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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這一覺午睡醒來,天邊已經挂起夕陽橋。
從院子裏望出去,小鳥飛過,停留電線,啼叫婉轉悠長,這天将要收歇。
腦袋昏重,好像有一千種想法和一萬種思緒,到最後都變成密密麻麻的脹痛。
黃昏時刻,傷感情緒最容易起源的節點,看夕陽西下的風景,會有被全世界抛棄的感覺。
幸而身邊有人,伸手就能夠到。
是陸一幟先坐起來的。找手機看時間,對屏幕上顯示18:18的數字并不顯得大驚小怪,也不像江玿那樣一驚一乍地叫起來。
他平靜地看着這個對稱的時刻,緩緩說:“都這個點了。”
江玿用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自己坐好,報紙被子滑下去,搖頭電風扇吹得混沌的腦袋更要裂開。
手機上有很多消息和推送,江玿一心二用,檢查消息的同時還能自若地接下去。“睡到這個點,晚上可以開派對。”
室內亮度昏暗,屏幕光照在她臉上,空間裏只有這一處在發亮。
她查看消息,他起身去醒神。
睡太久了,作息嚴重混亂,也許今晚會是個不眠夜。
江玿滑過那些冒出紅點的對話框,挑出先後順序再點進去。
邵玉在家庭小群裏說牛奶是暑假訂的。誰知道當時寫錯了月份,後來一直沒放在心上,到他們兩個開學了才發現每天都能收到鮮奶。
江玿不走心地按下語音鍵說:“幸好幸好,我還以為是來路不明的毒藥。”
再是夏術的消息,她說城西有商場開業,請了樂隊演出。那是支叫得上名字的樂隊,光是live house門票價格就突破188了,江玿看到這,眼睛都直了。
她和夏術說:「我要去!」
夏術秒回:「去!」
江玿問她哪裏集合,夏術卻可憐巴巴發來一張鐵窗淚的照片,希望江玿能幫她多看兩眼,多晃幾下腦袋。
陪同的最佳人選脫離名單,落空的搖滾夢也跟着暗了燈。
手機屏幕亮起來,夏術又發來消息說:「你回家了?那你和陸一幟一起去啊!」
江玿第一想法是馊主意。後面轉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外面有動靜,草坪踩踏,拖鞋趿拉。她從手機上移開視線看出去,門外是欲墜的紅日,畫出彩虹跑道t一樣的天空,洗手缽前站着前一刻還躺在自己身邊的男生。
他在高密度的黃昏下,身形影影綽綽,像張噪點明顯的老照片。手掌合攏接起一捧水,以青春期男生善用的清醒方式往臉上一潑。
捏成團的舊報紙扔出去的時候,正好砸中了他的後背。
回過頭,濕漉漉的臉頰還在往下淌水。
鬓邊頭發濕了,水珠順着下巴,在白色短袖的領口洇開一片。
他的眼睛像餘晖下的星星,借用引力,視線抓住坐着的江玿。
“幹嘛?”陸一幟問。
她還是不清醒,腦袋還是脹痛。目光落在某處作為支點,違反定律一樣翹不動任何別的物體。她看着陸一幟,問他:“去不去看演出。”
“好啊。”他說。
-
車庫裏停着江天華的幾輛愛車。
中年男人出差,挑了最穩重和低調的一款同行,其餘車子都當寶貝一樣養在車庫。
江玿進爹媽房間輕車熟路地拿了車鑰匙,拿到哪把就開哪輛。當然,司機并不是她。
偷偷開車這件事他們從暑假就開始幹了。剛開始還有點驚險刺激的感覺,生怕被家長捉到教育,後來成為老油條之後,還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評價每輛車的性能不同,體驗感如何如何。
洗漱完畢,稍加打扮,清清爽爽的大學生趁着黃昏時刻結束前,開車出了這一片。
江玿坐在副駕駛座,手機連接車載藍牙,放出那個樂隊的知名曲目,算作提前溫習。
她在給陸一幟科普,那個樂隊上過什麽節目,取得了什麽成就,單曲拿下了什麽獎項。
陸一幟聽得興致缺缺,方向盤一打,随口應着:“嗯。哇。哦。”
毫不走心,也毫無感情。
趁紅燈的空檔,她立馬給了他一拳。“有點活力行不行?”
車輛重新起步,男生背靠着座椅,忽然頭一歪,按照江玿說的,他有活力地重新捧場:“哇,好厲害。”
像海獺拍手,悠哉悠哉。
卻叫女大學生反胃,眼不見為淨似的轉頭向窗外。
星期五的晚上,紅色車尾燈堵成長龍,主幹道水洩不通。新開商場離家不遠,開20分鐘的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再走一公裏的路。
江玿怨氣沖天地問他為什麽不停在新開商場的樓下,特地停在這裏還要走過去,多此一舉。
男生利索地熄火解安全帶,眼神轉過來,說得理所當然:“這裏停車費便宜。”
“你可真是——”
他兀自接話:“勤儉持家?”
“哈哈。”江玿皮笑肉不笑,“多此一舉。”
夜風涼下來,季節變換總算有跡可循。
他們并肩走在小路上,和排長隊的各種車輛錯身。電動車在過道裏按喇叭,江玿停住腳步回頭望向他。
車過了,靠邊的腳步往中間移動。
陸一幟被她看着,想到開學日那番“臉上有天真和愚蠢”的發言,忍不住問她:“我臉上有帥氣還是聰明?”
很無聊的玩笑話,也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設。
而蟬鳴配合這句玩笑話,讓此起彼伏的節奏都變成了無語的畫外音。
江玿垂落的手臂擡起。
共享單車打着車齡提醒避讓,手臂落在他的手肘間,帶着男生往旁邊站。
額頭上壓下重量,粗魯地被用作梳子的手指順了幾下。
風再一吹,難以言明的心情一并被吹走了。
“頭發亂了。”江玿說。
然後輕輕捏住陸一幟的臉,繼續道:“臉皮也不見了。要不我幫你一起找找吧?”
話落,她松開手,跑跳着往前蹦噠了好幾步。
反應過來的陸一幟大踏步追上去,臉側有明顯的指腹紅痕,他揚起手說:“江玿,你給我回來。”
江玿回頭挑釁,“你來追我啊。”
-
到商場已經晚了。樂隊演出的消息放出去,是粉絲的和不是粉絲的都來湊這個熱鬧,裏三層外三層連帶着樓層之上的三層都被烏泱的人群站滿。
陸一幟說:“走吧。”
江玿不是能吃苦的人,也受不了半點人擠人的委屈。他堅信她這個退堂鼓一級表演藝術家在看到這幅場面後需要個快速合理的臺階,于是陸一幟貼心地放下,“人太多了。”
她癟起一張臉,哭臉表情向下,委屈極了。點了點頭準備要走,嘴裏還念叨“就應該早點來”。剛一轉身,步子還沒邁出去,迎面湧進來一大批舉着手幅的粉絲。
霎時間,人流量幾乎超過開學日當天的校園。
逆行的江玿被堵住去路,稀裏糊塗地被一大群粉絲推進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觀衆池裏。
她第一反應是伸出手。
立馬有另一只手接應。隔着兩三個粉絲,手臂伸長拉開距離,阻力也越發沉重,擁擠迫使他們趕緊斷開聯系。
有吵嚷的粉絲在不爽:“幹什麽啊?談戀愛能不能出去,拉個手臂橫在別人面前秀給誰看啊!”
“喂!你!”
江玿果然一點就着。
“抱歉。”陸一幟大聲對不爽的粉絲說,“換個位置。”
長得好看是張萬能的通行證。眼下這位粉絲在擁擠忙亂中被陸一幟盯住,辨不清他語氣裏的冷意,只将現場的火熱當成所有人的心情,支吾着答應:“那……那你往這邊走一點。”
江玿氣的翻個白眼,手背卻有道力一緊。
換了位置的陸一幟到了她身後,手臂繞過肩膀虛虛環住。
面對女生沖動的怒氣,陸一幟說:“打輸住院,打贏坐牢。”
“……”
那點不爽的心情和在人堆裏的煩躁統統煙消雲散。
江玿擡起眼睛,在預熱音樂的律動裏,拳頭往上,嚣張地揮舞兩下,像逞能的家養小貓,她說:“賣你個面子。”
他擺正她的肩膀往前,去聽即将開場的樂隊表演。
退堂鼓藝術無法呈現的一天,他們被粉絲堵住去路,還被路人擠進人堆。身體幾乎貼在一起,聽鼓手敲打鼓面落下旋律開場,商城燈光配合節奏,觀衆池裏的律動出現了人傳人現象。
舞臺上開嗓的歌很嗨,一句落下,場面炸裂。
車裏提前溫習的效果奏效,顧不得吃不了苦,也顧不得人多到想吐,江玿揮手搖擺,原地蹦跳,融入那些拿着手幅的粉絲。
她俨然也是個鐵粉,在嗨唱的節奏裏,身後護住她隔開人群的陸一幟一動不動,顯得格格不入。
她嫌他掃興,面對着面帶他動起來,抓着手臂跟他說:“跳啊!”
放不開的男生收斂謹慎,他搖搖頭說:“不要。”
手臂還在江玿的手裏任她支配,盡管使喚不了他的雙腳,她就拉起他的手做無規律的搖擺和晃動。
她還在和他商量:“給你100塊,你跳一下吧!”
陸一幟緘口不從:“沒門。”
倏地,她面色挂下來,小聲嘀咕:“還是和夏術來有意思。”
提起夏術,難免想起她對陸一幟的評價。
心事重重和男菩薩兩個标簽完全不沖突,貼在陸一幟身上是100%的貼合。
想起來就藏不住,憨傻嘲弄的笑容挂在唇邊,江玿在音樂裏一邊跳一邊問陸一幟:“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好歹她沒有出賣夏術,只是心血來潮的這麽提問。
“知道。”他很不配合的在躁動中大聲回答。
江玿對着他喊:“你不知道!”
跟着歌詞唱了兩句,五音不全,群魔亂舞。随着節奏到達高潮,有份量的信息也在這一刻被傳遞。
“你!”她用手掌做喇叭,放在嘴邊對陸一幟說,“像個菩薩!”
太吵了,他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商場的燈光不及專門的舞臺燈,時髦和洋氣都降了一級。人很多的空間裏,他只能彎下腰去分辨她的口型。
“菩薩”兩個字說得很慢很誇張。
先是撅起嘴唇,再是綻開笑容一樣咧開嘴巴。
兩個字,在江玿嘴邊像一鍵靜音的魔法。
升格鏡頭由腦海中的想象3D化,周圍的動作很慢,頻率很低,跳動的舞步像抽幀拉長的慢動作視頻。
連同陸一幟吞咽口水的喉結,緩慢的滾動,然後回到原位。
他根本沒分辨出來江玿在說什麽,也無心再去問,再去聽。
一直到轉身背對着舞臺的江玿跳動時腳下一絆,撲到他身前。
慢動作結束,升格鏡頭完成。仿佛平行時空造訪,讓那一段異樣感受成為陸一幟一個人的獨家體驗。
畫面恢複彩色,音量和節奏照舊。
江玿回頭去找碰到她的始作俑者,最後也只咂咂嘴嘀咕:“什麽人啊!”
再轉回來,眼裏帶着壞笑,她不講道理地推他,“你聽到了嗎?我剛才說的話。”
事實是,陸一幟連這句問句都沒聽清。附身,耳朵貼近女生,想讓她重複。
忽然間,一切熱鬧暫停。
火熱氛圍歸于無秩序的聒噪,所有人都在用不耐的語氣說怎麽回事啊。
陸一幟附身的動作沒把握好程度,忽的和江玿輕輕相撞。
臉頰貼着臉頰,共享剛才那場熱鬧裏攀升的溫度,觸到了彼此捎帶急促的呼吸。
皮膚變燙了,耳朵也許在發紅。毫無知t覺的人把這些都當作是夏天的餘溫,黑暗中,江玿伸出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問他:“發生了什麽?”
陸一幟看不見任何人的影子,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
他實事求是道:“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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