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過來

第28章 過來

綜藝用來直播的平臺是孟氏旗下控股的中下層公司,幾個超管在這兩小時能來直播間巡視一百零八次。

三秒不到，群魔亂舞的彈幕就被抓着關了不少人進小黑屋，直播間瞬間被封禁。

節目組的場外pd立刻申請解封,平臺的處理速度很快,仿佛封禁只是為了讓彈幕熱度冷卻下來,十分鐘後，直播間重新打開，新彈幕瞬間規範很多——

［敢怒不敢言］

［這是我最後的小號了］

［封了我大號一個月！］

［天殺的老子要報警］

［平臺處理的怎麽這麽快，黑幕！！！］

［平臺高層不會也被資本賄賂了吧老子的號嗚嗚］

［什麽賄賂這就是人家的］

［這個雲短視頻平臺背靠孟氏旗下的一家娛樂上市公司,這家娛樂公司背後又站着孟氏控股集團，集團董事長是誰我就不用說了吧］

［你們可以理解為他老公是這個平臺頂頭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其實很好理解,孟從南的董事長位置在孟氏控股集團這裏,是集團家族成員裏掌握最多股權的人，孟父跟孟老爺子以及孟氏其他家族成員分刮着剩下的一部分。

家族控股集團當然不可能對外上市，但集團下一層是孟氏所有的上市公司,這些上市公司的股份由控股集團掌握着絕大部分。

上市公司下面又有着衍生出的一堆中底層實業公司，比如這個雲短視頻直播平臺，實業公司又由上市公司掌握控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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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彈幕沉默幾秒，又開始刷着［我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姜歲忍不住有些好笑，他家裏跟這種層層相套的家族企業不同,家庭成員也挺簡單的，除了父母,直系親屬只有一個才上小學的妹妹。

姜氏也是從他爸這裏發家的,他爸正值壯年,連五十都沒到,但發展到現在也就是一個商界新貴,根基并不深。

姜父一直在愁怎麽将家裏公司壯大,但姜母又是個疼孩子的，他小時候過得無憂無慮，越長大家裏逼得越緊了。

他從小到大就很喜歡音樂，但高中的時候也就學校彙演需要的時候他才能碰碰琴。

高考結束又想着終于有時間去琴行報班了，但他爸不給，于是家裏爆發了史無前例的一頓争吵。

姜歲還是青春期的時候，這裏面子落了，就想在其他地方補回來。

他直接跟家裏出了櫃。

同性戀婚姻法十幾年前就頒布下來了，但有一部分的老一輩人還是接受不了，現在都過去上百年了也還有人調侃着大清早亡了一個道理。

姜歲早在知道自己性向的時候，就明裏暗裏探過他爸媽的口風了，知道他爸接受不了。

吵架升級，他浪不浪費時間的事已經沒人在意了，好在有姜媽媽在，當時暑假尾巴快過去時，姜父送他去前往大學校園的機場。

臨近分別時，父子兩總算消了火氣，姜父捏着鼻頭認了下來，家裏也就安安穩穩過去了。

過年時家裏團聚，這件事不可避免地被提了起來，姜歲的七大姑八大姨就開始給他相對象，他逢年過節回家就得被提一遍。

煩不勝煩地去了圈子裏長輩們張羅的一場相親宴，他家并不出名，姜歲去也只當是去宴會上蹭吃蹭喝的。

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小炮灰，他當時捧着個紅絲絨蛋糕，站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地吃，直到有人走到他身邊。

孟從南遞給他一張私人名片。

姜歲那個時候不知道這人是誰，出于外觀氣質的方面，還是收了下來，跟人加了聯系方式。

對面很快表明了來意。

當然是來相親的。

緊接着他們來了一場正式的1v1相親約會，姜歲對人各方面都很滿意，是的，滿意。

長的是他理想型，滿意。

身高體型都不錯，滿意。

氣質修養都很好，滿意。

有錢還有學識，也滿意。

就是年齡相差有點大，但沒過三十也還好，這個勉強滿意。

雖然對人這麽評價不太禮貌，但相親時面對自己的相親對象，不就看這些條件嗎？

姜歲應付的态度慢慢變得認真，這些滿意将他心中的砝碼一點一點地往人身上偏。

他半生不熟地跟人相處着，磕磕絆絆地去進行着最基本的互相了解，考慮跟對方結婚後的未來。

滿意過後就有了期待。

還挺合适的，試試看呢？

于是他跟孟從南約好後一起見了父母，這是姜歲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他并不在意這些，在那麽多滿意過後，家世也只是錦上添花了。

很快，他們選了婚戒，看了婚禮場地，買了婚房，挑好日子去了民政局，領證結婚，一起去度蜜月……

他其實并不知道當年孟從南為什麽會注意到角落裏不起眼的他，堪稱屈尊降貴地給自己遞了那張名片。

一如三年過去，他對他老公好像跟當時一樣，還是滿意兩個字。

當時想的是滿意，說不定會合适。

現在也是滿意，但并不太合适。

姜歲今天上午一直沒上樓，他待在客廳跟彈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時不時就點開直播大屏看一眼。

另一邊的屏幕還是黑的，

孟從南還沒開完會從公司出來。

“家裏有陳姨在，而且我沒怎麽進過廚房，一直不知道他不吃青椒。”

“那他喜歡吃什麽……不知道，黑咖啡算嗎？”

“不算？是提神用的，上班黨都喝？好吧，他平常喜歡幹什麽……不知道，沒了解過。”

“他平時挺忙的，不去公司的話在家會健身，這個也不算嗎？”

“我想減肥但我不愛減肥？好吧，你們贏了。”

“婚後同居有什麽不能接受對方的小習慣？這個好像也不太清楚，我們分房睡的，不了解。”

“我們當時怎麽結婚的？相親看上了。”

姜歲念到這裏，頓了一下，“……當時是怎麽互相喜歡上的？嗯……也沒有，就是覺得還挺滿意合适的。”

兩小時轉瞬即逝，

直播很快就停了。

一樓客廳又安靜下來，姜歲看了眼消息，一大早的空蕩蕩一片，只有他老公發來的短短幾條。

孟——［快結束了，還要半個小時，我十二點到家。］

孟——［想吃什麽，我帶回來，紅絲絨可以嗎？］

孟——［股東會讨論的事很繁瑣。］

姜歲知道孟從南工作的時候基本不看私人消息，手機也會開靜音，電話當然更不用說了。

就算偶爾一兩次破例，

也不會發這麽帶有私人情緒的。

姜歲看着那很簡單的三句話，恍惚之間他好像又看見孟從南當時遞給他的一張名片。

從遠處向他走來，恰到好處的俯身，面對着他困惑而又不解的視線，耐心十足地低語詢問。

他們之間太多地方都差距過大，年齡，家世，閱歷……讓姜歲三年之間都微妙地跟人保持了一種不太熟的階層距離感。

在孟氏的董事長面前，也盡量維持着當年他對對方，對方也對他的滿意。

以至于現在才終于有了點實感。

有了點當年是孟從南先朝他走過來，先俯身跟他說了話，先伸手給他遞的名片，先跟他約的會……

不是縱容，是低頭。

現在的破例也是。

他老公精準地給自己說了會議結束的時間，還給他保證幾點到家，體貼地問他要不要帶什麽吃的回來，還有最後一句話，翻譯一下不就是在說會議枯燥無味。

學得還挺好嘛。

姜歲把那段話來來回回看了個三遍，他寫論文看參考文獻都沒研究得這麽認真。

他唇角細微地翹了翹，輸入了好久，一直沒發出去。

孟——［要說什麽？］

姜歲回——［我只想吃那家餐廳的紅絲絨蛋糕］

孟——［好。］

姜歲抿住想翹起笑意的嘴巴——［那裏離你公司不是很遠嗎？］

——［給你買不遠。］

說得好聽。

——［反正你有助理幫你］

言下之意是你又不去當然不遠。

孟從南越縱容低頭，姜歲越想騎在他老公上面伸爪子，不僅要伸，還想讓人下次學會用他喜歡的姿勢讓他伸。

姜歲絲毫沒意識到力量懸殊下，對方一翻臉就能拎着他的脖頸，把他提起來。

——［家裏司機在嗎？］

——［在吧，幹嘛］

孟從南只發了兩個字——［過來。］

姜歲一時沒回。

五分鐘後，他老公又發來了消息——［還有十五分鐘。］

還有十五分鐘什麽？

會議結束？

姜歲蒙了一下，本來不想搭理，但莫名其妙的，他總是忍不住看他跟孟從南的消息頁面，呼吸在不經意間微微有些加快。

他小跑上了樓，戴上毛線帽，穿上了外套，讓家裏司機送他去公司樓下的停車場。

十五分鐘後，會議結束，

離十二點也還有半小時。

停在集團負二樓的一輛低調的雷克薩斯被人拉開車門，孟從南俯身坐進，對着巴巴來接他回家，還一臉自己一點都不在意的夫人說，“沒想讓助理去。”

姜歲沒坐在副駕駛，就坐在後座，他用後腦勺對着人，像車窗外有什麽好看的風景一樣，小聲“哦”了下。

車裏安靜片刻。

姜歲側回臉，猶猶豫豫地打開話題，“那去了餐廳還回家吃飯嗎？”期期艾艾的，“陳姨做了好多菜呢，不能浪費。”

他只是不想讓陳姨白做一頓飯才開口說話的，才沒想跟人說話。

孟從南已經阖上了眼，車子緩緩啓動，他頓了頓，“回。”

姜歲沒打擾他休息。

車裏重新安靜下來，

孟從南在聽直播回放。

作者有話要說：

聽完的孟：寒心真正的心寒從來都不是大吵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