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她不擅長唱歌

她不擅長唱歌

期中考試前一周的周末假期，龐近月選擇在家埋頭苦學。

四校聯考她還是不能怠慢的。

高一到高三的考試期間都是下周三到周五，持續足有三天，高二高三是因為聯考比較正式，高一是因為科目多。

她臨考前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到還能跑去高一考場給孟澄潭加油打氣。

孟澄潭很緊張，雙手冰涼，龐近月一直握着他的手。

開考前五分鐘她才跑回來。

周末四校老師加班加點批卷子，而動漫社迎來第三次集體活動。

之前第二次活動按照投票數，龐近月向全體社員教學二次元廣場舞，然後他們一百多號人挑個白天大課間跑去學校廣場跳，錄像上傳龐近月的賬號，點擊量還相當高。

主要是跳得确實挺齊的。

每個社團都有一名指導教師，動漫社的是一位年輕男老師，平時都不會來參與他們的現場活動，只在關鍵時刻充當一下工具人。

比如上次向學校申請批準他們占用廣場跳舞，比如這次審批經費讓他們又購買一臺大型音響。

第三次活動是動漫配音加歌曲演唱，所以他們需要一臺音響放伴奏，另一臺連麥克風。

配音是提前準備、自願上臺，規則相當自由，你可以中配日，日配日，中配中，甚至方言配日，火星語配日，無論整活還是炫技都大歡迎。

大家也确實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人把《勸學》填進校園番裏，于是男主對着向他發出約會邀請的女主說：君子曰學不可以已。

有人爹是東北人，媽是西北人，于是給大家演繹空條碴太郎大戰吉良烤全羊。

當然也有真正的大佬，完美複現《中二是什麽我不明白啊》，雖然是男大佬跑來聲情并茂地配女角色，沒錯，就是孟澄潭的舍友高志遠。

而孟澄潭依然全程錄像。

第二個環節是歌曲演唱，規則就比較不做人，擊鼓傳花，到誰誰就要唱至少半首，如果不想唱也可以，要麽別人自告奮勇頂替他，要麽他指定一個人替他唱，被指定的人還可以再指定別人，但是不能選重複的人。

也就是說極端情況下可能所有人都被指過一遍，還沒人唱。

不過如果真到那一步，互相推诿和陷害的過程就已經足夠有意思。

于藝菲作為社長，濫用職權豁免自己，負責擊鼓，即放伴奏。

充當“花”的是一只丘比公仔。

大家：噫，好晦氣，絕對不想落到自己手裏。

前兩個被丘比選中成為魔法歌手的社員都比較害羞，不太好意思找別人代唱，于是自己像模像樣唱完半首。

第三次傳花的時候，龐近月剛把丘比扔出去，于藝菲就暫停伴奏。

龐近月：……淦，她不擅長唱歌。

“哎呀，我聽的歌都是日文，但我又不記歌詞，我看看能不能照着羅馬音唱……”她面色為難地撓着頭，打開自己的歌單準備挑一首簡單點的。

“我替你唱。”

于藝菲剛打算給孟澄潭使個眼色，他的聲音就從最後面傳過來。

于藝菲立馬帶頭鼓掌。

其他社員大多也都知道他和龐近月的關系，此刻紛紛跟着鼓掌起哄。

孟澄潭原本還不太緊張，見這陣仗也不由得忐忑起來。

但他還是穿過人群走到活動室最前面，接過麥克風。

“想聽什麽？”他對龐近月說。

“欸欸欸，真的可以嗎？你沒問題嗎？”龐近月露出擔憂又期待的神情。

“嗯，沒關系。”孟澄潭點點頭。

“那……那……”她迅速翻着之前他分享的歌單，想從裏面找一首簡單的，“《Overdose》，嗯嗯。”

這首歌需要的音域不高，也不用什麽很華麗的技巧，而且很多人都聽過。

畢竟大部分日語歌都有兩個通病，音調太高和語速太快。

于藝菲找出伴奏，孟澄潭在椅子上坐下，閉上雙眼。

不直面人群的目光能讓他更加放松一些。

他唱出第一句，現場便又是一片掌聲。

孟澄潭唱得相當熟練而流暢，就像他聽過、練過很多遍一樣。

副歌部分的高音也毫不費力。

前兩位同學都是只唱半首，而他将整首歌全部唱完。

最後一句結束，他睜開雙眼，然後對着龐近月笑笑，便回去繼續他的攝像工作。

龐近月抱持再給他添麻煩就以死明志的決心，這晚接下來的傳丘都十分迅猛有力，每每玩偶還沒落到她手裏就已經彈出去。

架勢不像玩游戲，倒像在打排球。

也成功地沒讓孟澄潭再次李代桃僵。

高一期中試卷批改得比較快，周一早上成績就貼在各班教室前面。

同時每人也能領到自己的成績條。

二中有一年試行成績不公開制度，只單獨發到學生手裏，然而事實是學生們紛紛互通有無，甚至跑到班主任那裏去看別人的成績，這制度有名無實，于是半年不到便又廢除。

康佑平積極性頗高地湊到黑板上看全班成績，回來後對着孟澄潭咋舌：“卧槽，兄弟，你的各科分數簡直就是那個，喜馬拉雅山和馬裏亞納海溝。”

孟澄潭那一欄是這樣的：

語文110，年級排名201；數學115，年級排名332；英語141，年級排名3；物理21，年級排名956；化學25，年級排名923；生物43，年級排名899；政治80，年級排名102；歷史85，年級排名156；地理92，年級排名23；總分712，班級排名9，年級排名223。

任誰看到不說一句偏科偏到姥姥家。

他自己倒是長舒一口氣，這已經比他估計的分數要好很多。

然後他把自己的分數條拍給龐近月。

她的回複很快傳回來。

“卧槽，這麽牛”

見她罕見地說了粗口，他沒忍住挑挑眉。

“很高嗎？我覺得除了英語都不太好”

“不是，你怎麽還在用普通學生的标準要求自己啊，你是藝考生啊藝考生”

“而且你算一算，抛除物化生你的總分是多少”

孟澄潭筆算一下，然後愣住。

623分。

“确實很高……”

“嗯哼，對吧？”

“所以你是不是就能”

龐近月立馬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不是，等等，你怎麽這麽着急”

“現在咱這種算法沒啥參考性，畢竟高考是看排名不是看分數，起碼要等文理分科之後的排名才能比較有代表性”

“我沒有不想//上//你的意思嗷，我絕對比你着急，只是覺得要對你負責，嗯嗯”

“嗯，我知道，那我會繼續努力”孟澄潭面頰微紅。

“嘿嘿，老婆真棒，啵唧”

“[小狗飛吻.gif]”

孟澄潭放下手機就又開始學習。

康佑平看着他，只覺得恐怖如斯。

開學到現在他可是眼睜睜地看着這位狠人從整天畫畫到整天學習，除了聽音樂，幾乎就沒見過他別的娛樂。

甚至跟女朋友在一起也是每晚補習。

次日，龐近月這邊的聯考成績也發布下來。

班級排名1，年級排名1，總排名9。

其中物理考到92分，不枉她這一陣子刷題刷到生無可戀。

她也把成績條拍給孟澄潭。

“嗯，很厲害，向你學習”他回複道。

這天晚上在高一2班，孟澄潭看着她的成績條，又看看自己的，嘆一口氣。

“怎麽啦？這麽憂愁？”龐近月捏捏他的臉。

“我覺得自己語文和數學都有點差，辜負了你的努力。”他愧疚地說。

龐近月險些從椅子上哐當一聲歪下去。

關鍵他還真摯得要死，是真的感到愧疚，一點都不像在凡爾賽。

“首先，語文這個科目不能速成，是需要經過三年積累的，我之前向學長學姐打聽過，大部分人語文只要認真學，從高一到高三分數會越來越高。”龐近月認真解釋道，“我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試，語文比你這次還低，只有108分，這個數字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我當時也憂愁了好久，現在我已經能穩定在120分上下了。”

“然後是數學，拜托你數學劣勢科目9年，現在才上兩個月高中，就能在二中一千人排到三百多名了，我都覺得自己能評選金牌講師了，你還有啥不滿意的？你高考能有現在這個分數我就滿意啦，明白什麽意思嗎？”

“意思就是之後的知識點會越來越難，你穩住這個115分都不容易，一中二中歷屆學長學姐，考上985的，數學都不一定能過一百二，這是多少人的劣勢科目，哪有那麽多人全科全能，你英語好其他科目也不算差，這就夠啦，別太貪心。”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捏着他的臉，捏得不解氣又狠狠揉幾下，最後幹脆湊上去咬一口。

“嗯，我知道了。”他任由她摧殘，小聲說着。

“而且我不是打擊你噢，我闡述事實，事實就是成績一開始提起來非常快，越往後越難提升，你看我現在分數好像挺高的，但我已經找不到提升的地方了，各科已經都到我的能力極限啦，如果繼續死學甚至可能會不升反降，學習也并不是越努力越有回報的。”她撫摸着他臉上自己咬出來的牙印，“所以你加油穩住現在的分數，用功不難，難的是三年如一日一直用功。”

“你的分數低不會辜負我，你不認真學才會，只要你付出努力啦，多少分我都開心。”她站起來，用額頭貼上他的額頭，“還是說難道你覺得，你學得很敷衍？背着我劃水？”

“沒，我沒有，我确實努力過了。”他直視她的雙眼，小聲急切地辯解道，“我已經把游戲都卸載了，繪畫也比以前少得多，空閑時間一直在學習，你讓我整理的錯題本我每科都有堅持整理，我只是擔心……”

他情緒逐漸激動起來，眼圈泛紅：“……擔心這次的成績是我的巅峰，而不是開始，因為學習真的很枯燥很痛苦，如果不是你一直陪着我，我根本堅持不下來。正因為我很努力了，我才害怕以後學習了更多知識，分數會一次不如一次，害怕我會怎麽努力都沒有用，到最後……”

到最後失去你。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深呼吸幾口平複心情，龐近月伸出雙臂，将他緊緊擁入懷中。

她有些怔愣，孟澄潭外表總是過于平靜，讓人無法想象他內心承受着如此沉重的壓力與恐懼。

他總是太讓她省心，以至于她一度忘記，他可以如此脆弱。

脆弱到眼淚沾濕她的校服前襟。

“孟澄潭，”她把嗓音放得柔軟下來，去喚他的名字，“我那天突然想到，假如我去的是一中，然後你大學沒能跟我一個城市，你會怎麽樣？”

她感受到懷中的身軀顫抖一下。

“……我不知道。”他悶悶地說，“之前有人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嘗試着對其他人升出喜歡的情感，但發現根本做不到，我喜歡不上其他人，一絲一毫都喜歡不上，所以我都拒絕了她們。”

“就算我們很少見面，我也一直想着你，總想着你。你說的那種情況是未來的事情，我不知道未來的我會怎麽樣，但如果跟過去一樣的話……”

“我會一直孤身一人，不會有其他人。”他從她懷裏擡起頭，臉上仍有淚痕，“我只會喜歡你，龐近月，我只喜歡你，不會有別人。”

他眼裏微光閃爍，與她四目相對。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對她說出“我喜歡你”。

她輕輕地、充滿愛憐地吻住他。

這個吻很輕，只是嘴唇與嘴唇的柔軟觸碰，幾秒鐘後便分離。

她睜開雙眼，又聽見他的聲音。

“……所以，如果有什麽是我該做的，都希望你能告訴我，不需要顧忌。”他小聲說道，“我很笨，但我都會照做的。只要不被你丢下，我什麽都會做的。”

“你呀，首先心理壓力不要這麽大。”龐近月伸出食指戳戳他的額頭。

孟澄潭的目光黯淡一些。

“哎呀，哎呀，不是嫌棄你的意思啦！怎麽總往壞處想！”她看出他在低沉什麽，忍不住輕輕彈他一個腦崩，“你壓力這麽大，高考很有可能考砸的，多少人高考發揮失常啊，這真不是鬧着玩的，心态越平和越好。二中氛圍這麽歡快就是為了減輕學生壓力，可別辜負郝校長一片苦心。”

“退一萬步講，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們大學沒能在一個城市，我也不會丢下你的，沒有人會比你更好，真的，相信我。”她神情極度真誠。

孟澄潭卻是搖搖頭：“你會遇到很多很多人，你又那麽優秀，總會有比我更好的。”

“照你這麽說我去喜歡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算了，可哪有絕對的好與壞呀。”她握住他的雙手，“就算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比過你，你對我而言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聽見“珍寶”這兩個字，薄紅又浮上他的臉頰。

“你現在就是只考了這一次試，還沒建立起自信來，等多考幾次你就能明白高中學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啦。”她捧起他的手親一下，“遇到任何問題随時都可以找我，姐姐竭誠為你服務，嘿嘿。”

“嗯，謝謝你。”孟澄潭乖巧地點點頭。

龐近月看得心癢難耐，索性轉過身翻開他的期中試卷：“好啦好啦，開始幹正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