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Don’t mind.”王攀拍過每一個人的肩膀,叫大家不要在意一場比賽的輸贏,當他來到紀冠城面前時,看着這個垂頭喪氣的年輕人,忍不住多說兩句:“比賽都結束了,別想了。”
紀冠城道:“我以為你要問我劉……劉恩卓的事情。”
“哦,你不提我都給忘了。”王攀笑道,“那既然你提了,不講明白是不是不厚道?”他把其他人招呼過來,恐怕此時此刻只有八卦才能消解衆人的糟糕心情。紀冠城剛要說下去,王攀打斷了他:“你等等,我先猜一下你為什麽之前一直不提。”
“夢鹿,你沒有必要學彰sir吧?”其中一人調笑,“你每次都猜不準。”
“栾彰那是讀心術!我靠的是推理,這能一樣嗎?”王攀不甘心,他的眼睛在紀冠城身上打量,試圖觸發什麽玄學力量,“你是不是看我特別讨厭劉恩卓,擔心說了之後擾亂軍心?”
“不是。”
“那就是怕我指示你去找劉恩卓套戰術!”王攀一拍大腿,“小紀,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紀冠城有點無語,還是耐着性子說,“真的沒有那麽複雜,我就是忘了。”
“胡說!按照你說的,你們在一個實驗室待過,哪怕不太熟悉的人都不可能忘掉的,何況還是劉恩卓那種非常惹眼的。”王攀虛空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鏡,名偵探時刻到來,“栾彰說過,人是不可能真正忘記一件事的。”
紀冠城說:“因為這個信息對我來說不重要,所以我根本沒有必要處理,這樣大腦的效率才會更高一點。”
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紀冠城,聯想他那無時無刻不在壓榨自我空間卻又能表現出出色能力的狀态,這确實需要非常高效才行。王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感覺你們學腦科學的或多或少這裏有點問題。小紀,我抓到你的短處了。”
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麽當初紀冠城壓根不認識自己——等等,王攀一頓,那不說明了自己響當當的大名在紀冠城心裏其實屁都不是?
王攀寧願相信紀冠城是臉盲,反正這是栾彰下的定論。
話題被王攀攪合得亂七八糟,衆人也就忘了劉恩卓的事,早早散夥回家吃飯。紀冠城給栾彰發消息沒有動靜,心中放心不下,就說回去看看。王攀一眼就看出了紀冠城的心事,勾着他的肩膀問他是不是想去找栾彰,紀冠城點點頭,王攀笑着在紀冠城腦門上一彈,說道:“雖然栾彰受傷是你導致的,但是你也不是故意的啊,誰都不想發生那種意外的,你不要太自責。別說哥哥我沒提點過你,要是對別人自責也就算了,栾彰那種人,你就等着被他敲詐吧。”
紀冠城的眼中流露出驚訝之情:“你為什麽要在背後這麽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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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啊我當着他的面也可以這麽說啊。”王攀表現得理所應當,“我是看你小夥子品行不錯能力也好是個人才,所以才告訴你的。你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行不行?栾彰那種資本家可是最會吸人骨血的。”他有模有樣地講述了半天栾彰的萬惡行徑,怎料紀冠城一句話就讓王攀噎住了。
“……明明你才是老板吧。”
“我不是那種人!”王攀立刻劃清界限,“算了算了,以後有你的‘好日子’。”他還要在跟紀冠城聊點什麽,被劉樹的電話打斷。
“小樹啊,怎麽啦?”王攀不在意在紀冠城面前接聽,緊接着他口氣就變了,“啊?那厮不是在紐約嗎?什麽時候回來的?哦……行行,你放心,上次動手我不對,這次我肯定辦妥。他說什麽是什麽好吧?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行我一會兒過去找你,嗯嗯,挂了。”
手機挂斷,王攀長嘆一聲,見紀冠城壓根兒沒聽他打電話,心想這小子倒是懂事。于是指路紀冠城回去之後到他辦公室對面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房間裏找栾彰,他還有別的事,就不去湊熱鬧了。
紀冠城想也沒想敲了房門,得到應許之後推門進去。
與公司裏随處可見的未來科技風格設計不同,這個房間裏的裝潢陳設像上個世紀的歐洲,厚重的地毯,通頂書櫃裏擺滿了不同風格的書籍。它們被擺放得井井有條,但能一看出來不是裝飾品。窗戶被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半掩着,栾彰就坐在窗邊。
包裹着他的是一把靠背扶手椅。
旁人見這一幕會想到很多漫無邊際的場景,但是紀冠城的大腦是有對栾彰的學習基礎的,他幾乎一下就想到了福爾摩斯。
為什麽在公司裏會有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房間?
栾彰把手裏剩下的半塊黑巧克力含進嘴裏,稍稍側過臉,問道:“比完賽了?”
“嗯。”紀冠城點頭。
栾彰沒問輸贏,只是說:“外面太熱了,我本來想休息一會兒就回去的,結果忘了時間,抱歉。”
紀冠城上前一步,看向栾彰有意隐藏的那半張貼着紗布的臉,關切問道,“你的傷……”
“沒事的,只是擦破了皮。”栾彰答道,“可能流血有點多所以看上去很嚴重,實際上過兩天就好了。”
“會留疤嗎?”
“這不重要吧?”栾彰反問紀冠城,“你不會還想再道歉一次吧?”
紀冠城不語,看樣子确實有這個想法,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對于他來說似乎怎麽做都不是最優解,只會道歉是沒有誠意的。
“你怎麽知道來這裏?夢鹿告訴你的嗎?”
紀冠城點點頭。
栾彰把黑巧克力遞給紀冠城問他吃不吃,紀冠城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含進嘴裏。即便對黑巧克力的苦味早有預期,可超預期的味道還是讓他的臉瞬間皺成一團。栾彰看着他,臉上浮現出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你吃這個?”紀冠城不敢相信,“怎麽會這麽苦?”
“因為我要害你啊。”
“啊?”
“夢鹿肯定跟你說過類似的話吧。”栾彰的口氣不是詢問,而是陳述。紀冠城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難道這人真的會讀心術?這讓紀冠城一陣緊張,甚至不敢直視栾彰。
“我開玩笑的。”栾彰道,“你給我講講你們的比賽吧,我後面沒有看到。”
紀冠城見栾彰沒有就此追問下去,松了口氣,把栾彰缺席的後半場描述一番。在聽到敗北的結尾時,栾彰問:“是我影響你的心情嗎?”
“沒有沒有。”紀冠城回答,“是劉師兄使詐。”
“劉師兄?誰?”在場姓劉的就那麽一個人,哪怕栾彰已經聯想到了,也偏要紀冠城自己說出來。
“劉恩卓。”
“你們關系不錯?”
“還好吧。”
“那你叫他師兄?”
“學校裏不都是這樣嗎?我也叫你老師。”
栾彰玩味道:“老師和師兄,多少還是差點的吧?”
“我倒是也想和你這樣的人做師兄弟,可是我不夠格啊。”紀冠城無奈,就算夠格,活在天才光環下要比“平凡”本身更為痛苦。
“是嗎?”栾彰看似習慣性地用手去撐自己的臉頰,可在碰到的一瞬間,痛感就叫他下意識發出“嘶”的一聲。紀冠城走過去半蹲在他的面前叫他不要亂動,手指輕輕捏着他的下巴仔細查看傷勢。明明什麽都不懂,那眼神比醫生還要專業。
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栾彰忽然問:“你怎麽不把認識劉恩卓的事情早點告訴夢鹿?”
“不是什麽重要的信息,忘記了。”紀冠城的答案沒有變。
“你們很久沒有聯系過了嗎?”
“也不是。最近一次是兩個月前吧。”紀冠城說,“當時我在找工作,他問我要不要去INT。”
栾彰意外:“那你為什麽沒去?”
“因為EVO給我發了offer啊。”紀冠城道,“而且EVO的研究方向是我更喜歡的。”
“我以為你會說覺得我更厲害。”栾彰攤手,“我都忘了,你根本不記得我。”
比起欠栾彰錢,把栾彰搞受傷,沒記住栾彰這件事好像更容易拿捏紀冠城。每每提起,紀冠城都沒什麽脾氣。
“嚴格來說,無論是在天賦、創造力,還是學術成果、業界影響力上,栾老師都是最強的。”
栾彰心想,算你會說話。
“但是……”
與王攀對劉恩卓的态度不同,栾彰過早的抛棄了那些廉價情緒,也就是說,他對劉恩卓甚至連輕蔑之感都沒有。無論那些媒體對劉恩卓如何吹捧,但是在真理之門面前,栾彰只差最後一步,而劉恩卓卻連門檻都摸不到。把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可以稱之為對栾彰的侮辱。
栾彰不知道紀冠城還能“但是”個什麽後文出來,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紀冠城。
紀冠城想也不想繼續說道:“但是他是個很不務正業的人,做研究也不夠專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還替他寫過不少實驗報告呢。在這種玩樂的狀态下都有如此成就也是天才吧,我還挺羨慕他的。”
房間裏靜了幾秒,紀冠城見栾彰沒反應,問道:“怎麽了?”
栾彰意識到紀冠城評價劉恩卓時幾乎沒有思考時間,這也就意味着紀冠城是“真情表達”,那種羨慕的口吻也是真實的。這時,栾彰看向窗外,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說道:“如果不能成為第一,天才這個字眼會顯得很廉價可笑吧。”随後他又轉頭面對紀冠城,輕聲一笑:“所以有什麽值得羨慕的?”
“……哎。”紀冠城千言萬語只能化作這麽一聲嘆息。他只是老實地闡述自己身為一個普通人的欣賞與羨慕之情,這不是一種很常見的情緒表達嗎?也許像栾彰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凡人站在自己能力盡頭時的痛苦和掙紮,而且他也并非心懷惡意,因為他是真的不曾體會過那種心情。
山與風在目之所及之處,看得到聽得到感受得到,卻一輩子走不到的心情。
這比海市蜃樓還要令人絕望,至少自己清楚知道海市蜃樓是假的。
好在紀冠城不是那種會無端自卑的人,很快他就整理好心情,認真對栾彰說:“第一只有一個,那條隊伍那麽長,我排在最末尾,如果連羨慕前面人的心情都沒有,怎麽有動力往前跑呢?如果我要做詩人,我知道自己一定寫不出來‘天生我才必有用’,但我也不會因此燒掉我自己的詩集。”
“可你不是詩人。”栾彰問,“你不應該想做科學家才對嗎?”
“也想。可是我暫時有找好研究方向,我的學術能力也不太夠。”紀冠城道,“比起做理論研究,可能我對作用于實際生産的內容更感興趣吧。”
栾彰聽紀冠城這話,愈發覺得自己先前的某種判斷是準确的,便向紀冠城提議:“周一下午你去第五實驗室找我。”
“幹什麽?”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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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