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在看什麽

第11章 你在看什麽

內侍連忙道:“是、奴才這就去!”

禁軍統領陳揚今日恰好奉命在殿外守候,無楚帝親令,他絕不會闖入帝王寝宮前,即便是任何特殊情況。

丁從喜緊握着拳頭,兩手抵了抵,最後像是下了什麽決斷一樣,他猛地扯過身旁的一名小太監,用力壓低聲音說:“你,速去請坤澤宮前來候命!”

小太監呆了呆,緊接着表情要哭出來一樣:“丁大人,這不可呀,陛下最是厭惡坤澤,您是知道的。”

丁從喜狠辣道:“住口。若你再啰嗦,咱家現下便以耽擱聖上龍體丢你去亂葬崗!”

小太監吓得一抖,哆嗦着跪地領命:“大人饒命,奴才這就去。”

丁從喜松開手,盯着他跑去請人,心口仍是死繃着。

楚帝狂傲自大,一向不把信息素暴動放在眼中,在此之前楚帝也的确未被信息素過多影響。

可史書記載的鮮少幾例例子太過慘烈,沒有坤澤牽制的乾元最終全都會化為失去理智的猛獸,直到厮殺至死,縱使楚帝目前情況不明,可丁從喜也必須搏命賭一賭,萬一楚帝無事,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有事,興許還能拖上一拖。

江德滿剛睡下,便被叫醒,聽着宮人的描述,只覺得大不好,抓住傳信的小太監,壓低聲音連聲道:“去喚坤澤宮的人來,記住了,絕不可驚動其他人!”

他抓着小太監的胳膊,呵斥道:“快去!”

來叫人的小太監已經吓得不行了,被江德滿一呵斥,腿軟着應道:“是,奴才這就去。”

他差點跌倒,一路又往坤澤宮的方向小跑,路上正巧撞到一名宮女,差點真跌了。

小太監急得罵道:“宮禁已到,你還在這裏鬼混什麽,還不快該到哪到哪去,耽擱了咱家唯你是問!”

小宮女低着頭,連聲瑟瑟道歉:“是、是,奴婢這就離開。”

小太監背着重任,宮禁剛到,有宮人沒來得及回去也正常,他又斥責一句,折身又沖去喚人。

待他走遠後,宮女擡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低着頭,碎步趕緊離開。

江德滿已然快速的收拾好,一邊整理行裝一邊往寝殿方向去。

雖不合匹配,可只要是坤澤,就能疏導乾元的精神力,只是效用不多罷了。

既然現在宮內現下還沒出事,那楚帝必然還是在控制中,他雖自大,可一向不會拒絕對目前情況有利的提議。

更遑論無楚帝親令,禁軍不會被調遣,現下他們能做的也只是喚坤澤宮來備命了。

江德滿着急的拍着手,推開另個小太監的攙扶,往寝殿方向緊趕慢趕。

寝殿外的宮人雖然內心慌亂成一團,可因着早有預備,一切都是在秩序井然的執行。

坤澤宮宮監梁程實剛經歷過這群坤澤白天被楚帝趕出去的事,本正扼腕的借酒消愁,未曾想又收到緊急召令,也顧不得是何情況,趕緊灌了兩壺冷水醒酒,命人即刻安排。

坤澤宮內又分為數個小宮院,每個宮院都安排着三四人,按照分化的等級劃分。

白清是未來的天級坤澤,住的也是最好的宮院之一,同樣是第一批收到消息的。

分配的宮人為他披上鬥篷,深宮之中,他們自己帶來的奴仆打探不到什麽消息,人脈便是最重要的東西,白清輕柔的朝他道了聲謝。

宮人從沒見過對宮人這麽客氣的坤澤,頓時有些臉紅,小聲提醒:“既是宣召,想必是陛下的意思……公子是天級坤澤,定能被陛下喜愛。”

白清淺笑了下,又道:“那便多謝你的吉言了。”

宮人忙道:“公子勿和奴客氣了,梁大人已然在催促了,公子若是第一位到,或可助梁大人大忙。”

宮人雖是這麽說,白清卻知道裏層的意思。

梁程實此人,白清是知道的。

他主監坤澤宮,為人狠辣陰森,眦睚必報,但最會巴結人。

白清淡下表情,看向宮人時卻還是牽了牽嘴角,輕聲說:“清自是知曉的,勞煩姑姑帶路。”

只是一個內監而已,便如此能看低他。不過他也不急,待他接觸到楚帝,自會讓之前的一切都還回來。

畢竟除了他,這個世界上能舒緩楚帝精神力的也只有一二坤澤而已。

雖然白日因為那個廢物平白浪費了機會,還害得他們險些被罰,不過是他的東西,永遠也跑不了。

“三公子,出來這麽早,消息蠻靈通的嘛。”

一道蠻橫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宮人腳步一頓,白清停下步子,轉身看向來人。

看清何人後,他嘴邊的笑意更小了,但卻仍然挑不出錯處的行禮道:“不過是陛下有令,不敢延誤罷了。”

來人眼睛一眯,精致的臉龐趾高氣昂的微擡着,聞言嗤笑了一聲,說道:“做作。”

他身側的侍從面色古怪,顯然很想勸阻,但是又知道他的脾氣,只得忍耐住了。

白清沒有與他争論,只笑着看他率先走出宮院,然後才重新起步。

老實跟在他身後的阿邦忍不住努了下嘴,壓低聲音道:“公子,他也太嚣張了,縱使親娘是公主,那也是前朝的事了,公子現在與他同是天級,又有宣王世子庇護,完全不必看他臉色。”

白清目光微閃,輕聲說:“你既也知道,急什麽。”

他看着白暄嚣張的背影,嘴角的弧度這才慢慢降下去。

白暄自第一次分化便檢測出極高的坤澤等級,生母又是江國公主,生父是鎮國大将軍,因此千嬌萬寵的長大。

想到白暄上輩子耀武揚威,白清緊了下手指,不過馬上就鎮定下來,輕描淡寫的收回視線。

他有的,他都會更好的得到。

宮內禁車馬,因着坤澤身體嬌貴,坤澤宮是唯一的例外。

坤澤宮的轎辇挨個抵達前殿。

梁程實拾掇齊整,親去請見總管太監江德滿,結果連人都沒見到,只收到又叫他們回去的消息。

梁程實自知是被耍了一遭,明早或還得面對楚帝的怒火,臉色青白得可怕。

候在殿外的坤澤神色也不太好。

尤其是最前排的白暄,剛剛來的時候他還嚣張得很,這時候卻咬着牙根,才勉強忍住沒在可怕雄渾的乾元信息素下逃跑。

即便坤澤可以安撫所有乾元的精神力,可如果乾元與坤澤并不匹配,那麽等級越高的乾元,他的信息素對坤澤來說越難以忍受。

白清與楚帝的信息素也并不适配,他握緊宮人的手臂,下了馬車,遙望宮燈下巍峨的帝王寝宮。

白暄家境優渥,又是天級坤澤,縱使是害怕,見到梁程實回來,也還是不滿的問道:“我們何時去面見陛下,現在嗎?”

梁程實看了他一眼,調整了一下難看的表情,假笑着說:“公子今日辛苦了,不過不巧,陛下已然歇息了,二位還是早回殿內早做休息吧!來人!送二位公子上車!”

白暄一怔,随後表情羞惱起來。

他自小還從未被人如此戲耍過,如今只是一個宮內小官,竟也敢當面對着他擺臉色!

他身後的小厮見狀不對,連忙從後邊緊拉住他的衣擺,壓着聲音勸道:“少爺,想想将軍和公主!”

江國易主,有先皇的血脈對現在來講非但不是優勢,反而變成了劣勢。白暄可以無視白清,但是坤澤宮宮監,沒見到楚帝之前,他可萬萬不能得罪,誰知道就會牽扯出什麽因果來。

白暄握住拳頭,忍氣吞聲的跺了跺腳上馬車。

小厮連忙跟上他。

杵在原地梁程實涼笑了聲,回過身,瞥向沒離開的白清,清了清嗓子,道:“白家少爺怎麽還在這,是有事問咱家嗎。”

白清朝拱手他行了一禮,“今日勞煩梁大人了,天氣濕冷,大人還是早些回住處吧。”

梁程實表情好看了些,也行了一禮,道:“公子客氣了,您也早些回吧。”

白清攔住他:“梁大人,清有一疑問,不知殿內——”

梁程實表情一轉。

他表情莫測的打量着白清,最後笑了下,靠近他壓低聲音說道:“白少爺,不是咱家不說,而是這天意啊,知道多了沒有好處。”

白清神情微僵,一時情急,他倒是忘了這家夥是個老狐貍,縱使他現在示好,楚帝不近坤澤的事舉世皆知,這只老狐貍自然不會多給他把柄。

“帶白少爺回吧。”

梁程實朝小內侍擡擡下颌。

兩個小內侍應聲,一左一右走到白清身邊,低身說:“白少爺,請回吧。”

白清也只能邁上馬車。

撩開簾子時,他目光沉沉的往帝王寝宮方向看了一眼。

雖然他與楚帝的信息素并不适配,但是白清體內的信息素現在極為純淨,對乾元的信息素也極度敏。

白暄或許沒注意到,他卻察覺到剛剛充斥着喧嚣與殺氣的暴烈信息素,現下卻在慢慢“溫順”下來,仿佛心滿意足開始蟄伏的野獸。

楚帝身側聚攬天下能人異士,白清自是知道的,但是楚帝并非一般的乾元,前世他也沒有聽聞過楚帝身邊有這麽強效的藥物。

但除此之外,只有與楚帝契合度極高坤澤在場,才能安撫乾元暴動的信息素。

“公子?”

見他不動,阿邦有些急的啞着嗓音提醒。

現下是宮禁時間,沒有楚帝召見再滞留下去,是要按宮規處置的。

白清驟然收回視線。

不可能。

必定是他想多了。

即便其他小事或許與前世有些出入,但這點絕無可能。

楚帝是元級乾元,能與他匹配的坤澤也只有元級。但坤澤本就不易存活,元級坤澤只會更甚,甚至連史書中都未曾出現過一個,除了達官顯貴之子,絕無流落在外的可能,更不會突然出現在江國宮內。

白清深深看了一眼暗夜中越發高聳的寝殿,定下心神,随後才松開握着簾子的手指,落下簾子說:“回吧。”

*

坤澤宮的轎攆原路折返,彼時帝王寝宮前,江德滿及一幹宮人正跪在殿前,聽楚帝口谕。

傳楚帝口谕的不是哪位宮監,而是非緊急情況不會在外人前露面的楚帝貼身暗衛。

“江公公,還請待命吧。”

暗衛用的是變音,低沉喑啞,仿佛朽壞的銅鐵。

江德滿叩首領命,起身後卻叫住他,遲疑着壓低聲音問道:“大人,陛下他龍體是否有礙啊。”

暗衛蒙着黑布口罩,聽聞這話,腳步倒是停頓了下,随後眼睛微眯,像是想到什麽不可置信的畫面一樣,最後只低啞着道:“陛下無礙,江公公只管安撫好宮內上下即可,至于今夜您私自調遣坤澤宮之事,陛下明日自會有決斷。”

江德滿怔松的拱手行禮,着聲道:“是,奴才領命。”

暗衛微一額首,轉瞬隐匿在原地。

丁從喜這才從地上起身,扶住江德滿,皺着眉道:“義父,我已經遣了坤澤宮梁大人回去了,陛下這……”

江德滿沉吟道,“暗衛皆乃是乾元,既他們說陛下無礙,自是無事了。”

他往寝宮方向看了一眼,眉頭緊擰着,目光很是複雜,最後只低聲說:“陛下自有定論,你且安排好宮人,切勿發出聲響,惹了陛下煩心。”

丁從喜躬身應是:“兒子知曉。”

江德滿擺擺手,丁從喜指派了幾名小太監送他回去休息,等瞧不見人影了,才回首看向兩側的宮人,壓低聲音狠辣道:“今日之事若有別宮知曉,誰也別想保住你們的項上人頭!”

“是,奴才們知曉。”

滿殿宮人瑟瑟應是,丁從喜揮手示意安靜。

寝宮外重新恢複一片寂靜,而與此同時的寝宮內,比殿外更加濃郁的乾元信息素中,加着一股極其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的氣息。

如果不是極高的等級或者契合度,根本察覺不到這股氣息的存在。

重劍插在寝殿玉石地板之上,興奮的翁鳴着。層層帷幕之內,男人逐漸褪去猩紅的鳳目微眯着,神色莫定的看着身側的一小團身影。

少年向內蜷縮着,只露出半邊臉頰,碎發因為冷汗貼在飽滿的頭上,兩只小手緊緊攥着被子邊緣,微張着的唇瓣不斷的呼出熱氣。

那股甜膩的氣息正在源源不斷的自他身上蔓延出來,理智與殺戮也在楚骥的腦海中來回沖撞,最終站了上籌。

楚骥忽然擡起大掌,緊扣住少年脆弱的脖頸。

少年只抖了一下,似是被涼到了,随後本能的越發蜷縮起來,像是要把自己團成一顆團子。

細軟的肌膚隔着單薄的睡袍摩挲着楚骥的掌心,他眉頭一皺,随後加重掌心的力道,掰着少年的脖頸,将他整個人提至身側。

他們二人面龐距離不過幾寸,那股微弱的氣息陡然變得越發濃郁,楚骥鳳目微眯着,大掌猛得收緊。

這東西竟當真是個坤澤,一個或許與他高度契合的坤澤。

即便楚骥厭惡受到坤澤的轄制,可“他”若當真能安撫他的精神力,這便是另一回事了。

一個與他精神高度契合的坤澤,或許是楚骥唯一的弱點,他絕不會容許這樣一個意外暴露在他所看不見的地方。

無論這東西是真的,亦或者是假的。

“咳……”

少年終于在緩緩升起的危險中睜開雙眼。

他只睜開了一條縫,細細的眼縫濕漉漉的,在黑暗中反着淡淡的水光,似是還沒搞清楚狀況,迷茫的看着男人。

楚骥将他提至眼下,語氣冷漠的開口:“告訴朕,你是何人,又在何處。”

少年整個人都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懸浮着,小腿無力的抵着男人的小腿處。

他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眼睛睜得更開了一些,呆呆的仰頭看着男人。

楚骥皺起了眉頭:“你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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