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三
第二天早上,小靜怡背着書包,準備由梁媽媽送去上學了。
臨出門前,她回眸望了一眼姐姐,見姐姐從容地對她點了點頭,靜怡小小的一顆心就安然地放進肚子裏,歡歡喜喜地換了鞋出門去了。
因為姐姐說了,姐姐信她,姐姐會幫她搞定的。
而梁韻怡一番梳妝後,也滿腹心事地出了門。她一早就回複了蔣老師,說靜怡沒拿,還說自己想與老師面談,不知老師今天何時方便。
蔣老師回複得很快,說九點後有一節空課的時間,于是梁韻怡便先與董晟彙合。
董晟的車早早就候在她家附近了,梁韻怡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深吸一口氣道,“我昨晚準備了措辭,你幫忙聽聽,這樣說合适嗎……”
說罷,她清清嗓子,端正臉色,字正腔圓地說了一番,“蔣老師,身為梁靜怡的姐姐,我……”
她面容誠懇,于是一雙眼睛越發清澈。她好似真把面前的董晟當成了蔣老師般,努力地聲情并茂,以情動人。于是董晟便如同真的被打動了一般,望着她眨呀眨的眼睛和一張一翕的嘴唇,失神了片刻。
片刻後,他才恍然察覺梁韻怡的措辭已經臨近尾聲。
“所以蔣老師,我們能不能進會議室看一看,獎牌興許掉落在某處了……董先生,董先生?我這麽說怎麽樣?”
“很……很好,很客氣。”董晟連忙回神道,“只是略微有點兒客氣過了頭。”
梁韻怡垂了眼簾,“沒辦法,畢竟是靜怡有錯在先。”她頓了頓,“董先生,你知道我在X大學是什麽專業的嗎?”
“什麽?”
“……師範專業。苗苗小學是我們專業的定點實習地,興許下個學期我就會去那裏實習。”
董晟驚訝地張了張嘴。
梁韻怡繼續道,“興許明年,蔣老師或她的同事,會成為給我寫實習評語的導師。所以我很緊張,生怕聊得不好,不僅影響靜怡,也影響自己。但……”
“但你還是決定要與老師面談。”
“因為我不想讓老師覺得靜怡的家長護短又敷衍。可我也擔心,萬一與蔣老師面談時出什麽岔子怎麽辦,我……”
于是董晟便柔聲道,“如果情況有變,放心吧,我會加入其中,把蔣老師的注意力吸引到我這邊來的。”
“哎?”
“畢竟闖禍的是兩個孩子,我可不能光看着靜怡的姐姐挺身而出。”董晟聳聳肩,發動車子,“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
果然,蔣老師聽着梁韻怡的誠懇發言還些動容,但下一秒聽見她的請求,就面露難色。
“要去會議室找一下?其實校長已經找過了,并沒有……牆縫角落?這好像沒找過,但……”蔣老師遲疑着,滿面都是新老師對領導的敬畏心。
倒是一旁的英語方老師插話,“家長想找就去找呗,沒事兒,校長開會去了,不在。”方老師四五十的模樣,話語間盡是資深員工的從容,“怕什麽,會議室而已,又不是龍潭虎穴,我還經常去那裏的小冰箱存冷飲的。這樣,小蔣你去上課吧,我領二位家長去轉一圈。”
蔣老師這才松了口氣地回教室了。方老師前頭領路,又扭頭叮囑,“你們找歸找,別亂動東西啊。”
“明白明白。”梁韻怡和董晟紛紛道。
方老師推開會議室的門,又說,“其實我和小蔣都挺相信倆孩子的,畢竟也教了他們快一年。只是校長發了脾氣,小蔣那種新人自然誠惶誠恐,你們也多擔待……我在門口等着,你倆……”
“不亂動,我們就找一找!”梁韻怡和董晟啄木鳥似地點頭。
………………
英語老師說是門口看着,不多久就轉身去別的辦公室竄門了。
會議室與校長室緊緊相連,面積不大,更因為一排排擺滿獎杯的展示櫃而略顯擁擠。梁韻怡深吸一口氣,模拟着靜怡當時捉迷藏的路線,喃喃自語,“先是躲椅子下面……”
她當真蹲下身往沙發椅下鑽,吓得董晟忙道,“小心頭!”
“沒事兒沒事兒……接着因為鑽不進去就轉而躲去窗簾後面……”她縮着身子又狼狽地挪出來,把整個人都蒙進窗簾後,好一會兒才嘆氣道,“沒有,椅子附近窗簾後都沒……哦對了,靜怡還去拉了書報架檔在窗簾前……”
她于是摸索着,隔着半透明的窗簾去抓書報架,結果書報架撞到展示櫃,櫃上的一塊獎牌差點兒掉下來。幸好董晟眼明手快扶住了,也很快有了發現。
“等等,丢失的獎牌當時估計也在展示櫃上吧。所以有可能……”董晟指了指櫃子邊與牆壁間的一道縫隙。
梁韻怡半截身子還在窗簾後面呢,忙湊過去看,但縫隙狹窄,他倆弓着身子眯眼看半天,什麽也看不清。梁韻怡開了手機電筒,光線一進去,就見縫隙裏閃着點點金光——
裏面果然有個金光燦燦的的東西!
梁韻怡眼前一亮,無奈手怎麽也伸不進去,展示櫃又笨重得無法移動。她情急道,“有什麽細長帶鈎子的工具能伸進去,把裏面的東西勾出來嗎?”
她話音剛落,身邊就真有個細長的帶鈎的棍子遞了過來。
董晟,“用這個試試?”
梁韻怡忙不疊地抓過就伸進去了,一番勾弄,一個圓滾滾,金燦燦的牌子當真從縫隙裏滾了出來。
“哎呦!”眼見着圓牌子就要滾遠,兩人連忙上前,一人一手地抓住了它!
“還真是,真是合唱隊的獎牌!”梁韻怡看清了獎牌上的字,興奮地緊了緊握獎牌的手,這才察覺不對——
哦天呢,她竟是把獎牌和董晟的手一起緊緊地攥住了。
………………
指尖棉軟的觸感,比獎牌更讓董晟心弦一動。兩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對上,時間好似輕盈地凝滞片刻,才在方老師的詢問聲中重新走動起來,“找得怎麽樣啦?”
他倆快速松開了彼此的手。
“還真找到了啊!”方老師喜道,“那我得趕緊告訴小蔣去。”
方老師走了,梁韻怡如釋重負地捧起獎牌,起身時才想到一個問題。
“哎,你剛才給我當鈎子用的,是什麽?”
“我随手在旁邊拿的。”董晟道。
于是他倆的目光齊齊集中在那把‘鈎子’上,實則是個苗苗形狀的綠色長棍,方才梁韻怡正是用那兩片苗苗葉兒當鈎子使呢。
她便笑了笑,“這看着像是一把撓癢癢用的老頭樂?”
董晟也笑了,“校長可真熱愛學校,老頭樂也要做成苗苗的模樣。”
………………
而這把老頭樂的真相,是不久之後由靜怡妹妹的嘴裏說出來的。
那天,梁韻怡正檢查妹妹功課,靜怡就絮叨着學校的八卦,“校長室要重新裝修啦,連帶着邊上的會議室也要裝帶鎖的展示櫃,把獎牌獎杯都鎖起來。”
梁韻怡啞然失笑,伸手點她的腦門,“看來,校長是怕了某些會鑽進去捉迷藏的調皮王了吧。”
靜怡不服氣地皺皺鼻子,“哼,其實校長才沒那麽愛惜獎杯呢!”
“你怎麽知道?”
“因為要裝修,這幾天獎杯都被挪到走廊裏。裏面有一座獎杯是我們苗苗小學獲得全市十佳小學的獎杯,樣子很特別,就是一株細細長長的綠苗苗形狀,頂上還有兩片苗苗葉子。”靜怡連比帶劃地說着。
梁韻怡聞言,不由一愣,“……那居然是個獎杯?然後呢?”
“校長總在升旗儀式上說,這是了不起的榮耀!但是我看那獎杯上的苗苗葉子都掉油漆了,露出裏面鐵的顏色了!”
“啊……”梁韻怡差t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她想起那天握着苗苗,拼命用葉片勾啊勾的情景,不由臉色微紅。
偏偏靜怡還歪頭看她,神神秘秘道,“姐姐,你知道那葉子上的油漆是怎麽掉的嗎?”
“……怎,怎麽掉的?”她驚得狂吞口水。
“哈哈哈,保管你聽了得笑死!”靜怡樂道,“我和子辰好幾次路過都看見了,校長在會議室裏翻書,後背癢癢的時候,随手就把苗苗獎杯從底座上拔下來,伸到後背撓癢癢,撓完就随随便便放一邊。所以油漆肯定是被校長那熊一樣的後背給蹭掉的!”
“是,是嗎……”
梁韻怡哭笑不得,待靜怡捧着作業去了,她忽然很有一股沖動想和董晟聊一聊,“你知道嗎,那天我們拿來當鈎子用的老頭樂有可能是……”
但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把打到一半的字給删去了。
畢竟不知不覺,獎牌事件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她和董晟之間也許久沒聯系了。
………………
的确,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
靜怡和子辰經歷了獎牌事件,仿佛成長了不少,竟真的收斂了調皮,開始認真讀書了。蔣老師對此很是欣慰,畢竟他倆着實聰明,稍稍用心,班上頓時多了倆學霸。
于是期末時,蔣老師笑呵呵的,倆孩子考了高分也樂悠悠的,董爸和梁家父母更是興高采烈。也只有董晟偶爾會捏着子辰的小臉道,
“你呀你,怎麽忽然就變乖了?班主任不來找我告狀,我還真有點兒不習慣……話說,你和同桌女孩兒最近怎麽樣?兩大調皮王竟然一起發憤圖強了?”
子辰就擡了擡胸口,“我和靜怡約好了,期末好好考試,讓蔣老師看見我倆的進步!調皮搗蛋留在下學期再說!”
董晟不禁哭笑不得。
自從獎牌事件後,他與梁韻怡也許久未聯系了。
………………
期末的最後一天,梁韻怡代替爸媽,來學校領取靜怡的學生手冊。路過走廊時,她仔仔細細觀察了那座苗苗獎杯,随即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趕緊開溜兒。又折回來拍了張照片,猶豫再三,還是沒有發給董晟。
而那天,董晟也代替哥哥,來學校領取子辰的學生手冊。他倒沒注意走廊裏的獎杯,因為他剛進走廊,就聽見英語方老師的聲音道,
“梁靜怡的家長走了嗎?”
董晟忙擡頭,聽見蔣老師補充道,“對,剛拿了手冊走了。”
于是他四下張望,果然瞧見梁韻怡牽着妹妹的身影正在走廊的前方。他下意識地想要上前打招呼,但見對方步履匆匆地拐向樓梯,他終究還是收住了腳步。
一旁的子辰瞅着他,“叔叔,為什麽不上去和靜怡她們打招呼啊?”
董晟就揉了揉子辰的腦袋,岔開了話題,“走吧,這回考得不錯,叔叔獎勵你吃冰激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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