，又不是光他自己的聲音。

熊教官重新從學生中挑選一名領唱與一名指揮，與學生們投票選好曲目，然後來到三樓中庭排練隊形。

“領唱起頭。”熊教官播放伴奏，給孟澄潭一個眼神。

孟澄潭站在隊伍最前，把自己當成蘿蔔白菜大茄子，視死如歸地開口：“聽吧新征程號角吹響，一、二！”

他甚至提前數好伴奏拍，帶着同學們卡拍進唱。

另一位領唱由團支書姑娘擔任，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很快也跟着開始唱。

熊教官點點頭，非常滿意。

練習持續半個小時，這期間孟澄潭的心态從崩潰到麻木到人比黃花瘦，表面卻是一直很平靜，誰都看不出來他內心堪比雙溪舴艋舟。

休息的時候，他自己一個人跑到角落抱着膝蓋自閉。

“卧槽兄弟，你唱得也太好了。”康佑平走過來拍他肩膀。

“謝謝，我想靜靜。”他吐出一口魂魄。

每天訓練要他喊號子就罷了，現在又被趕鴨子上架強迫領唱，他社恐都要被逼痊愈。

痊愈方式是直接去世。

練習穿插休息，于第二節課下課才徹底結束，大課間孟澄潭趴倒在桌子上。

他點開龐近月的資料卡圖片，盯着其中一句“老婆撒嬌的樣子可愛死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開始給她發消息。

“我們練習軍歌合唱，我被教練選做領唱”

“現在感覺自己快死了”

龐近月幾乎是秒回：“我來找你”

孟澄潭腦袋裏冒出一個問號。

不是，她，這個行動力？

三十秒之後龐近月出現在高一2班後門口，向他招手。

然後牽着他來到連廊，左顧右盼确定沒老師在附近，直接把他的腦袋摁在自己懷裏。

孟澄潭：“！！！”

“小孟同學真棒，小孟同學辛苦了，教官壞，小孟同學好。”她一手撫摸着他的頭發，另一只手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口中哄孩子一樣念念有詞。

面頰埋在她胸前的孟澄潭整個人都快要融化。

“不過你們選的哪首啊？能唱給我聽聽不？”他聽見她又說道。

孟澄潭：“。”

龐近月：“嘻嘻，跟你開玩笑的。”

她摟完腦袋抱身子，抱完身子親他臉，左一下右一下額頭一下鼻子一下，預備鈴打響才跟他告別。

孟澄潭承認自己确實被治愈了，但他的面色不太适合回到教室。

被教官看到八成會問你是熱中暑了嗎。

這周剩下的日子裏，每個晚自習結束，龐近月都會在一分鐘之內出現在高一2班教室。

甚至高二有月考的周四周五兩天晚上也是如此。

孟澄潭很擔心這樣會影響她成績，龐近月卻是完全無所謂：“反正高考又不看你月考分數，随便寫寫完事了。”

随便寫是不可能随便的，只是嘴上逞強這樣子。為了讓男朋友放心，她這一周幾乎把所有空閑時間都拿來學習。

龐近月先是與他一起做攻略比較平京市每所美院，最後與他達成一致将目标定為央美。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美院分數線比他想象中要低很多。

“有點信心了？”龐近月笑着問他。

他搖搖頭：“不管怎樣都要努力。”

周六上午，高一學生在禮堂舉行合唱比賽，龐近月超想去看孟澄潭他們班，為此抓心撓肺，但翹自習實在是太過紮眼，最終悲痛放棄。

反正學生會對現場全程錄像，到時候将由文體部發在學校官方賬號上。

二中想方設法讓軍訓的學生偷懶，于是在周六下午安排社團見面會，晚上第一節自習則是學生會部門見面會。

德智組社團安排在第一節大自習，一百五十位學生把動漫社活動室擠得滿滿當當。

于藝菲和龐近月自然不會安排每個人自我介紹這樣煞筆的環節，上來就一人一份問卷讓大家決定本學期內五次社團活動與“團藝荟萃”展示的主要內容，收齊問卷後又讓大家在黑板上寫下自己最喜歡的acg作品和人物，如果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樣，可以當場認親。

在社員們熱火朝天筆走龍蛇的時候她們幾位骨幹就跑去統計投票結果，孟澄潭也自覺過來幫忙。

最後黑板變得像漫展留言牆一樣缤紛多彩。剩下的時間她們挑選黑板上出現次數很多的一部大熱新番用多媒體投屏播放，并宣告不想看的同學可以提前離席。

氣氛融洽而自由，無人退場，直到大自習結束。

之後第二節體美組社團見面會，龐近月來到現場。

其實就是網球場，運動類社團沒有自己的活動室。

她正給自己佩戴護腕與護膝，身後突然傳來一位男生的聲音。

“喲，好久不見啊。”

她轉過頭，然後表情瞬間垮下來。

少年五官與平常人相較算是不錯，表情輕佻，穿着一身風格張揚的運動服，全是名牌。

胡皓琛。

她作為臉盲，卻對這人的臉印象深刻，原因無他，這人向她表白被拒絕過，而且不止一次。

別人被她拒絕一次，基本就不會再來，少部分人被她拒絕兩次甚至三次，也都選擇放棄。

唯有他，高一剛入學見到她一面，然後一直扮演牛皮糖，至今先後表白六次，死纏爛打。

“你要幹嘛？”龐近月五官皺得能夾死蒼蠅，“沒去參加集訓？”

胡皓琛是體育生，兼任校網球隊的選手，日常集訓，缺課時間比上課多的那種。

“這不是網球社見面，想着你會來，就特地過來了嘛。”他沖她挑挑眉。

眼見這人還是賊心不死，龐近月臉黑如炭：“我有男朋友了，你別來找我了。”

胡皓琛的笑容僵在臉上。

“真的假的？你可別蒙我？”他狐疑地向她走過來。

龐近月膈應得後退兩步，連忙翻相冊找出之前唐業雪拍的她和孟澄潭的合照，怼到他臉上：“我吃飽了撐的拿這個騙你，就他，你自己看。”

“沒見過啊？高一新生？”胡皓琛皺着眉頭盯屏幕，“你喜歡比你小的？”

“關你屁事。”龐近月收回手機大步離開，生怕他跟過來。

她聽見他在身後啧一聲嘴。

網球社也沒安排自我介紹，宣布一下本學期社團活動內容之後，由骨幹成員向新手進行基礎教學，其他老社員可以自由活動，龐近月選擇提前離場，就怕有狗在後面攆。

她一路來到美術社活動室，在後門探頭探腦。

美術社正在進行自我介紹環節，她看見孟澄潭坐在最後一排，拿着數位板繪畫，輪到他的時候只是簡單說了兩句，神色平靜。

他坐下的時候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朝後門看一眼，與她四目相對。

孟澄潭一愣，然後向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龐近月眼睛和心靈都得到完全治愈。

她伸出雙手，用拇指和食指向他比出兩個XS號愛心。

然後用兩手食指與中指比一個S號愛心。

再然後拇指在下，其餘手指在上，比出M號愛心。

再然後拇指在上，其餘手指在下，在左胸前比出感恩的L號愛心。

最後雙手舉過頭頂燦爛地笑着，手臂彎出XXXL號特大愛心，朝他飛吻一下便跑走。

晚自習第一節學生會部門見面會，進行新部員的個人分工，宣告他們從今晚起正式成為給學校打工的學畜。

第二、三節晚自習不少教官跑來給學生加練，為次日的走方陣做準備。

龐近月體諒孟澄潭訓練辛苦，便取消這晚的補習。

次日上午方陣檢閱後，軍訓閉幕儀式結束，高一2班在熊教官高标準嚴要求的馴化之下，合唱與方陣雙雙斬獲一等獎，全年級前三名。

高一學生如臨大赦，直接放學回家。

當然作業是不會少的。

高二學生在等老師們加班加點批出卷子，于中午拿着全是斑駁紅字的試卷和成績條離開，有人歡喜有人愁。

孟澄潭坐着父親給他安排的司機開來的車，剛進入家門，收到龐近月發來的消息。

“[成績條.jpg]”

“衛冕成功，老婆敬請放心”

“[小狗發光.gif]”

成績單末尾明晃晃的“年級排名：1”赫然在目。

“嗯，很厲害”

“漫展在大後天，明後兩天我給你繼續補習數學怎麽樣？去圖書館？”

“在圖書館說話會不會影響別人？我爸明後兩天都不在家，你來我家吧”孟澄潭回複道。

半分鐘後，龐近月：“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小狗狂奔.gif]”

孟澄潭忍不住露出笑容，放下書包，開始打掃衛生。

就不麻煩劉姨了，他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