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栾彰對紀冠城會有此反應是在意料之中。

紀冠城不是一個會逃避問題陷入低谷內耗中的人,但只要是人,心情一定存在起落。紀冠城大部分時候都可以自我化解,在不能化解之時,他就會通過做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只是單純的發洩。

科研之路艱苦卓絕,紀冠城能保持如此高昂的學習和工作狀态已實屬不易,他竟還能抽出時間來去打籃球玩摩托車,可見他的聰明不單單只在學習和社交上,更是在于如何高效地運轉自己這個龐大複雜的身體系統。

而那種奔跑時的沖撞、在極速邊緣的試探所帶來的感官刺激也恰恰說明了能讓紀冠城釋放情緒的阈值在一個相對高位上。

他需要刺激,也喜歡刺激,現在眼前能給他帶來刺激的就是栾彰——這是他在栾彰刻意引導之下能做出的唯一選擇。

在忐忑痛苦中的第一次遠比歡愉要更刻骨銘心,栾彰想讓紀冠城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晚上。

“你确定嗎?”栾彰心裏的算盤打得精明,可還是用一種為紀冠城着想的口吻說道,“不要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做決定。我知道你現在想需求慰藉,但沒有必要是這種方式。”

這一次,紀冠城不打算聽栾彰的話,直截了當地說:“我可以在下面。”

栾彰笑得無奈,勾起食指輕刮了一下紀冠城的鼻梁:“你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事情跟你計較?”

紀冠城摟着栾彰的脖子看着他,兩人四目相視好一陣。栾彰眼含笑意,他總是這麽漫不經心地笑,不是渾不吝得滿不在乎,而是對任何事都沒有意見和态度,一切的好與壞都與他無關。

這不應是愛意暗湧的此刻該出現的表情,這會讓人誤會他只是在竭力配合一場演繹,而并非他也需要自己。

紀冠城垂下眼睛不知想了什麽,再擡眼睛時,他主動地湊向了栾彰面前。

栾彰總是能在紀冠城身上聞到一股特殊的海洋香味。

一開始他以為是紀冠城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每當紀冠城把衣服從洗衣機裏拿出來抖時,那股味道就會充盈在整個房間裏。衣服的味道很濃,紀冠城身上的很淡,興許是太陽曬過之後逐漸消散了。

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後,栾彰發現自己穿着紀冠城洗過的衣服所呈現出來的味道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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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與紀冠城關系的進展,兩個身體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近到栾彰可以像現在這樣貼着紀冠城的脖子嗅。他愈發覺得那味道好像是從紀冠城的身體裏透出來的一樣,會因為紀冠城心情和身體狀态的不同而有微妙的變化。

有時是碧海藍天,有時是雨落幽谷,有時是雪照松柏。

現在……

現在像是月光照在一大片隐秘盛開的純白花海中。

栾彰想到了那天紀冠城送給自己的一大束白色玫瑰,那捧花很香,不是尋常玫瑰的味道,紀冠城說是花店店員特殊處理過,那味道與現在的紀冠城竟然驚人的吻合。

唯一不同的是,那花不是盛開在莊園裏,而是盛開在海市蜃樓中,在月光下更加缥缈绮麗。

這叫栾彰的雙臂不由自主地摟得緊了許多,他很想抓住紀冠城,想要把紀冠城拆開看看裏面到底是怎樣的光景。也許在很早之前他就想要這麽做了,紀冠城的大腦、心髒、骨骼、肌肉……無一例外。

既已得逞,栾彰不想再多蹉跎時光,他從頭贏到了現在,此刻紀冠城鮮活的軀體就是獻給贏家的禮物。

而他唯一需要考慮的則是從哪裏下第一刀。

栾彰的家裏無論春夏秋冬都始終保持着最适宜人體的溫度和濕度,怎樣呆着都是舒服的。可現在的紀冠城沒蓋被子都在冒汗,他雙頰如火,鼻息似煙,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喉嚨裏散出來,像是生病了一般。

但見他雙腿曲着,那空檔中間恰好能埋下一人。房內窗簾只留了一條縫隙,吝啬的只準許一點月光流入。借那暗光看到一團黑色在那空檔中間來回游移,最後停留的位置比以往都要靠下靠裏。

紀冠城心中大驚,半搭在栾彰肩上的腿立刻滑了下來,微微側身用手掌抵住栾彰的頭,小聲說:“不、不用這樣。”

栾彰卻不慌不忙地順勢拉着紀冠城的手扣在他自己的膝彎上:“自己扶好。”

紀冠城心想這怎麽能這樣?栾彰的每一下好像都弄在了他的心口上一樣,叫他每一寸肌肉都因此而緊緊繃住,豎起十二萬分的警戒去抵禦未知危險的來臨。

他不知道栾彰要去哪兒,他只知道自己的腳掌幾乎都要蹬踏在栾彰的肩膀上,好像能借着這股力直上青雲。

可突然的,他從雲間墜落,尚來不及抓住一片雲朵就被按了下去。他的臉埋在枕頭裏,脖頸到尾椎一路呈上揚的趨勢,他扭過頭從最低處仰望栾彰,栾彰說:“這樣看得更清楚一些。”

“……有什麽可看的。”紀冠城小聲抱怨。栾彰不答,繼續着方才的動作。從壓力中解放的脊椎似乎可以更加清晰地傳導着電流,紀冠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手指緊摳着枕頭。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明明已經把心理防線修在了最低的地方,可栾彰還是能輕而易舉地将其沖垮。

洪水直抵兩峰之中開出的縫隙,洶湧之勢瞬間蕩平碎石橫岩,攪着天地一起湧向懸崖,轟隆隆地直砸下去,一瀉千裏。

紀冠城的膝蓋沒能撐住自己的重量,他側癱下去,像離岸瀕死的魚不住地大口喘氣,眼睛失焦地望着栾彰。栾彰的張開手掌,手指順着自己的額頭向後将頭發攏過,附身與紀冠城溫存。紀冠城無意識地摸了摸栾彰,手卻被栾彰按住。

只聽栾彰顫着聲音對紀冠城說:“我想在你裏面……”

紀冠城問:“身體裏,還是心裏?”

栾彰一滞,繼而回答:“都是。”

他探身去床頭櫃裏摸了一陣,紀冠城搬過來之後不用這些小櫃子,雖不知裏面有什麽,此情此景之下也是了然。

每個人都有過去,都有無法改寫的經歷,他懂得這些道理。可是化學反應讓他産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澀感,他與很多人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裏分享過栾彰,栾彰的溫柔、耐心、疼愛都非他專屬。

愛只能是獨占,這種矛盾沖突叫人難捱。

這時,栾彰把紀冠城側抱在懷吻着,紀冠城已無暇再去思考其他,正是忘情之際,神經忽得拉起了警報。

各個器官都在抗拒着冰涼泥濘的入侵,紀冠城瞬間就按住了栾彰的胸口向往要往外掙,栾彰哪兒準許紀冠城逃?他強硬地锢住紀冠城,咬着紀冠城的耳廓說:“只是手而已,放松點,不然會受傷。”

“怎麽可能……”紀冠城難以啓齒。看來身體和大腦并非絕對統一,他的大腦能接受與栾彰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做了萬全的準備與建設,可走到這一步時,機體的反抗還是難以控制。

現在這個情況對栾彰來說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耐心安撫紀冠城,等着對方習慣适應。可紀冠城總是想掙開他的樣子叫他實在有些惱火。他猛得壓住紀冠城,雙臂撐在紀冠城的臉頰兩側,驟然拉近的距離讓栾彰捕捉到了紀冠城眼裏的兇光。

若不是他先行發力,恐怕紀冠城已經打在了他的臉上。

這下,栾彰便不再溫柔了,他問紀冠城:“這就是你說的你願意?如果你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就不要總是來招惹我!”

“我……”紀冠城顯得緊張急促,呼吸加快,不敢直視栾彰的雙眼,“我不習慣,我以前從來沒有過。”

“那你可以聽話嗎?”栾彰的語氣不像是哄紀冠城,而像是在責問寵物。紀冠城停頓片刻後點點頭。

栾彰命令紀冠城趴好,紀冠城照做,這種主動低頭的姿态讨好了栾彰。栾彰的手掌從他的後脖頸繞到了面前,覆住了他的眼睛。視野受阻的紀冠城變得更加敏感,大氣都不敢喘得感受着周遭的氛圍。

除了脖子和肩膀上有嘴唇劃過的瘙癢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就在他放下戒心之時,一陣劇痛襲來,他不禁掙紮大叫:“栾彰!疼!”

“忍着。”

紀冠城的過激反應讓栾彰錯以為自己是在虐待什麽大型動物。換做平時,栾彰可以有大把的手段和花樣去慢慢馴服紀冠城,只是他現在不想,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可怕的慣性思維,紀冠城過于良好的信譽讓他想當然地認為對方是百依百順的。

其實并不是,他是男人,紀冠城也是男人,穿上衣服做人時遵守社會化訓練教給他們的種種規則,脫了衣服關起門,一切就要交給本能了。

這是栾彰少有的願意遵循內心的時刻,特別是看着紀冠城強裝順從的模樣,他心中便更加想要惡劣的對待紀冠城。

他想撕下自己好情人的牌坊,把他想對這完美軀體做的壞事做盡,想要通過最直接的方式占有紀冠城,弄疼紀冠城,想讓紀冠城哭。

最好哭着喊他的名字。

他置身于溫暖的洋流之中,忽覺鼻間暗香陣陣,那一刻他的意識都被攪亂,仿佛置身于海市蜃樓之中忘乎所以,心裏充盈着令人麻痹的快樂。

他的眼睛看到的是紀冠城被汗浸濕的脊背,想也不想低頭咬住了紀冠城的脖子,好像要殺了紀冠城似的。

這動作持續了好一陣,不是又過了多久,也許紀冠城真的已經死了,栾彰才松了嘴,讓紀冠城面對自己,繼而展開新的攻勢。他身處紀冠城之內,可他卻想把紀冠城柔進自己的胸腔,無論多麽用力都不夠。

在這個過程中紀冠城大約是習慣了,或者知道掙紮也沒有用,他的手臂和腰側的皮膚被栾彰捏出了痕跡,栾彰盡情在他只上馳騁,他只在栾彰吻他時候輕輕叫了一聲栾彰的名字。

“栾彰?”

栾彰擡眼,見紀冠城垂着眼看他。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可以這樣對我。”紀冠城頓了頓,“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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