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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都城現在已經不在姚芸的手上, 而是在劉碩的手中。
他在山谷中與席姜分開後,因為陳知的火力都集中在席姜身上,他借此以及對地勢的熟悉逃了回去。
又借着席姜與陳知失蹤的這個時機, 把姚芸滅了, 自己封了國稱了王。
他也舍棄了前朝,他與姚芸唯一的不同是,他沒有稱帝,只把都城改為劉國, 他為劉王。
劉碩接收了姚芸的所有軍隊,以及他利用席姜與陳知兩大巨頭失蹤的事實, 攬到了不少勢力與散兵。
而席姜這邊, 因為上一次被崔瀚與戴家父子設計, 席家軍損失了不少, 如今與劉碩一比, 人數上并沒有優勢。
如今兩方,一在都城, 一在灤城,皆都按兵不動。
席姜自從深潭裏出來, 就忙得馬不停蹄,收編胡行魯,整束軍隊,嚴控陳可,坐鎮藕甸, 奪下灤城。
終于,都城近在眼前, 她卻停了下來。
她曾想過,若不用武力就能拿下都城是為最好, 但見劉碩除掉姚芸,自己封王的行為,這也是一個有野心的,恐不會把都城交出來,俯首在席家之下。
席奧提出,要不要書信于劉碩,探一探他的口風。
席姜當時就否決了,她從深譚裏出來這麽大的事,劉碩那邊都沒有動靜,态度難道還不明顯嗎?
果然在席姜拿灤城時,都城的邊防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布起防來。
這幾日,席姜拉着胡行魯站在沙盤、輿圖前,已經在做戰鬥的準備了。
只是,劉碩的底細她還沒有摸清,且他不似姚芸,不是那貪圖享樂的好運人,他是崔瀚的得意門生,之前就在南郡隐忍多年,又從陳知的多次圍剿中逃了出來,最後攀上姚芸,借此把都城收到了手上。
這還是她帶着上一世記憶的結果 ,即使提前知道了劉碩這枚暗棋,還是讓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是以,席姜告訴自己絕不可輕舉妄動,她不能急。
就在表面風平浪靜之時,劉碩派使者來到了灤城。
使者拿出劉碩的親筆信,席姜看後是有些震驚的。她想過好多可能,卻沒想到劉碩想要的竟是這個。
武修涵離席姜最近,在席姜看過信後,他把信接了過去。
他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胡行魯從席姜的面上看不出什麽,但從武修涵的反應上,好像不是什麽好事。
輪到他看信,也是同席姜一樣的想法,這,真是出人意料。
不過下一秒,他就開始捋上了胡子,對他新效忠的這位督主萬分佩服。原來美貌也是一種利器,但又一想也不全對,空有美色她也走不到今日,誰又能說清,外在的好顏色與內在的魅力,到底各占了幾成。
劉碩在信中說,他願履行席姜曾放出的諾言,就是那句,只要有人願協助席家,與席家肝膽相照榮辱與共,她就會嫁給誰。
劉碩還說,他會封她為王妃,但不是呆在後宅的王妃,是能與他共坐天下,齊肩共治的王妃。
他還具體提到,若王妃這個稱號她不滿意,可以讓她自拟封號,二聖也是可以的。若席姜答應,劉國上下将與席家永為一家人,一條心,他的誠心天地可昭。
信,寫得确實十分真誠懇切。
但,這與當初她嫁給宋戎沒有什麽區別,她甚至能看到日後事态的發展軌跡。
不是她滅掉劉碩,就是劉碩心有不甘,撕毀協議,滅了她席家。
這不是一提就能立馬出結果的事情,所以使者下去休息了。只有自己人在的場合,胡行魯問席姜:“您打算怎麽辦?”
還沒等席姜說話,武修涵先道:“他在癡心妄想,又沒有多大優勢,憑什麽談條件。”
席奧沒有做聲,席銘現在成熟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為,陳可拿淼淼利用了他,得知了席姜與陳知的下落,還被她送出信去給到灤城,若不是胡行魯另有打算,接席姜從深潭出來可不會這樣順利。
吃一塹長一智,有的人因為性格原因做不到,但多吃幾塹就好了,說的就是席銘。
所以,他現在也學會了先思考後說話,也沒做聲。
席姜在武修涵說完後,她道:“也不是不行,”
剛說了半句,武修涵就打斷她:“你在說什麽?”
席姜看他一眼,之前對于武修涵進到深潭親自去接她的行為,她并不看好,很容易壞了她與阿美密謀的節奏與過程,好在沒出什麽亂子,但這行為并不是明智之舉。
一個念頭從席姜腦中閃過,這男人都是怎麽了,當她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追求大業,斬情絕愛時,身邊一個又一個地反倒成為撲火的飛蛾,一點理智都沒有了。
弄得她現在也分不清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因為按她的認知,這些男人有些時候的表現完全不合邏輯不符常識,弄得她還要多想一想,他們是不是在謀劃着什麽,愚蠢的行為只是他們的掩飾。
想到最後,席姜也就不想了,因為想不通。她只記住一個原則,抓重點,只要大方向不會出錯,中間可以省略可以不看。
如現在武修涵像個沒腦子的楞頭青,不從實際利益出發,只顧私念發洩情緒。
有時席姜都在想,沒一個比杜義強的,若一個個都是這樣,她要他們有什麽用?她要的是人才,是智者,不是愛慕者崇拜者。
武修涵被席姜看了一眼後,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急了。
他能不急嗎,因為他知道她為了她想要的,是真的有可能答應劉碩。還有,在深潭裏,席姜阻止他殺陳知,也給他留下了陰影。
席姜收回視線繼續道:“只不過是把當初對付姚芸的想法,換到劉碩身上罷了。”
胡行魯從陳知那裏得到過一句訓斥,就是陳知挑明了不能讓席姜去到都城與姚芸聯姻的原因,因為她會殺掉姚芸掌了他的兵。
胡行魯是贊同陳知所說,但他當時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情況緊急他不能攔着陳知不去,現在想想,陳知恐怕還在慶幸能有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光明正大地發兵,去抓席姜吧。
胡行魯幽幽說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席奧這時開口:“可劉碩不是姚芸,他未必不知你的想法。”
席姜緩緩道:“所以,得探一探他。此事不要着急,待我有了把握,再來定奪。”
武修涵聽此,心裏一沉,她還是動了心思。她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她自己都能豁出去。
畢竟比起與劉碩勢均力敵地打上幾年拉扯戰,不如深入敵人內部,把對方一鍋端了。這是宋戎當初滅掉功高蓋主的席家的方法。
忽然聽到有人說:“我帶來使逛一逛,先探探話,此事确實不能急。”說話的是席銘。
席姜很欣慰,她還以為席銘會說出,劉碩與席家有仇,只能在戰場上見分曉的話來。
之前在她下令嚴控陳可後,席銘曾私下找過她,說是差一點就壞了大事,對她道歉。
席姜當時什麽責怪的話都沒說,只道,路還長,他們都還年輕,犯錯很正常,四哥能意識到就好。
如今看來,她的四哥真的是長大成熟了。
席姜:“也好,四哥這幾日就辛苦陪着使節,耗一耗他們的耐心。”
席姜不可能在不知劉碩真意的情況下,拒絕或者答應。他們現在還不到把話說死,把事做絕的地步,一切都尚在搏弈中。
席奧離開議廳時,心裏是有顧慮的,但這個顧慮不能當面說,他甚至是在夜裏找到席姜,席姜知道這個時間來,她三哥這是有要事要與她說。
席姜這裏基本不用什麽奴仆,她事少,生活上也不講究,就只留一個福桃侍候着。
她把福桃也打發了出去,屋裏點着燭火,只有她與席奧對面相坐。
“三哥但說無妨。”
席奧一直在喝茶,席姜覺出他要說的話好像很難開口。
席奧放下杯子,動作挺大,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咱們席家軍還是很強的,真面對面打起來,不一定輸的。且戰争有輸有贏,互相拉扯個幾年也都是正常的。你不要看已到了都城門口,就心裏着急了,三個月你都在潭下等了,這會兒就等不得了。”
席姜:“三哥,我不着急。”
席奧的手又伸向茶杯,但只是碰了碰就縮了回來繼續道:“我不是說你給劉碩回信的事。我是說,你畢竟是女孩子,是咱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如今父親與大哥都去了,你也當上了家主,但在哥哥心裏,你還是以前的你。”
席姜:“哥哥到底想說什麽不妨明說,是我哪裏想差了,做得不對了嗎?
席奧最終道:“一定要聯姻嗎?上一次姚芸那事我就不同意,但當時陳知在灤河之南虎視眈眈,咱們連藕甸都回不來,我只能認了。這一次,時局沒到那個地步。你這樣,三個月前要嫁姚芸,現在又與劉碩糾纏,讓人覺得像是在用,在用,”
“在用美色來利用男人達成目的,三哥想說的是這個吧。”席姜替他說了下去。
席奧臉現紅暈,他一個做哥哥的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很難為情。但如今席家他為長,他做哥哥的看到可能會出現有損妹妹聲譽的事發生,他怎能不提醒。
席姜:“我不在乎,我不擇手段。我勸三哥也不要在乎,為了達到目的,總要有取舍,這很公平。”
席奧沒想到席姜會如此坦言,他張了張嘴,想說這樣不行,這樣不對,但他最終說不出來。
這一路走過來,都是靠着席姜的不顧個人,只圖大局,不擇手段走過來的。走到今日,連他的命都是她救的,他哪裏有資格說什麽,不,是整個席家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說她。
席姜笑笑,是撫慰之笑:“不過是一些嚼舌,我又不會損失什麽,席家也不會損失什麽,只有利益與好處是真的,待我們進到都城,占領皇宮,登上最高的位置,就沒有任何雜聲了,他們不敢了。”
席奧走回自己院子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初夏的暑熱也沒有驅散他心裏的那份浸涼。
這份浸涼伴随着他的心疼。他知道小妹不容易,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具象。
往事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每一次她的決策都是從家族的利益出發,從來沒有考慮過個人。
但她自己呢?她會累嗎,會痛嗎,會傷心難過嗎?
會……委屈嗎。
席奧腳下的步子一頓,心裏升起一股澎湃之情,他是席家老三,下面都是弟弟妹妹,雖他武力武功比不過弟弟,謀略心智狠絕上比不過妹妹,但他畢竟是兄長,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他撐起來。
席奧轉身,步子快了起來。
席姜沒想到三哥又回來了,她疑惑:“還有事?”
席奧:“我只是有句話剛才忘說了。囡囡,無論你今後做什麽決策決定,三哥都聽你的,都向着你,家人永遠在你身後,不離不棄。”
席姜自重生回來,從來沒在家人面前哭過,甚至連父親與大哥死時,那一場痛徹心扉的哭泣,也是躲起來,借着急驟的雨聲的掩護下進行的。
但此刻,她眼圈紅了,嘴癟了起來。席奧見此,心更疼了,還是個小女孩呢,怎麽就抗起了這麽大的責任呢,這些年他都在幹什麽?
但她也就止于此了,就在席奧想要把小妹攏在懷裏好好安慰時,她卻點到即可,戛然而止。
這就是家主該有的風範吧,任何時候都不會把脆弱顯現于人,不會把委屈訴說于口。
所有的脆弱與委屈都被她化成了動力,朝着目标前行的動力。
第二天開始,席銘帶着來使逛了起來,絕口不提席姜的意思。
剛開始還好,到後來,這位使者就遭不住了,他急着回去複命,被席家督主這樣晾着是怎麽個意思。
這天借着酒勁,他與席銘抱怨:“我們那位王上,是真的看上了你妹妹,姚芸後宮裏那麽多的美人,他這血氣方剛的年紀,竟是一個都沒碰。有那不長眼的往王上身上湊,都被趕了出去甚至轟出了宮去。”
席銘聽着,給使節又滿上了一杯:“別光說,您倒是喝啊。”
使節喝下一杯,繼續道:“一開始,大家可愁,這不會是個有斷袖之癖的吧,再後來,不知他從哪得了張畫像,但凡見過你家督主的,都知道那上面畫的女子是誰。”
席銘心下了然,劉碩那厮不知從哪裏讓人畫了他妹妹的畫像,挂在屋裏了。
“那這樣看來,劉王對我們督主倒尚有幾分真意?”
使節:“可不是,我出來前,連她住的地方都騰出來了,搗騰進去的東西全都跟不要錢似的。您說,這又是舍得花錢,又是睹物思人,守身如玉的,可見不止是只有幾分真意了,這可是全心全意了。”
席銘把這番話告訴了席姜,席姜雖有些吃驚,也不會盡信,但從側面可以說明,若劉碩真是如此,其中無詐,聯姻一事倒是可以一試。
席姜想的時間不長,她最終決定,為保險起見,她依然如上次奔赴都城一樣,不帶席家軍過去,只帶陪嫁的人數,親眼去看看劉碩的真意。
這有些冒險,但之前她已行過一次,不過是中途被陳知攪了,這次的決策依然沒有人可以反對她。
胡行魯對此是支持的,督主的決策于席家來說是最安全與最實用的。他很欣慰,能跟着這樣一腔孤勇的主上堅定地走下去,是件幸事。
席姜既然決定了,就把使節召了來。
禮尚往來,她把親手寫的回信交到了使節手上,讓他先回去複命,而她則是等在原地,等着看劉碩下一步會怎麽做。
劉碩得到回信,開始了與席姜有誠意的交往。
雖保險起見,誰也沒去到對方地盤,但這一來一回地,席姜差不多能感受到劉碩的真心。
他們從夏初一直這樣相處到初冬,終于把訂婚一事定了下來。
就在席姜與劉碩訂婚之際,一隊人趁着夜色朝着南郡進發。
這隊人沒有人騎馬,也沒有人坐車,全靠水路與步行。
阿美望着遠處黑漆漆的山,聽身後人道:“為什麽不跟她出來?”
阿美沒有回頭:“因為不想,但現在那裏被你毀了,我的家沒了,我只能像這個船一樣,随波逐流。”
阿美從甲板上站了起來,回頭問陳知:“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鼓動他們的,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背叛村長的人。”
陳知:“很簡單,除非你那個村長不讓我與村裏的人接觸,否則這是早晚的事。”
阿美想到席姜:“你們這些外面的人都好可怕,她也是。我明明知道她在利用我,但我還是與她共情,心甘情願地幫助她。”
陳知笑了一下:“她可比我厲害多了,若她的目的不是出來,你們的村長早晚有一天會被她取代,她在哪裏都是要大權在握,絕不受人轄制的。”
陳知帶出來的村裏的人,大部分都是青壯年,他們雖身體素質很好,但沒有人會騎馬,他們連馬是什麽都沒見過。
是以,陳知只能帶着他們或坐船或步行。他算着日子,要多長時間能趕到南郡。
潭下的通道雖被席姜破壞了,但三個月後,那個洞穴還是出現了。人為力量改變不了大自然的饋贈,這是村長與陳知心裏都隐隐明白的事,而在洞穴出現時,算是石頭落了地。
陳知一點都沒耽誤,帶着人造了村長的反,其實連造反都不算,村中的中堅力量都被陳知蠱惑地想要出去,再加上席姜毀通道一事,更加深了他們恐慌。
人就是這樣,自己選擇不出去可以,但出去的通道被毀,被動的不能出去,那就受不了了。
九十
陳知一從深潭出來, 就得知了現在的局勢戰況。
他的人現在退守南郡,與他設想的差不多。這也是當初一切都還好時,他與他的下屬做的預案。
若出現突發事件, 如他不在, 他無法定奪的時候,守住灤城是第一要務,若守不住就退到南郡。那個地方,在陳知注意到劉碩時, 就開始了研究,南郡地勢雖複雜, 但他還是熟悉的。
如今陳知的任務就是, 以最快的速度, 最短的時間, 不被人發現地去到那裏。
席姜這邊, 她與劉碩雖訂了婚,但訂婚儀式還沒有舉行。依劉碩的意思, 這個步驟不能省。
席姜無所謂,她恨不得快進到結婚, 快進到入都城、入宮。不親自參與進去,不看到劉碩身邊都是什麽人,軍隊的情況,等等這些細碎的東西,她什麽都做不了。
就如劉碩殺掉姚芸取而代之一樣, 他也不是只憑想象,一到姚芸身邊就開始行動了。他也是先觀察再侵蝕, 最後一舉拿下的。
所以,席姜躍躍欲試态度積極, 成與不成,她只差一步了。
兩邊依然保險起見,在灤城與都城中間的齊鎮舉行定婚儀式。儀式結束後,擇好日期,劉碩這邊會派人直接到灤城迎娶席姜回都城。
說來,席劉兩家訂婚一事上的流程,看在普通百姓眼中,屬實可笑。都到了舉行訂婚儀式這一步了,準新郎與準新娘像交戰中的兩國進行談判一樣,嚴陣以待。
各自限制了所帶人數,地點也選擇在了正中間,不偏不倚,把對方當賊一樣地防。
但,這在席姜他們這些人的眼中,再正常不過。
因着陳家軍的沒落,以及劉碩收割了一批散兵勢力,如今能與劉席兩家抗衡,造成威脅的勢力基本沒有了。是以,雙方商議,只各帶三千人的軍隊守在兩方界線外。
純屬君子協定,若沒事則沒事,萬一有事,誰也不會吃虧。
齊鎮內,則只有兩邊的主力将領能夠進入。齊鎮是個小鎮子,從來沒經過這樣大的場面。正因它小,劉碩對其大肆布置,看上去還挺像樣的。
十月初八,除卻陰天見不着太陽,黃歷上沒有任何毛病,是個黃道吉日。
劉碩一早就起來了,或者說他一宿沒睡,他忍着昨天一天沒有去見席姜,雖說這是正式婚禮才需忌諱的習例,但劉碩還是保險起見,就這樣忍下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年輕的劉王并沒有因為沒睡好而精神疲累,反而神采奕奕,像是喝了兩碗老參湯加幾杯鹿血一樣亢奮。
席姜也算是又穿上了嫁衣,雖是訂婚,但顏色與款式與正式禮服差不了多少。
在看到福桃對禮服露出喜愛神情後,席姜終于問福桃:“想嫁人嗎?我可以按你的心意幫你找到如意郎君,你可以慢慢挑慢慢選。”
福桃剛才還一臉對禮服的向往之色,在聽到這話後,臉色立時一變。
她放下禮服:“姑娘,你是不要我了嗎?”
福桃是變了,她寵的,上一世她是不敢這樣與她說話的。不光是福桃,席家上上下下的婢女、婆子,她待之的态度都與上一世不同了。
經歷了上一世,她對女人在這世道的艱難理解得透透徹徹,她改變不了世界,但她可以做好自己。
席家的婢女、婆子,願走的放契,不願走的也會被善待,一旦發現結夥欺人的,将受到嚴懲。
就連席姜這樣的家主,住在偌大的主院中,身邊侍候的只有一個福桃。武修涵,她的兩位哥哥對此都是不理解,都勸過,但她從來不解釋,她覺得他們理解不了,她只去做就好。
此刻,聽到福桃這樣說,她道:“談不上不要你,是在問你的想法,你想怎樣都行。若不想嫁人,也不想在我這裏呆了,可以拿了錢去做你想做的事,身契與生計什麽的你不用擔心,我都會幫你辦好。”
福桃對此是了解的,她看着姑娘如此放契了好多姐妹,想來自己得到的銀錢與照顧不會比任何一個少。
她一時楞住,席姜見此,拿起妝臺上的梳子自己先梳了起來,給足福桃時間,像她說的,這事不用急,她可以慢慢想。
沒一會兒,就聽福桃道:“姑娘,我不嫁人。這世上真的存在如意郎君嗎?我不像姑娘,沒有手段與權勢,我誰也降不住。我也不走,我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在姑娘這裏,我除了侍候您,還能去廚房想做什麽吃就做什麽吃,我可開心了,我就這點愛好。”
席姜笑了:“你這丫頭,是在說我好欺負吧,由着你主事不做東蹿西蹿。”
一時主仆兩個笑鬧到一起,武修涵在門外站住了腳,好不容易壓下的酸澀與陰郁,被席姜的笑聲勾了起來。
她就這麽開心嗎?武修涵不由想到劉碩,他雖不是美男子,但年輕健碩,整個人看上去充滿了雄性力量,他沒有家世平民出身,之前只是崔瀚麾下的弟子,但他手握都城,入主皇宮,是登記在冊的劉王,百年後史書上都要載他一筆。
這樣一想,武修涵越發沉郁,理智告訴他,那又怎樣,不還是會死在席姜的手上。
但,真的一定會死嗎?看劉碩那個樣子,是真心地愛慕,真誠的求娶。做夫妻時間一長,無關情愛,也會有些情義吧,若劉碩肯示弱肯放棄,成為他與杜義這樣的角色,那席姜就沒有必要殺他了。
而她若能兵不血刃地獲得她想要的,是不是作為回報,也不會與劉碩分開。
一日夫妻百日恩,這是武修涵從深潭那間新房裏得來的教訓。那間新房是怎麽回事,她在深潭中不得已嫁給了陳知嗎?武修涵從來沒問過。
他轉身離開并告訴自己,無妨!她不想殺劉碩,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不睦。猜忌一旦生成,如洪水一般阻擋不得。
訂婚無需行禮,只是過一些彩禮嫁妝,遞上吉貼,貼上正式書寫結姻的吉日與吉時,雙方親筆簽上名字,儀式就算是成了。
後面就是雙方重要人士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席姜是家主,她無需像個準新娘那樣躲到後宅去,她全程坐在上席,坐在劉碩身邊。
一切都很順利,天色再暗一些,宴席就可以結束了,席姜不允許席家軍裏的任何人在晚上飲酒,訂婚宴也不能例外。
就在這當口,外面先是跑進來席姜這邊的衛兵,嘴裏喊着急報,緊随其後的是劉碩的人,他們都在報着一件事,齊鎮西門與南門被一股不明軍隊圍住了。
席姜與劉碩“唰”地一下,一齊站了起來,并同時朝外奔去。
齊鎮太小了,城頭也小,幾步上去就看到了整齊劃一的隊伍。
雖隊中人衣着有參差,但席姜與劉碩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逃往南郡的陳家軍。
他們怎麽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裏?!席姜只能想到一人,陳知。
果然,他從後面騎馬穿過,停在了隊伍的前面。
他不錯眼珠地看着席姜,好像劉碩并不存在。席姜也在看他,她臉上表情可謂複雜,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席姜慢慢把目光投向隊伍中的疑點,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這裏面混有村子裏的人。再一看,阿美竟然也在其中,她坐在章洋的馬上,章洋在她身後拉着缰繩,顯然她還沒有适應馬匹這種活物。
放眼望去,陳知帶來的人與她和劉碩兩方的人數差不多,他這是……把他所有殘餘兵力全都帶了出來?
“陳知?他不是死在深潭中了嗎?“劉碩不解發問。
一旁的武修涵聽到此話,生出一種看熱鬧的心理,讓你攔着不讓殺他,現在自食其果了吧。
陳知依然在看着席姜,他道:“我只是想來問問,一女嫁二夫,天下可有這樣的道理。”
劉碩皺起眉頭,這話是什麽意思,只要有耳朵的都明白,他看向席姜。席姜神色淡淡地看着陳知,并沒有理劉碩。
席奧此時站出來:“陳知,休要胡言!你只說,你此來做甚?”
陳知說着拿出一身紅嫁衣:“我與你家督主在深潭村中已成親,這就是她當初所穿嫁衣,我這隊伍裏還有不少從村子裏随我出來的人,他們皆可作證。”
席姜終于有了些微反應,她眼睛虛了虛。
忽然,陳知一改嚴肅,沖席姜笑了笑:“當初委屈了你,沒有一件像樣的彩禮,如今給你補上,你就不要生為夫的氣了,好嗎。”
他溫柔輕哄,好像他們真是一對成親不久在鬧別扭的小夫妻。
席姜咬着後槽牙,磨了磨,禍害就應該早點去死。
陳知不止是個禍害,還是個妖孽,他今日穿着裝妝上,隆重與俊俏并于一身。不說把劉碩比得毫無存在感,就是與他這樣帶重兵前來的架勢也不符,滿滿違合感。
席姜終于開口:“權宜之計罷了,懂的都懂,你都這樣兵臨城下了,我們怎麽可能做夫妻。你今日若是來讨杯喜酒的,我們歡迎。”
說着拉起劉碩的手,陳知面色一沉,但下一秒他還是笑着。
“哪裏是兵臨城下,是來與你一起滅他的。”他說着伸出手來指向劉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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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