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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兩匹烈馬一前一後急馳在道上, 前面是席姜,後面是席銘。

席姜本想拉上席奧,最後不想卻是席銘與她同行。席姜看着席銘又想起武修涵信上所說, “家奴”兩個字也許能夠解釋陳知的身份, 以及父親與兄長的反常。

她現在顧不上席銘,他願意跟着就跟着,她全力朝着三岔河道奔去,甚至只是看了一眼身後的席銘連話都來不及與他說。

灤河三叉地界, 南邊崔瀚,北邊席兆駿父子, 還有西邊的陳知, 如今局面已定, 呈現出三足鼎立之勢。

崔瀚看得出來, 那對養父子有話要說, 有賬要算,他倒是不急着回灤城, 可以看下熱鬧。

正好陳知似也有此意,讓人傳話崔瀚那邊, 可于日月亭三方會談。

崔瀚眉毛一挑,想了想應了下來:“也好。”

同時,席兆駿也得到同樣的邀請。

“父親,不能去。”席亞想都沒想阻攔道。

席兆駿擺了下手道:“你以為此事還能瞞得住,他也該回歸他的身份了。當年那個孩子音訊全無,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的, 躲是躲不掉的。”

席亞心裏藏着一個黑洞,在他少年時候, 他以為他會一輩子都生活在陳家,都跟在少主陳術身邊。

但忽然有一天,變天了。父親告訴他,他們的主子本為皇家,他們并不是陳家的奴婢,如今貴家對皇室不利,皇家欲除之,他選擇歸心皇室。

席亞記得,那天父親得到線索,與追擊陳家餘孽的都尉大人尋到山村破廟中,他知道陳術在裏面,他也知道陳術今日必死無疑。

躊躇之間,父親讓他留在了外面,待父親出來時,他緊張地看向對方,父親對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席亞就明白了,那個把他當兄弟一樣待的聰明又溫和的少主已經不在了。

也正是因為此,當他們追擊陳知與陳安時,兩個孩子落下山坡,最終只尋到暈迷不醒的陳可,席亞擅自作主救下了那個孩子,那個他從小抱過哄過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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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父親發現他的自作主張,他跪下來求他,可能是父親不想都尉把此事上報給皇帝引起帝王疑心,也可能是父親也動了恻隐之心,陳安的小命保住了。

不止保住了,席亞還一幫到底,把她帶回了老家,并給她找了養父母。

陳安尚小,時間一長她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以為養父母就是她的親生父母。但後來她嫁過來後,與田家并不親厚,待有了淼淼,就更疏遠了。

“走吧。”席光駿發話,打斷了席亞的回憶。

三方按說好的那樣,大部隊留在原地,都只帶了三百人在亭外候着。

席姜趕來的時候,正聽到陳知對崔瀚道:“我本名陳知,父親陳文恩,母親文钰公主,并不是席家二郎。今日,”

随着席姜的出現,陳知微頓一下,眼裏暗波翻滾,面上無靜無波。他看到席姜的同時,席姜聽到了他親自揭露自己的身世。

少女席姜不知陳家是誰,但大閏的皇後是知道的。前朝文钰公主嫁給了貴家陳氏,被陳知身世驚住的不止席姜還有崔瀚。

不過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養子,怎會是貴家陳氏之後?!

席姜的震驚不亞于剛得知陳知還活着時,陳家與文钰公主的下場,他們這些人都清楚,是被天泰帝的猜忌與疑心害死的。

席姜看向父親,這與他們席家又有什麽關系?家奴嗎?可自打她記事以來,他席家就一直是潛北席家,怎麽會是都城內,貴家陳氏的家奴呢?

在看到席姜出現的那一刻,無論陳知心下湧上了多少驚濤駭浪,但他也是看了她一眼,随即馬上調轉視線,繼續剛才所說。

他接着道:“至于席家,”

聽到說到席家,席姜的注意力立時到了陳知身上,而這時陳知已不再看她。

席姜覺得她對付他并沒有錯,是他欺騙在先,但武修涵的那封信,以及接下來陳知要說的話,讓席姜覺得,事情的真相恐有隐情,她有些心虛 。

此刻,她看着陳知,他是瘦了一些嗎?不過十日,他面色透着一股涼薄之氣,整個人的氣勢也是冷的硬的,他好陌生。

他在說:“祖上長瑜公賣身求榮,認厲氏為主,自領家奴之身。後世厲安歸于大衛長公主門下,領一萬多士,深得公主信任。”

他說這些時,一眼都沒有看席姜,而席姜已猜到他說的厲安是何許人。

但陳知說到這裏忽然就不說了,魯迎站出來替他說了下去。

魯迎恨恨道:“公主殿下出嫁陳家,把主人權讓于夫君,厲安為陳安重新認主。這一切都合規制,但後來陳安賣主求榮,在公主殿下一道道命令下,他扣着一萬多公主的私兵,按兵不動,致使陳家慘遭滅族,殿下羞恨難當随了夫君而去。”

“這還不算完,此奴心狠手辣不念舊主之恩之情,對舊主子女趕盡殺絕。你以為他有苦衷,是唯皇室效忠,但在皇室飄搖時,這小人搖身一變,帶着公主與驸馬的私兵落葉歸根,回歸本姓,不顧他口中的大義,棄皇族如敝履。”

魯迎說着問向席兆駿:“是不是啊,陳安。”

天泰帝登基的第四年,對姑母長公主于陳家情感與利益上的傾斜無法再容忍,與那時還叫陳安的席兆駿密謀,在對陳家進行清掃時,他壓着一萬多私兵不發,令陳家只能任人宰割。

席兆駿照做了,原因有很多,但他心裏清楚,并不是他自己所說的,他本是帝王家的家奴,認陳家為主非他本意,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天泰帝沒有容人之量,他若是拒絕,恐不等陳家如何,他與妻兒的命就先要沒了。

他是家奴沒錯,但他不似馬鑫與魯迎,他心中家人最大。若他沒有結婚生子,他可以繼續忠于主人,在天泰帝手中賠了命也無妨,但有了家人,他就做不到了。

一切都不可能重來,若讓他再次選擇,他還是會選擇保住家人,舍棄舊主這條路。

這沒什麽可辯護的,但并不是賣主求榮,而是權衡利弊,出于保護自家的私心而已。

所以,才有了後來的私吞私兵,趁天泰帝自顧不瑕,跑回潛北老宅之舉。

所以,整件事就是他為了不在天泰帝手中覆滅,選擇了與帝王站在一起,袖手旁觀害死舊主。後來逃離都城也是為此,他忌諱的一直都是天泰帝。

席兆駿說道:“沒錯,魯将軍說的人就是我。家主……”

魯迎啐了一口:“還敢稱家主,當真恬不知恥。”

崔瀚臉現鄙夷,他是大衛舊臣,家奴制在他心裏是不可動搖的規制,家奴不忠是重罪。

他一想到讓這樣的人統領了北部,他就恨當初沒有果斷出手,提前滅了席家。

崔瀚道:“席公真是深藏不露啊,原來你起家的一萬六千士都是偷別人的,厲害厲害。”

陰陽怪氣完,他對陳知說道:“陳家二郎,你今日聚齊三家除了昭明天下,西圍陳氏就是貴家陳氏之外,還有什麽目的?”

陳知:“我欲讓崔公幫彼此做個公證,我妹妹我的家奴皆在席家牢房裏關着,新仇舊恨算清之前,席家要把人歸還回來。否則,席家休想從和縣全身而退。”

席家人心中皆一震,陳知能這樣說,就說明他已有準備。

席姜看向陳知,在心中評估他那句“席家休想從和縣全身而退”是什麽意思,他到底還有什麽後手?

陳知目視前方,還是不看她。

席姜暗道,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她了解自己的父親與大哥,陳知與魯迎說的應該都是真的。

她席家的身份竟然是陳家的家奴。

這時席銘忽然跳出來道:“父親,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你怎麽可能幹出背叛舊主的事。”

席亞:“席銘!住口!”

席兆駿道:“我說過了,此事就是如此,沒有苦衷。”

陳知面向席兆駿:“廢話少提,人,你放不放?”

席兆駿還未來及說話,席銘上前一步,站在席兆駿與陳知之間,這是他熟悉的二哥啊,是他最喜愛與崇敬的親人啊,明明出征前兩日,他們還一起飲茶喝酒暢談未來,怎麽一轉身,一切都變了。

席銘忍不住開口道:“二哥,”

魯迎立時怒斥他道:“大膽刁奴!誰是你二哥!”

席銘的臉登時就紅了,他存着微弱希冀的目光,固執地看着陳知。

可陳知只掃了他一眼就轉開了視線,好像他根本不配他給出回應,只配魯迎的呵斥。

席兆駿這時回答陳知:“人雖在牢中,但都平安無事,問過他們的意願,自當放行。”

席亞忽然像被針刺了一樣:“父親不可,那是我的,”

“是你的仇家,你一直在騙她,你們席家人最擅長的就是騙人感情。”陳知打斷席亞道,“我不僅要陳可,我還要淼淼。”

席亞:“你休想。”

席兆駿則道:“讓那孩子自己選 ,阿陳也是。”

陳知又道:“不止馬鑫,陳可院中我的人,也要放了。”

席家人聞此言臉色一變,連魯迎都看了出來,他連忙問:“惜娘怎麽了?你們把她怎麽了?”

看來這個埋在陳可身邊的婢女大有來頭,不僅與馬鑫同等待遇被陳知親自要人,還與魯迎有着不淺的交情。

可這個叫惜娘的女子在欲帶走淼淼時,已被席姜一刀紮在脖子上死了。

席亞站出來:“那女子已被我,”

“她死了,我當時不知她為何要挾持淼淼,她死在了我的刀下。”

陳知終于肯再次把目上移向席姜,寒冰刺骨地盯着她,似要看穿她的骨。

他眼尾緊繃,嘴角微挑,聲音陰沉沉:“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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