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滿心惴惴不安中，扈漣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明空的真菩薩人設誠不欺我。

他雖然是後期藺清都叛朝的一大助力，但和尚本身就是憐憫衆生的代表，擁有這t一份心系百姓的共情，他才會在動蕩時期引得無數人崇拜支持。

故而想來此刻明空必然不會對着勞民傷財的眺月樓做出贊同的崩人設之舉。

扈漣面上抿唇笑了笑，心裏有一萬個壓抑不住的小人在歡快舞蹈。

她眼中漾起了波痕，看着和尚光禿禿的腦門，嗓音也溫軟了許多，得了便宜還賣乖道：“我與陛下感情深厚，陛下知我平生愛賞花看月，故而眺月樓也是同衆大臣們商議過的，法師如何便覺得建不得了。”

明空表情肅穆，擡眼望向扈漣，目光裏無怨憤或厭惡，幹幹淨淨的像是剛下完第一場雪的佛寺寶剎：“眺月樓花費巨大，當下國庫空虛，恐怕負擔不了這麽大的開支。”

“若是苛捐雜稅或加以徭役，于截胫剖心無焉，恐民間怨聲載道，諸般苦孽，對公主名聲不好。”

不錯，這麽會說。

她都不用動腦子想了。

扈漣笑的目光都亮粲至極，灼灼地盯着明空，迫不及待地開口：“你在乎我的名聲？”

之前原主吵鬧着要立明空為驸馬簡直成為了宮廷當中的周知的熱聞，現下裏宮人們暗聽着扈漣這般女兒家語氣的與明空對話，心裏不由得有些聽到八卦的隐秘欣喜。

皆是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生怕錯過了分毫。

扈燕坐姿疲懶，仿佛全身都沒有骨頭一般，原先聽着明空的反駁，也只是訝異地挑了挑眉毛。

他纨绔，他肆意，他揮霍着大康幾百年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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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畏他權懼他勢，又想争權搶勢，于是憤世嫉俗地痛罵他又絞盡腦汁的阿谀讨好他。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反對建築的理由。

少年皇帝現在也被挑起了點兒興趣，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期待着明空的接話。

空曠的大殿像是都有梵音振徹，可洗滌一切人的心魂，但實際上明明一切安靜極了，只有一個佯似戀愛腦的公主咄咄逼人地在争讨一個答案。

扈漣的心中也有些忐忑。

若非必要，對方粉絲那麽多，扈漣不願意和明空先産生交集，只是有原主争吵着要嫁給明空在前，借着先前他們二人的恩怨當一個舔狗，也不失為破局的好方法。

青年和尚像是被逼到絕處依舊謙遜溫和的鹿，又像是藏了可悟不可說的禪機，亦是幹幹淨淨地望着扈漣的眼睛。

他眨了下眼睛，似是而非的開口：“願佛開微密，廣為衆生說。”

雲裏霧裏一句話。

扈漣聽得對方這樣說，暫時想不通是什麽意思，現下法師舔狗人設造的差不多妥了，不管他說些什麽都只能夠按照自己的步驟來走。

扈漣欣然一笑，俏臉帶着羞澀的紅暈，向着高臺上深深地一行禮，臉上演出一副難抑歡喜的模樣：“千金縱何重，難得有情郎。”

“本宮遇見法師前，唯愛風月與美景，得見法師後，方才知有世間景致，原來不必時時流連，卻自能常顧心中。”

“陛下對昭安情誼深重，昭安一生銘記深恩。但是陛下先前既言眺月樓一切想法皆可替昭安實現——”

“那麽昭安還請陛下收回成命，為大康與民間積福德累福報。”

扈漣一口氣說了許多，十分恭謹的垂着頭，那手依舊端正的放在頭前。

扈燕支起下巴，聽着扈漣的突然的答複，眼底沉沉。

所有聲音向來都是聒噪厭煩的，今日昭安的話語卻是不多。

在一片嘈亂的讓人聽都不願在聽的聲音中，她的話卻不同于往常，讓人有點琢磨不出她想要的東西來。

大殿外的白鶴突然飛起，似是無羁無拘地飛往了自由之地，殿外碧瓦朱甍，晴空湛如藍鏡。

藺清都右手隐藏于袖子之中，貼緊了布料，食指與拇指輕輕地摩挲着，面色稍冷，看着眼前這幕，隐約地失控感不住從心底傳來。

毀國敗稷此等大事，他之前努力勸說朝廷諸多臣子，甚至還動用了暗處人脈，這才達成共識。

沒想到今日被昭安公主因為明空的幾句話便随意放棄，功虧一篑。

她不是最慕好虛榮，附庸風雅的嗎？

過了好久，青年才重新浮起微笑，對着扈漣引誘道：“眺月樓建成之日輝煌氣派無比，還請公主妥善考慮，三思而後行。”

扈漣沒看他，單聽聲音也知道對方差不多快到氣炸，不以為然的佯作偏執道：“本宮唯信法師。”

略略略。

扈燕本身就不重視規矩禮儀，引導着皇宮裏的宮人也散漫輕佻，扈漣話畢後登時殿內有些騷動起來，甚至，她都能夠聽到宮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昭安公主果真肖想着明空法師，居然連眺月樓都不建了。這……也太離譜了吧，法師是佛家人，怎能夠喜歡公主呢？”

約麽小半刻鐘的功夫，高臺上的聲音再度響起。

扈漣微微擡眼，小皇帝的眼睛幽暗漆黑，他收起了笑意，有些難以适應的不虞，那聲音亦是喜怒難辨。

“準。”

“叮咚，藺清都聲勢值下降4點，明空聲勢值下降2點。宿主初級任務已完成，聲勢值增加2點，獎勵已放置精靈空間中。”

……

微風熏人醉，宮牆內的牡丹皆已盛開，所到之處一片純白。

身着靛藍色蟒服的男子看似閑散的走在偏殿的小道上.

他相貌生的十分韻味雅致，與越看越讓人覺得不可亵渎的驚豔脫俗不同。男子面白唇紅，一雙桃花眼潋滟多情得像是把周遭景物都融化了一般，卻無端生出了一些冰冷，看起來忍不住地讓人心生寒意。

迎面走來了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太監，看到男子後霎時十分懼憚的行禮：“趙大人。”

他們低垂着頭，額頭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若說在宮中最怕見到誰，高臺上的萬歲爺屬第二，眼前的趙大人才真真算是個何人見了都要打個寒顫的鬼見愁。

長樂侯趙勘自去年執掌白馬卒兼任中書令職位，便掌握了整個大康第一手的朝廷密報。

對方手段陰鸷，行事詭谲，自他得勢後，因得罪對方而死的官員不知凡幾。

至于尋常如蒲草蝼蟻的最低等人生命，全不過在這位掌生伐死的趙千歲的一念之間。

趙大人瞥了一眼，似是心情頗好，微微颔首，算是應聲。

小太監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相互對視了一眼，仿佛是十分後怕，直起身子來，不着痕跡地加快了步伐，想要離開這片陰影籠罩的恐怖之地。

對方卻是渾然不覺，閑庭信步般地又往前走了幾十米，來到了所僻靜偏僻的小院前，伸出的手稍微一停頓，思索了片刻，還是推開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