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1)

兩個小家夥似乎共享着某種只有他們倆知道的小秘密。

“是醬嗎?”花雨桓兩只拳頭擱在耳朵上方。

東方旋冰只是挑眉,不置可否,精致秀氣的臉龐浮現小小地不屑。

花雨桓很快地将兩只拳頭變成食指朝上的兔耳朵,身子向右傾,“那醬哩?”

東方旋冰臉頰顫了顫,想笑又別扭地不想笑得太明顯,只好閉嘴不說話。

兩個小家夥一早就在花園打啞謎,旁人看得一頭霧水,他倆卻總能不期然一起咯咯笑開懷。

就是任何成年人看了這一幕,心裏也只是想着:兩小無猜的默契,果然不是旁人能理解的啊。

隔天一早,花雨桓起得比平常早,唏哩呼嚕地吃了兩口稀飯,便說要上寧園找東方旋冰。

花家一家三口,如今便住在衡堡側翼的芝園裏,一來鐵寧兒有私心,想留下花雨桓陪麽兒;二來,花九重與耿青,既然前來投靠東方耀揚,如今自然是專心閉門替衡堡設計機關與戰船,以東方耀揚向來禮遇各方能人賢士的作風,花氏夫妻如今也算是東方耀揚的部下,待遇優渥。

“還早呢,小少主還未醒吧?這麽早去打擾他安眠好嗎?”耿青拉住就要往外沖的女兒。

“可是……旋冰病了……我要快點去看他。”花雨桓一臉擔憂。

耿青與明顯愣住的丈夫互看一眼,兩人神色都有些複雜。昨天傍晚,兩夫妻還看見東方旋冰跟桓桓蹦蹦跳跳地玩在一塊兒,這一大早桓桓就知道東方旋冰病了,肯定不是聽任何人說起……

“小少主病了,那麽大夫一定在夜裏來替他看過診,他肯定喝了藥睡下了。你讓他多睡點,一會兒再去,娘有些話想跟桓桓說,好嗎?”

花雨桓遲疑了一會兒,仍是點點頭,乖乖跟着母親進了內廳。

花氏夫婦婉拒了鐵寧兒派仆役到他們院落伺候的好意。畢竟他們如今投效東方耀揚麾下,怎麽好差遣主上的奴仆?況且,花雨桓的異能,也是讓他們夫妻倆特別謹慎的主因。

“桓桓,你是不是常常跑進小少主的夢裏和他一塊兒玩呢?”耿青微笑地問,雙手細細梳理起女兒柔軟的發絲。就算小丫頭總會玩得滿臉泥巴,耿青仍是喜歡給她紮上兩顆小包子,實在是偏愛女兒這副可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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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因為旋冰感覺好舒服,好幹淨哦,跟他在一起時最開心了。”花雨桓對母親知道這件事一點也不驚訝,不害怕,這只是稚子對喂養自己的血親最原始的信賴與依戀之情,加上耿青和花九重夫婦一直以來也盡責地在一旁引導并守護,不代表小小年紀的花雨桓真的将這能力視為平常,敢在旁人面前提起。

舒服、幹淨,當然不僅僅是詞彙上的意思,小丫頭也僅僅只能以她懂得的詞彙去表達她的喜愛與親近。

耿氏一門,每隔幾代便會出現像桓桓這樣的異能者。他們夫婦倆的師叔祖便是上一任的異能者,可惜花雨桓出生得太晚,師叔祖如今已離開人世,引導花雨桓的重責大任便落到夫妻倆肩上。

傳說中,耿氏一族的先祖,是天神與凡人的後裔,因為無法讓子嗣成仙回歸天庭的愧疚,天神并未收回那不屬于凡人的異能。

耿氏的異能,能透過所接觸的人,感知此人所遇、所知,能力更卓絕者甚至能操控他人,據說這是天神留給後裔,讓他用來保護自己的能力。

花雨桓初誕生時,師叔祖只看了一眼這小女娃,便放聲大笑,道:“妙極妙極!我本目空一切,自認是耿氏歷任異能者之中佼佼者,堅信我族所謂全知者只是诳言,想不到有生之年,卻能活着看見老天爺怎麽笑我無知,哈哈哈哈……”

全知者何義?夫妻倆心中難免忐忑,兩人當時原就有意退出江湖,金盆洗手,如此會否成為這孩子的絆腳石?

師叔祖便說,這小丫頭生性純良,讓他們好生教養,隐居市井中當個平凡人也未必不好,平庸有平庸的福氣,若否,也莫要讓她淪為為禍蒼生的魔頭。

全知者能力有多強大?夫妻倆也僅僅是聽過傳聞,耿氏異能者之中最頂尖者,萬物皆是他的眼與耳,風與雲都是他感知的媒介,只要他想,他便能進入某個人的心靈,進而控制他。

驚人的異能,自古都是受到世人戒懼與排擠的,耿氏一族也不例外。他們易姓多次,四海流浪,而每一代總是人丁單薄,仿佛老天爺也明白不該讓這樣的能力者在人間開枝散葉,卻也狠不下心趕盡殺絕,因此據說數百年來都是一脈單傳,他們夫妻倆的師叔祖同時也是耿青的曾祖父。

但,這樣的能力自然有其先天的限制,耿氏異能者對一個人的喜好往往第一眼便能有所感應,能力越強的異能者對“人”的挑剔更是嚴重,強迫自己進入別人的心靈,對異能者本身并不算愉快,甚至會有不良的影響。

在渡海來到龍謎島的那一夜,羅本失常的行為,再比對桓桓昏睡了五日,夫妻倆心裏都有了譜,只是慶幸桓桓不适的症狀并沒有留下任何傷害。

雖然如此,在茫茫人海中,總會有這麽一個人,對異能者來說特別的不一樣,異能者進入這人的心靈時,不只不會有任何不适,兩人甚至能藉由心靈的結合,各方面的能力皆有所精進提升。

在耿氏一族的傳說中,那人便是天神派下凡來保護子嗣的守護者。異能者對守護者的直覺相當強烈,一定會受到吸引。這是師叔祖當年說的。

傳說是真是假?對他們夫妻倆來說是次要的,他們只在乎女兒的安危。但如果桓桓真能找到那名守護者,這名守護者又果真是東方家六少主,他們夫妻卻是樂見其成的。這樣的欣慰若說與東方旋冰的身份背景無關是騙人的,哪一對父母不希望終有一天自己無法守護女兒時,仍有個強大的羽翼保護她?

再者,若六少主真是桓桓的守護者,那麽桓桓誤闖寧園那日,東方旋冰的病便痊愈,就不是巧合了,桓桓的異能是真的能幫助東方旋冰。

師叔祖曾傳授過幾則簡單的要訣,就是為了應付桓桓若能力太早覺醒,兩個根本沒有異能的平凡人該如何讓花雨桓明白自己的行為帶來的影響。

“你要試着感受小少主的所有知覺,并且安撫他,解除他的疲累和不适,明白嗎?”給小丫頭耳朵上方的圓髻各系上兩條藕色絲帶,再細細端詳綁得是否對稱,耿青才滿意地笑着捧住小丫頭的臉,母女倆像平日一樣親昵地蹭着鼻尖玩,逗得花雨桓咯咯笑。

就算他們夫妻倆對這些交代一知半解,師叔祖畢竟是以自身身為異能者的經驗來傳授,耿青一字不漏地背下來,小桓桓倒也一點就通。她當然知道進入旋冰知覺時,偶爾兩人感受能夠相融,只是她還不太熟悉罷了。

該交代的交代完,小丫頭便迫不及待要去找東方旋冰了,耿青知道再不讓小丫頭去找小少主,她就是利用自己的異能也會偷偷跑去,只能好氣又好笑地放她出門。

“若是東方家得知這件事,恐怕不太好。”花九重道。

“先別擔多餘的心吧。桓桓其實聰明得很,只是性子散漫又貪玩,她不見得不知道該隐藏自己的與衆不同。”做母親的,留在兒女身上的心眼自然特別多,也特別細膩,小丫頭僅僅大眼骨碌碌地轉,耿青便能嗅到這小鬼靈精在想什麽了!桓桓絕不是對人沒有任何防備心。

東方旋冰從陰郁而沉黑的夢境中,因為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拉力而醒來時,他直覺地轉過頭,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花雨桓白嫩嫩的圓臉斜枕在她胖嘟嘟的兩只拳頭上,鼻子發出小貓似的呼嚕聲,微張的小嘴蠕動,嘴角閃着可疑的亮痕。

“……”顯然她是趴在他床邊睡着了。這樣都能睡,她是豬嗎?但是他突然覺得他一點也不意外啊。

他知道把他從夢境裏拉出來的力量,一定是來自芄芄。他正感覺自己無比虛弱,而黑暗不斷進逼,突然間,他被一股綿軟又溫暖的不明事物所包圍——在夢裏匆匆一瞥,感覺像只巨大的、孩童的手,輕輕握住他——他便被拉出了夢魇,雖然救他的方式讓他很無語,事後想想卻有些忍俊不住。

那真是芄芄才會做的事啊!

“天叔。”東方旋冰輕聲喚道,母親稍早才離開,他在睡夢中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過去他曾經埋怨母親不能時時刻刻陪伴他,但如今他開始明白,母親不只是他的母親,她還是衡堡的女主人,龍謎島領主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在父親出外掃蕩海盜的此刻,這座島更加不能沒有她。

天叔果然一直都在耳房候着,東方旋冰的聲音細微得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天叔仍是趕了過來。

一看見床邊那小團人影,天叔明顯愣住了。他臉上不敢置信的神情讓東方旋冰有點想笑。

他也不意外芄芄竟能躲過天叔的耳目,偷偷跑進來,他對芄芄的了解可多着呢!東方旋冰不禁有些得意地想。

天叔走近時,東方旋冰只是掀開被子,這張床讓他一個五歲的孩子睡實在太大了,再塞下兩個成年人都沒問題。

“抱她上來吧,她那樣睡會着涼的。”東方旋冰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瘠啞,但并不虛弱,顯然已經好很多了。

天叔遲疑了一會兒,仍是把呼嚕聲越來越大的花雨桓抱上床。

花雨桓一沾床,翻了個白肚朝天,湯圓臉挂着憨笑,嘴角蠕動,睡得更沉了。

這樣都吵不醒,果然是豬。東方旋冰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拉起被子蓋住她的肥肚肚,“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了,您別擔心。”他對天叔道。

天叔總覺得自從小花姑娘出現後,小少主懂事好多。再想想上回花雨桓闖進寧園以後,小少主原本連大夫都說是在拖時日的病就這麽好了,當下也就點點頭。

“我仍在耳房候着,任何事喊一聲就行,等會兒我先讓廚房備些點心膳食,你們醒來就能吃。”

天叔離開以後,東方旋冰躺在花雨桓身旁,看着她肯定夢見了食物、笑得幸福又滿足的睡臉,忍不住有些好氣又好笑地戳了戳她白胖臉頰上竟然冒出來的梨渦。

“貪吃鬼。”雖然這般戲谵,東方旋冰戳着麻糌臉的手勁卻輕得怕吵醒她似的,然後像拿她沒轍那般嘆口氣,側過身子,閉上雙眼,準備趕到夢裏去和她搶食物吃。

可想着想着他又睜開眼,伸出手,像花雨桓曾經對他做過的那般,在她胸前輕輕拍啊拍,直到他也噙着甜甜的微笑,沉入了那黑暗不再、柔軟又美好的夢境之中。

那一年,東方旋冰身子好轉,他的父母松了一口氣之餘,也公布了另一件好消息……

說起來,東方耀揚夫婦十分感謝老天讓花雨桓出現,這讓他們對将要公布的消息不至于那麽愧疚。

自從老六早産,夫妻倆為了盡可能多點心力照顧老六,想盡法子節育……嗳,這裏可還有一段題外話,話說在那位大燕來的神醫,帶來了效果更确實又不傷身的避孕方式以前,兩夫妻節育的方式就是土法煉鋼——不辦事,就沒事。

這對一向房事美滿、身強體健又精力旺盛的夫妻倆,是多殘忍的一件事啊!

于是乎,那幾年,龍謎島附近海域內的海盜老巢,都被東方耀揚親自帶兵剿光了——過多的精力總得找個地方發洩啊!

雖然這也間接造成了不少海盜流落四方,挾怨報複,畢竟要完全掃蕩海域內的海賊,本非一年兩年就能成就的易事,但确實也因此奠定數年後,東方家跨海遠征之際,海域內不再有海盜橫行,讓在大燕平亂的東方家軍隊從此無後顧之憂的勝利關鍵。

但是,百密也有一疏,縱然如今有了神醫的藥,偶爾也有忘記使用的時候,尤其兩夫妻感情數十年如一日,每回丈夫凱旋歸來,當晚幹柴烈火是一定要的……

在東方旋冰身子終于好轉時,鐵寧兒的肚子也大到瞞不了了,這才終于對外宣布:東方家,今年入冬之初,将有新成員。

“希望是妹子。”哥哥們如是道。

只有老大東方長空默然不語,瞥了一眼這幾個臭小鬼——要知道,他很多年前也有這樣的心願,但他可是失望最多次的人啊。

“有小花那麽可愛就好了。”老五說。

東方旋冰難得能和哥哥們同席吃飯,看來心情不錯,聞言卻放下碗,慢慢把食物吞進去,才道:“她哪裏可愛了?”口吻竟是一副嫌棄。“講到吃的沖第一,睡死了就吵不醒……”根本是小豬一只!

幾個哥哥,微笑的微笑,竊笑的竊笑,有默契地不點破。

他還小嘛!男孩子間的相處往往喜歡調侃和揶揄對方,但也許是因為這個小弟實在是體弱多病,上頭的哥哥們從來都是有志一同地特別照顧他,即便東方旋冰成年後身子硬朗了,上頭的哥哥們仍是不放心,光是要讓他帶兵打仗,東方家就為此差點吵翻了天。

這也是為何花雨桓在衡堡長大,但在女人一向稀有珍貴的龍謎島,他們兄弟卻不曾為了“小花”争風吃醋的原因吧!“小花”就是六弟的小花,沒有人能跟他搶,就是晚了五年出生,性格特別驕氣的老七也不行。

日與月看着兩小無猜的嬉鬧露出了微笑,天與地僅僅眨了眨眼,人間晃過十年。

少年豹子般優雅的身子在崖上蹲低,接着有力的肌肉充滿爆發力地伸展,流星似地躍入海濤之中。

這一帶的礁石都在更遠處,是龍謎島和鄰近駐兵的小島間一處小海峽,地點隐密,東方家兄弟若是想泅水,除了到島上的深山裏,最愛的便是這兒了。

東方旋冰潛入水下的身影矯若游龍,他泅水的速度連幾個哥哥都不得不服,絲毫看不出幾年前這小子還是個藥罐子呢!

日光穿透海沫與斑斓海水,拂照在他仍是偏白卻起伏有力的肌肉上,窄腰下一絲不挂……嗯,畢竟這裏只有他們兄弟會造訪,況且身為少主,在領地內光着屁股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他在潛到一座珊瑚礁附近時,身子感應到一陣五感以外、卻相當溫柔的感觸,将他包圍,然後仿佛就這麽融入他體內。他處變不驚,心跳卻跳快一拍,忍住沒翻白眼。

又偷跑出來!他心裏像在叨念着某人那般。

娘又叫我畫機關圖,我手好酸,昨天都晝了一天了,嗷嗷嗷嗷……那是一個屬于少女的,軟似棉絮,甜如蜜水的嗓音,在他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那就乖乖晝。東方旋冰心裏道,決定還是上岸把褲子穿上。

娘說我鬼畫符,人家哪有鬼畫符?我畫得很認真,而且人家還要抄寫被夫子罰寫的經書,從天沒亮就一直抄一直抄,娘又不讓我休息,我好可憐,嘤嘤嘤……

誰叫你聽課時打瞌睡?說打瞌睡還是客氣的,原本夫子雖然面色鐵青,但仍能試着無視趴在桌上睡到流口水的不肖學生,但這丫頭睡着睡着,還打起了呼嚕,一聲比一聲響。

在那當下,就算是這世間修養最好的夫子,也會發火的。

正要往岸邊游回去的東方旋冰,在海中的身子突然一個靈巧的翻身,往另一座珊瑚礁游去,還不忘伸手逗弄游過身邊那些色彩鮮豔的海魚。

做什麽?你這丫頭越來越過分了哦!東方旋冰怒道。

你不是要泅水嗎?我好想念胖胖哦……它會不會也很想我啊?我們如果不去看它,它不是很可憐嗎?

東方旋冰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身子依然優游海中,每當這時,他甚至能夠輕輕松松地就游得比平時更快更靈活 …只是一只烏龜。他沒好氣地道。身為一只海龜,被取名作胖胖,他若是那只海龜,絕對不會承認。而且它應該不認識你這只旱鴨子。每次都利用他的身體享受泅水的快意,當年說服半天她就是不肯下水。

倫家怕水嘛。

也罷,他當然不是真的和她計較,況且女子洇水本就不便。于是那當下,他也不再有任何不甘願,乖乖地游到胖胖應該會出沒的小礁島,一心就只想讓某人快點見到她的胖胖。

……旋冰……某人吞吞吐吐。

嗯?東方旋冰依然漫不經心地響應。

你沒穿褲子啊?

他差點在海裏嗆着,當下連脖子以上也漲紅了。而且,他的頭立刻往下……

喂!他惱羞地制止某個毫無羞恥心的臭丫頭,光明正大地借他的“眼”,全然不掩飾好奇地把他看光光。

我又不是沒看過,人家是擔心你……那個……她嗫嚅半天,心裏想像的情境與畫面,毫無保留地在東方旋冰腦海裏“精采呈現”,令他臉色越來越鐵青。

要小心螃蟹哦!她盡可能以最無辜最貼心最柔軟最可人的嗓音,表示她絕對沒有任何調侃或取笑他的意思。

在那瞬間,他幾乎想彎腰抱膝保護重要“資産”,卻仍是忍住了。我到了再叫你,你滾回去畫圖。他有些粗魯地道。

我當然要陪你過去,你才能輕松一點啊,那裏有點遠欸.只要是他們倆意識相連,他能借用她的異能,五感的感知近于全能,而她也能适時舒緩他的疲憊,護持他的身體,确保身為守護者的東方旋冰不會有任何損傷。

只要耿氏異能者能夠找到他的守護者,他們就會是一對天下無敵的夥伴。

與受到異能者操控的凡人不同,當他們“結合”時,不只異能者能使用守護者的身體,守護者也能借用異能者的能力,而異能者更能安撫并治愈守護者身上的不适,無怪乎歷代守護者最後都成了戰神一般的存在。

那你最好安靜一點。他決定專心泅水,不再搭理他。

但,花雨桓能安靜下來的話,就不是花雨桓了。東方旋冰不理她,她依然能自顧自在他腦海裏說個沒停——

旋冰我跟你說,圓圓生小鳥了哦!圓圓是誰你一定忘了對不對?它是前幾天在我窗邊築巢的胖鳥!它一共生了三顆蛋……你覺得圓圓是什麽鳥啊?

東方旋冰敷衍地嗯了兩聲,根本不算回答。

她繼續往下說:三只小鳥要取什麽名字呢?蛋蛋、球球跟粒粒,你說好嗎?

東方旋冰無語,板着死魚眼和冰山臉,繼續朝已經近在眼前的礁島前進。

旋冰我跟你說哦……花雨桓自顧自拍板定案,反正本來就是問好玩的。

毫無預示地又換了個話題,東方旋冰對此早已見怪不怪,老僧入定完全不是問題了。

毫不意外,她一直講,一直講,一直講,直到他上了岸,她還能一邊講,一邊以異能替他平撫這段不短的泅水距離所造成的疲憊。東方旋冰面朝大海,閉眼靜立,作了幾次深呼吸,感覺到身子幾乎恢複到下水前的狀态。

接着他看到了海龜胖胖。

鳴嗚鳴……胖胖!人家好想念你哦!胖胖想不想我?

就算千百個不願意,東方旋冰仍是奔向老海龜,直到他鐵青着臉色,硬是在離老海龜三步的距離處停下腳步,看着老海龜警戒地盯着他……東方旋冰額上滑下一滴冷汗,避開與老海龜的眼神接觸,把身子轉向別處。

下次還是穿褲子啦!這樣你不覺得很別扭嗎?那令人不爽的聲音道,還好這裏沒有人,不然就看見你光屁股在沙灘上……哎喲……好羞人哦!

我本來游一下就要上岸了!東方旋冰額冒青筋,差點暴吼出聲。而且穿着衣服,阻力太大,很不方便。

花雨桓嘟嘴。實在怪不了東方旋冰年記越大越常面無表情,也越習慣擺出冰山冷臉,有個臭丫頭老是擅闖他的思緒和心靈,他一不留神,可能會跟着遠方的她做出同樣的表情和動作。

那不然,我摘橘子給你吃。她的嗓音半是安撫,半是撒嬌,看來也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用他的身體摘,不就好辛苦!東方旋冰已經懶得回嘴了。

那天回到衡堡時,東方旋冰仍是摘了好幾顆橘子,輕而易舉地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以絕頂輕功出現在花雨桓書房所在的塔樓外,看着裏頭将毛筆擱在嘴唇上方,嘟起小豬嘴的花雨桓,沒好氣地敲了敲窗棂,提醒神游的丫頭他的到來。

花雨桓回過神,十年過去,小臉依然有些嬰兒肥,笑起來同樣雙眼燦亮,甜得像熟桃子。

每每迎上她的笑臉,前一刻明明想着怎麽欺負她,怎麽教訓她的胡來,當下都只能忍不住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頰作罷。

地上散了滿地的鳥獸圖——連海魚和老海龜都有呢!他知道她總是借他的眼去探索她去不了的地方,所以也從沒說什麽。

花雨桓愛畫畫,她的畫技和她在機關學上的天賦相比雖不算出彩,但因為對事物觀察入微,倒也別出心裁,形象優美。至于她畫的機關圖……嗯,花伯母真是一點也沒冤枉自個兒的女兒!這不是鬼畫符,什麽才是鬼畫符?

兩人在塔樓之頂剝橘子吃,花雨桓喜歡讓四面的窗大敞,滿室圖紙被風吹得散落一地也不在乎,只是東方旋冰每回都會忍不住看不順眼地替她把圖紙整理整齊疊好。

花雨桓總是坐在塔樓中央的書案後,依然天馬行空說個沒停。而東方旋冰就坐在正對着她書案的窗邊,有時喂鳥,有時發呆——要知道,當一個人的腦海和耳朵全天都承受某種幹擾時,抓緊機會放空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花雨桓雙手支頰,看着淡金色的天光描繪出東方旋冰側臉的輪廓,把他偏白的膚色照映得一片無瑕,神情總是那麽淡然又沉靜,配上他深刻俊美的五官,微濕的發有點卷曲……真是比畫還美啊!她看得癡癡傻笑,然後發覺東方旋冰根本都入定了,忍不住嘟起嘴,“旋冰,你有在聽嗎?”

“嗯。”音調是肯定的,東方旋冰就是一心數用都能把她上一句話重複一遍,“你說花伯母房裏,藏在某個機關暗櫃裏的那張牛皮機關圖非常奇特……”他頓了頓,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丫頭想做什麽,便冷硬地道:“不準去!”

“……人家又沒說要去。”她小臉委屈地皺了起來,感覺比較像是因為探險的樂趣被剝奪了而不開心。

他還不了解她嗎?東方旋冰起身走向她,一邊剝橘子,将橘子一片一片剝下來,最後喂進花雨桓嘴裏。“你知道,有一種豬,專門吃橘子嗎?”他嗓音很淡,很輕,笑意幾乎難以察覺。

“嗯?什麽?”從小,只要是東方旋冰喂她吃東西,這丫頭簡直像耳朵服貼着,尾巴溫馴地左右搖擺的小動物,乖乖吃得一臉滿足。

好甜,好好吃哦!

東方旋冰嘴角一扯,繼續剝橘子喂她,他一邊喂她,一邊自己吃了幾片,實在是看着丫頭吃東西,總會覺得她吃的是什麽人間美味,自己也跟着嘴饞起來。

“哦,你是豬。”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暗諷,反過來取笑道,“東方小豬,喱喱……”她還用拇指頂住鼻子學豬叫。

“醜死了。”東方旋冰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臉,從來就舍不得用力,因此只換來花雨桓挑釁的微笑和回視。

“我回去了,明天上課別遲到。”他說着,從窗口翻身而出,像燕子一般優雅靈巧地離開了塔樓。

“世之君子,使之為一犬一彘之宰,不能則辭之;使為一國之相,不能而為之。豈不悖哉……”夫子瞥了一眼某人從方才就點個不停的腦袋,眼角顫了顫,但是課堂上不是只有她一名學生,實在不願總是為了一名不用心的學生而耽誤了其它專心聽課的學生。

可不是夫子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龍謎島的貴族女子受教育者不少,與兄弟手足念同樣的書,學同樣的技藝更是平常,但是這名女學生委實頑劣,再怎麽有心的夫子也只能仰天長嘆。

夫子只能姑息她一回,繼續上課:“古之聖王,欲傳其道于後世,是故書之竹帛……”

砰!某人腦袋撞上書案,另一旁的三張書案上,有人不客氣的大笑,有人掩嘴輕笑,也有人面無表情,但忍不住閉上眼,只覺無語。

夫子終于忍無可忍,“花雨桓。”

因為疼痛而驚醒的花雨桓撫着臉,讪讪地站了起來,既赧又愧地瞥了夫子一眼,急忙低下頭來。

嗚……她的鼻子好痛哦!

夫子在這個不受教的學生面前站定。龍謎島貴族的私人課堂,一般會将學子的書案分設兩邊,男左女右,中間是夫子講課的地方,即便男多女少,大多數貴族女眷受到父兄的重視,必定會特地騰出一塊地方讓女子聽課,更講究一點會垂下竹簾或安排年長的女陪讀。

衡堡并沒有為花雨桓安排女陪讀,也沒有竹簾,并非不講究,而是因為這個令人頭痛的學生常常在竹簾後睡到打呼,耿青請鐵寧兒撤下竹簾,不讓女兒偷懶,而性子直爽的鐵寧兒也認為那塊竹簾根本沒有意義,爽快地讓人撤了。

至于花雨桓并未請女陪讀,是因為耿青不願衡堡特別為此破費再雇人。

“古之聖王,欲傳其道于後世,是故書之竹帛——接着是什麽?”夫子問道。

花雨桓背冒冷汗,她睡得糊裏糊塗,哪知道夫子說的是哪一段?更不可能清楚這是夫子即将要講解的部分,只是低着頭,小手緊張地扯着衣擺,忍不住偷偷地以她的感知力向對面的東方旋冰求救。

東方旋冰有時真的不想這麽慣她,但他也知道花雨桓除了平日的課業,還得學父母傳授的機關、毒藥和暗器的知識,雖然他們兄弟課業之餘同樣也需要學習兵法、騎射和武術,但那對他們兄弟來說可是比課堂上的無聊學問有趣多了。

镂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東方旋冰幾乎是嘆着氣,在心裏回應道。

“镂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花雨桓立刻一字不漏地背誦。

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

“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嗚嗚嗚!旋冰最好了!花雨桓簡直都要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想當然耳,這并不是東方旋冰第一次這麽幫她了。

夫子點點頭,想必她是平日夜裏刻苦讀書,白日才會精神不濟,便道:“用心向學雖好,但深夜讀書也不要讀太晚,白日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夫子說得是!”花雨桓立刻笑咪咪地賣乖道。

坐在對面的東方逐風,和因為天資過人,小小年紀就和兩個哥哥同堂念書的東方豔火,紛紛朝花雨桓握拳或無聲地撫掌表達喝采之意,花雨桓這丫頭也厚臉皮地趁夫子轉身時抱拳回敬,只有東方旋冰一陣無語,暗暗翻了翻白眼,面無表情地垂目專心在書卷上,當作沒看到。

對得寸進尺的臭丫頭,最好別讓她得意忘形,否則她真會尾巴跷到連自己是誰都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花雨桓可不把東方旋冰的冷淡當一回事。既然醒了,天晴日暖,春光正好,困在這小小的廳堂裏聽讓人頻頻打呵欠的大道理,多可惜啊!花雨桓開始神游天外,而且堅持獨樂樂,不如和東方旋冰一起衆樂樂!

旋冰旋冰!我跟你說哦……衆樂樂的方式,當然是以她的異能,開始搔擾專心聽課的東方旋冰——胖胖找到媳婦了耶!我剛剛有看到哦!它們在沙灘上一起曬太陽看海耶!好羨慕哦!它的媳婦明年會生很多很多小胖胖嗎?我們是不是該替胖胖想小孩的名字呢?要叫什麽好啊?

東方旋冰不想理她。雖然他并不是對這堂課多有興趣,但是專心聽課是學生起碼的本分吧?他光滑的額頭上,青筋暗暗浮動,依然頑固地堅持将心思擺在夫子的授課上。

旋——冰——我跟你說哦……

叫魂啊!某人差點單手折斷筆杆,但幸好這麽多年來,他的定力和忍耐力,已經接近神的境界,下筆時只是頓了頓,手臂肌肉像是正在努力克制自己那般顫動了兩下,筆下字跡依舊清俊工整,果然有練過。

叽哩叽哩,咕嚕咕嚕,花雨桓說她的,他聽他的。

直到夫子對某個手肘擱在桌上,雙手支頰,自顧自地傻笑的小姑娘,終于又忍無可忍。“花雨桓。”不愧是鐵寧兒精挑細選的夫子,脾氣忒好,口吻依然不愠不火。

正神游天外的花雨桓一時難以回神,還笑到口水都要流出嘴角。依東方旋冰對她的了解,這丫頭肯定偷看了廚房今天做什麽點心了,他閉了閉眼,不想承認嘴角悄悄往上揚,其實心裏更多的是沒好氣。

“花雨桓!”夫子這次聲音重了些,直接站到她案前,敲了敲她書案。

花雨桓總算回過神來,很快地瞄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夫子,和對面三位“同窗”——東方逐風很好心地舉起筆,暗示她夫子要他們寫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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