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78章
“唔……”
紀冠城應該沒想到栾彰會突然吻自己,在充滿監控的走廊裏做這樣的事對他來說未免有些超過。他掙不開栾彰,只好主動把栾彰推進門裏。兩人四腳步調不一致,雙雙失控地跌在地上。
“咚”的悶聲,滑稽地終結了此吻。
紀冠城尚未爬起,栾彰的雙手就将他環抱令他不得動彈,好像這樣狼狽的姿勢也要和他糾纏在一起才行,手掌甚至按在了他的後頸上。從很久之前起,栾彰就很喜歡摸他的脖子,特別是上面的那道傷痕。
指尖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皮膚痕跡,紀冠城現在的頭發長度能蓋住那裏,所以想要摸到,手指會穿過發絲,自然而然的纏繞在一起。
紀冠城的頭發有些硬,和他這個人一樣。這聽上去有些不相符,但是紀冠城的柔軟只在表面,內裏的堅韌和強硬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才能坦然,才能決絕,才能潇灑。
這與栾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栾彰總覺得自己所向披靡無堅不摧,但就是會在一瞬間潰不成軍,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建立新的秩序。
毀滅,重構,對宏大的宇宙和具體的人而言都時間的命題。
“起來吧,地板涼。”紀冠城嘗試從栾彰的懷抱裏鑽出來,栾彰收緊手臂低聲說道:“一會兒,就一會兒。”
時間是客觀的存在,午夜十二點總會抵達。栾彰想就這樣抱一抱紀冠城,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紀冠城嘆氣,小聲說:“我真的不懂你。”
“什麽?”栾彰有時候會聽不清。
紀冠城還是想辦法脫離了栾彰的桎梏,栾彰不得已從地上起來。他想拉着紀冠城問清楚,可是外面的炮聲像是瀕臨城下,只能模模糊糊聽到紀冠城說,栾彰我不懂你,不論你對我好或者壞,我都無法達到你的心理預期。
我不想恨你,準确來說我不想恨任何一個人。恨意是太過消磨意志的情緒,生命有限,我不要活在那種毫無意義的悲劇循環裏。
我也不會愛你,至于理由你是知道的。
對于這樣的結局,我不埋怨任何人,也不埋怨你。因為我也并非全然都做對了,我也有自私狹隘的一面,也制造過謊言。我為此付出代價,我認。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栾彰有些慶幸這樣的吵鬧,有些慶幸自己的聽力變差。他不必那麽清晰完整地聽到紀冠城的肺腑之言,否則他會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在我的身上……”紀冠城垂下頭,“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得到的了。如果你只是想發洩對我的恨意實在是不值得。消磨我的時光,浪費的不也是你自己生命嗎?栾老師,你的時間那麽寶貴,你本可以成為傳奇,成為唯一,不要在迷途中蹉跎,好嗎?”
栾彰曾想,因為他愛上了紀冠城,所以他要和紀冠城分手。他要成為最偉大的人類之一,想要征服時間沖破生命,只要有紀冠城在,他就成不了。
現在紀冠城勸他放下,可他心裏擠壓的情緒已有千斤之重。什麽一步登天什麽證道成神,沒有紀冠城,他就成不了。甚至,他連人都做不下去。
“你為什麽要在今天跟我說這些話?”栾彰沉聲質問。
“就是想說了。”紀冠城答道,“凡事終有了結,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到底算什麽。跟你……跟你做的時候我的身體有那樣的記憶,可我又知道,我的情感不會有下一步發展了。如果你只是想讓我覺得羞恥自愧,那你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
栾彰搖頭。
紀冠城不去解讀栾彰意思,只是嘆氣。栾彰這時才說:“我在芝加哥時就跟你說過,如果我想重新開始……”
“沒可能了。”紀冠城打斷了栾彰的念頭。他既是否定自己的能力,同樣也在否定栾彰的能力。栾彰從來不會去愛一個人,不會愛,自然也無法得到愛。
因果輪回,自有其法則。
“有可能的!”栾彰固執地說,“有的。”
紀冠城見又走到和栾彰無法溝通的地步,只能強行終結話題,表示自己在這裏已經待太久時間,他要回去了。不等栾彰發話,他快步走出了房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栾彰沉默多時,心緒難平。紀冠城鮮活的身體,純真的善良,太陽一般的光芒……他想讓這些可以無差別贈予任何人的美好只屬于自己。和紀冠城關系的平和喚起了他那段溫情生活的記憶,若這些都是在愛意下萌生的,那該有多好?
保溫飯盒孤零零地擺在桌子上,栾彰将其打開,用手靠近還能感受到溫度。除了餃子之外,飯盒裏放的無一不是栾彰愛吃的菜。他眼神一顫,小心品嘗時味蕾全部打開貪婪地感受着那最熟悉的味道——屬于紀冠城的味道。
栾彰吃飯一向斯文克制,然而當他确定這個味道時,竟不顧形象地端起飯盒用筷子大口向嘴裏扒,食物塞滿口腔,拼命地咀嚼吞咽,仿佛這是他在人世間最後的晚餐。
他知道,他多一刻都無法再等待下去,為了得到紀冠城的愛,他要加快自己的推進步伐。
紀冠城以為栾彰會對他變本加厲,心中已經做好了被拿捏的準備。可是當他抽出時間去酒店找栾彰時,栾彰什麽也沒做,只讓他陪着自己喝個下午茶,随便聊一聊在家裏的瑣事,或者出門走走,花費的時間不長,然後他就可以走了。
栾彰表現得同樣克制,沒有什麽逾越的舉動,紀冠城發現,栾彰不展露偏執一面時,那理性精英的模樣确實是令人傾慕的,特別是兩個人漫步在附近公園枯葉林道中漫談科學時。紀冠城在奇點的時間雖然不長,可他認真刻苦,全部的時間都放在了學習上,在腦科學基礎理論研究中有了更進一步的沉澱。而學科上的各種分支拓展正是栾彰最擅長的部分,哪怕是今時今日,栾彰的很多觀點和論述都會叫紀冠城想要感嘆:天才的思維是不同的。
這種天生靈感所帶來的落差很難回避,紀冠城也無法以創造出阿基拉的成就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比栾彰強。他清楚地知道,阿基拉是他通過非常規手段偶然得到的,而不是一種正道的必然。讓他像栾彰那樣一步一步地走,可能他這輩子都走不到終點,但是栾彰幾乎要達成了,就差一點點。
“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的意見。”紀冠城先是觀察了一下栾彰的狀态,見他神情悠然,繼續說:“我的競業協議已經過了,年後我打算去工作。”
栾彰問:“是想找,還是已經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吧。”紀冠城含糊道,“其實工作什麽的,主要是為了有點事做。”
栾彰對紀冠城的說辭不感興趣,專注問:“哪家公司?”他見紀冠城不想回答的樣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測:“INT的offer?”
“……對。”
栾彰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劉恩卓那張嚣張到欠扇的臉,心情随之烏雲密布,繼而反應在了神态上,最後冷硬地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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