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她面容愣怔, 讪讪不知作何言語,扈燕卻毫無其他神色,專注于手中事物, 仿佛只此搭話一說。

小皇帝擱下了筆, 伸手拿起手上寫的類似奏折的內容,凝神觀看, 如瓊脂的臉上眸光漸深。

扈漣那日知道朝廷政事雜多, 即便皇帝親政了,可朝廷百官還是敬藺清都甚于敬皇帝, 是以藺清都養傷告病不上朝,必是會有許多讓扈燕拿不穩不受控制的事情出現。

扈燕神色未變,複又擱下折子,朱筆往上添寫了什麽,最後把自己的禦印按了上去,

扈悅笑着打趣:“陛下日理萬機, 竟連這點工夫都不願同親人相處。”

這話說的沒什麽規矩,扈漣啞然望了一眼扈悅, 沒想到她居然敢這麽和扈燕說話。

她想象中的扈燕性子怎麽着也都是殘暴無匹不容挑釁的,照着扈悅這樣調笑的态度,對方會不會把她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扈燕看了一眼扈悅, 垂下t神色, 沒有反駁, 頃刻又轉過頭來看向扈漣,添了些笑意:“皇姐, 你過來看。”

扈燕口中的皇姐只有一個人, 平時裏對着扈悅都是稱呼昭陽公主,眼下這聲“皇姐”必不是喊她。

扈悅的臉色有點兒僵, 與此同時,趙勘垂首站在扈燕旁邊,亦是深深地看了扈漣一眼。

扈漣沒想到扈燕會喊她,遲疑了一下,順從地走了過去。

扈燕的字跡如同他本人一樣,十分的俊秀鋒利,但是仔細看來一筆一劃皆是端正規矩,必然是多年苦功才能夠才能夠練成這幅模樣。

更讓扈漣驚訝的,是上面的內容。

“瑞獸金演,妙齡頌岸,古今月圓,賀昭安。”

大片的溢美詞彙出自這個陰晴不定的少年之後,扈漣後知後覺地想起,沒過幾天,就要到了原主的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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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漣面對這朝代至尊總歸還是膽小的,拿不住扈燕是什麽心思,躊躇道:“陛下……這是……”

扈燕将手上的紙放下。

他坐扈漣站,因此在這個角度扈漣可以看見扈燕極為狹長鋒利的眼睛,烏黑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睑處投下小小的黑影,更顯得矜貴超然,高不可攀。

江溪總督胃口漸大,平南王部虎視眈眈,太尉李連成擁兵自重,偏偏宮裏還有這位昭安公主浪費錢財如流水,

扈燕心底漠然冷嗤,極為煩悶燥沉,面上還是面對扈漣習慣性微笑開口:“過幾日便是皇姐的生辰,這是生辰宴的章程,那日皇姐拒絕了眺月樓,這次生辰宴可是要好好籌辦。”

“皇姐看看可還是需要添置些什麽。”

扈漣的心髒一縮,生辰宴之後,昭安公主便滿了十八周歲,距離叛軍打入城門只剩下了兩年。

急促的緊張感自胸腔傳來,她露出個笑意,勉強道:“多謝陛下費心,說到生辰宴,本宮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還望陛下成全。”

扈燕神色一頓,擡起眼皮看向扈漣,聲線清雅:“皇姐想要什麽?”

他這聲音說的毫無波瀾,面上的表情也絲毫未變,仿佛昭安公主要什麽他都會應承下來,也毫不意外一般。

扈漣差點都想說“我想讓你當個明君,再陪大康多走一程”了。

她語氣輕快,真如同一個嬌養在皇宮裏不谙世事殘酷只享榮華富貴的少女一般,道:“畢竟是生辰宴這般大事,若老是拘泥在宮裏來來回回那幾種樣式多古板無趣,本宮倒是想從宮外舉辦一次。”

“也能夠生出些趣味來。”

扈燕捏了捏眉頭,把手裏的那份章程揉成一團,平靜道:“既然皇姐想這般過,那便按照皇姐的意思來吧。”

“只是宮外宴會不必宮內繁華精致,若是這般,再賜給皇姐二百畝良田作為補貼。”

嚯,扈漣心中一喜,面上忙不疊地行禮謝恩。

先前種出的紅薯全做種子,回頭她便把這二百畝地全部種上紅薯,加之穿越精靈裏那些零零散散的獎勵種子,全部種出來。

扈燕面上無不喜之色,先前大費周章的章程如今棄之如敝履,全在扈漣的三言兩語之下,宮外宴想來定然耗費巨多,全是為了扈漣的歡心,

想起上次自己在宮裏雖定下安排的生辰宴,扈悅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捏緊了手心,看着扈漣忍不住出聲:“在宮外辦宴,這樣的事情未曾有過,是否過于不太妥當。”

趙勘聽見扈悅這麽說,觀及她捏得發白的手心,頓時明白了扈悅的心思,剛想出聲為扈悅作應和,就見扈漣十分縱容無奈地沖扈悅笑了笑:“皇姐不用擔心,宴會在昭安別莊舉行,難道還怕不安全?要是實在擔心皇姐也可以不來,不過……”

“上次生辰宴本宮還送了姐姐禮物,這次可是十分期待姐姐能夠為我準備什麽禮物呢。”

那棵破草,想到扈漣送給她的生辰禮,扈悅登時一噎,那棵破草搶了趙钰和大家為她準備的生辰禮的全部風頭,扈悅自然沒有什麽心思去好好對待它。

藺大人平生酷愛名植,倒是對于這棵草有了幾分好奇之心,為了和他拉近距離,自己索性就做了借花獻佛之事,把這草送給了藺清都。

藺大人善良正直,素有憐小之心,相信一棵雜草他也會好好愛護的,只是畢竟轉贈禮物這件事怎麽都會讓人覺得有些不恥……

扈悅的臉色再度紅了起來,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趙勘對于這一切盡收眼底,看着從容不迫的扈漣,目光複雜,終是生出寒意。

——

扈悅和趙钰并未在這太久,坐了一會兒二人便起身告退。

扈漣思索了一秒,在對方走後,起身跟着告退小皇帝追了出去。

日頭正熾,寬大的車辇上駿健的馬兒正被車夫趕在大榕樹的陰涼之處,扈悅挽着趙钰的手臂,似乎要和她共做馬車。

扈漣看到這副景象,急忙小跑上前,喊道:“皇姐與趙姑娘留步。”

二人聞聲聽下動作,見到來人是扈漣,不由面上有些驚詫。

還扈悅轉過身來,雖說方才扈燕那明顯偏頗的生辰宴給扈悅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委屈,但是畢竟同為皇室姐妹,扈悅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和她一般見識的好。

她面帶疑惑:“昭安怎麽過來了?”

扈漣看向她們二人,目光卻是直越過扈悅向後面的趙钰望去,她笑着來開口:“方才在承元殿中見到了趙姑娘,這才恍然想起許久未曾和趙姑娘及其他文人學者吟詩作對,卻不知道近日趙姑娘可有空閑?”

趙钰沒想到扈漣這麽問,眉頭輕挑,或許以前她會讓扈漣跟她一起,但是現下在扈漣手中吃了好幾個話茬子,對方又和昭陽公主隐隐不對付,趙钰并不想有這麽一個和她在一起的機會。

她的臉上浮現出謹慎,小心道:“近日家中瑣事繁多,怕是并不得閑。”

扈漣看着她,臉上浮現出幾分隐晦意味:“唉,若你得空 ,本宮本還想着明後幾日明空法師講道的時候同趙姑娘一起,看來卻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趙钰猝然看向她,眼中露出幾分慌亂,良久片刻後卻是支支吾吾:“既是法師講道,想來對人大有裨益,公主既然願給臣女這個機會,臣女自當珍惜。”

“過幾日後臣女再和昭安公主一道于春風樓共賞文章雅樂。”

回去路上,朱輪車晃晃悠悠,扈漣坐在車裏卻是笑意不減,趙钰從她穿越來到便對自己如此針對,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扈悅。

先前便說過明空在大康盛名昭彰,他的光環與名氣,自然也與這一群天真爛漫的世家小姐追捧并非毫無關系。

同樣講得精妙的佛理與佛緣,一個眉清目秀舉止文雅的青年和尚和滿臉皺紋的大師自然給人不一樣的感覺。

明空的循循善誘,除了讓人崇敬信服之外,還給人一種同齡人的親切心動之感。

趙钰便是明空無數粉絲之下的一個潛水腦殘粉。

扈漣用明空講道這幾天來換她重新進入文人圈子裏,自然是因為古往今來,煽動輿論最強的,還是這群書生呀。

如果把他們拿捏在手中,任憑藺清都如何散播輿論,甚至于後期打着正義之師的名義攻打大康,怕都會力不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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