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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飛機落地是淩晨, 南筱約了司機來接。
時間太晚,分別送不知道要折騰到幾點了。
南筱讓南漓岸和他們一起回家,留宿在客房。
南漓岸從來沒和他們夫妻同住一個屋檐下,想起夫妻倆在廣西如影随形的模樣, 腦補了不可描述的場面, 不由面紅耳赤。
“姐, 這不好吧……我覺得應該給你和哥留點隐私。”
南筱今天累了,做了決定之後懶得跟他解釋那麽多,徑直讓司機把南漓岸的行李也塞進後備箱,對南漓岸說:“二樓和三樓一共有六間客房, 我回來前讓阿姨打掃過, 輩子都是新鋪的, 你随便挑一間住吧。”
南滴岸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開口前覺得打擾了。
聽完南筱的話他覺得冒昧了。
他忘了他姐現在多有錢。
南筱在飛機上休息過,按理說下了飛機以後吹了冷風,應該更t清醒才對, 可車裏的暖氣開得太足,又讓她産生了一絲困倦。
她在人前一向是端莊體面的, 撐着眼皮看着窗外的夜景。
其實跟陽朔的山水畫卷比起來已經算不上景了,就是個環境。
月亮藏在綿密的星雲裏不見蹤跡, 一盞盞路燈、一棵棵行道樹從眼前晃過,昏黃稀疏的燈光投射在泛黃的水泥地上,向前無限延伸的雙行道中間隔着濃密的綠化帶。
這條路她往返過無數次,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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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是像南漓岸這樣向往着大城市的繁華, 看着這條普普通通的路想象着道路盡頭的燈紅酒綠與紙醉金迷。
如今她已在喧嚣和忙碌中逐漸麻木, 不再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表面光鮮, 只是單純享受着郊區的安寧靜谧。
正當她兀自失神時,身後傳來猛烈的撞擊。
她的頸椎一痛, 整個人陷入一陣眩暈。
一場猝不及防的飛來橫禍。
她真沒有想到這麽狗血的車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意識,清醒時已經被程非渝牢牢擁在懷裏了。
他焦急地問:“你怎麽樣?南筱。身上有哪裏疼嗎?”
車已經停了下來。
司機也問了同樣的話。
南筱扶着脖子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脖子稍微扭了一下。”
南漓岸感受到了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随即爆了聲粗口,驚惶地說:“卧槽!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這麽晚了居然也能撞車?我還以為這路上就只有我們呢。”
他們是從機場回來的,從機場到市區都得走這條路,淩晨的航班很常見,這條路上不會只有他們。
但撞車不太正常。
他們的車開的不快不慢,基本上壓在限速的零界點。
對方超速追尾,肯定是全責。
關鍵是真這麽巧嗎?
南筱對肇事司機身份存疑。
可要是某人雇的殺手,不會撞的這麽輕吧?
正當南筱疑惑時,司機已經推門下車了,略顯沙啞的聲音悶悶地從車外傳來:“你怎麽開的車?離這麽遠都能撞?”
南筱請的司機駕齡有十二年了,是實際經驗豐富的老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得見後方來車,不至于被動挨撞,就是後面的車開得太快一晃就貼上來了。
司機是東北暴躁老哥,性格敞亮直爽,平時對南筱恭敬有禮,可一遇上着急上火的糟心事,脾氣比誰都暴,開口的語氣很沖。
對方不是善茬,分明責任在他,吼的聲音響徹雲霄:“我就撞了怎麽了?有錢了不起?不是說豪車經撞嗎?撞完你們人不是沒事兒嗎?就車屁股癟了而已,找保險公司賠不就完了嗎?大晚上趕着睡覺了,明天還上班呢,沒工夫跟你們閑扯,要報警快點報。”
簡直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南筱的眉頭緊緊蹙起。
仇富仇成這樣,不要太荒謬。
司機被氣得不輕,當場和那人理論起來:“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你撞了我們不該賠禮道歉嗎?你要不過來看看,前面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是把車撞癟了一點的事兒嗎?”
肇事者理不直氣也壯,叉着腰說:“你們是不是想訛我啊。我自己開的車,我自己撞上去的,輕重我自己能不知道啊。”
南筱在車裏被他這套邏輯氣笑了。
本來是困得想倒頭就睡的,聽到對方這套發言瞬間清醒了。
南漓岸也一副聞所未聞的神情,瞪大了眼睛品鑒這曠世奇葩的智障發言,氣得拳頭都舉起來了:“見過欠揍的,沒見過這麽欠揍的,他哪來的底氣這麽橫啊,我打工的時候可不敢這麽橫着走。”
原本沒造成嚴重的傷害,南筱确實想走保險公司的流程圖省心的,但她看到對方這副趾高氣昂、耀武揚威的态度,打算較真了。
她正要推門下車,程非渝伸手攔住了她扣車把的手。
“你坐着,我來。”
說着他替她下了車。
南筱真的有種被他保護到了的感覺。
她扭過頭透過後玻璃望向程非渝高大的身影。
只見程非渝站到他前對他說了句什麽,那人的嚣張氣焰馬上就被撲滅了,直沖他作揖求饒。
接着,程非渝不管他說什麽,直接掏出手機打起電話。
看樣子應該是在給交警打電話。
對方一個勁認慫,可程非渝充耳不聞,寸步不讓。
南筱望着這樣的程非渝,第一次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嫁了一個無堅不摧的英雄。
他身量挺括,脊背筆直,散發着男人特有的荷爾蒙氣息,陽剛堅毅,很有魅力。
往常遇到了事情她都是自己處理,現在嘗試着這樣放心地依靠別人,好像也不錯。
她終于能夠卸下盔甲,把身前的戰場交給她所信賴的程非渝了。
在周邊執勤的交警很快趕到,将兩輛車都扣了下來。
這車是南筱的,南漓岸作為局外人反而比她更着急,沒精打采地說:“這麽麻煩,還要扣車啊,我還以為只用拍兩張照就可以各回各家了。我明天也還要上班呢。不對,不是明天,是天亮。現在都已經轉鐘了。”
南筱沒想到南漓岸這麽敬業,都這樣了他還惦記着上班。
精神可嘉。
她對南漓岸說:“要不你打輛車先回去吧。”
“回宿舍嗎?”南漓岸露出期望落空的惆悵神色,“我還想住大別墅呢。”
南筱說:“下次叫你來。”
“好吧……”南漓岸一邊惋惜一邊約車。
這地兒依然屬于郊區,天太晚了,幾乎沒有網約車司機願意大老遠跑過來。
等了十分鐘才有人接單過來。
南筱和程非渝是跟南漓岸同時離開的。
南漓岸上了網約車,他們上了警車。
南筱奇怪怎麽還要跟交警回去做筆錄,這應該屬于民事糾紛的範疇,頂多讓對方賠錢了事。
程非渝告訴她:“我懷疑這是一起謀殺,報了警,申請立案調查。等會兒他們其他部門的同事會來接洽,這事兒沒那麽容易揭過去。”
南筱:“……”
他是個狠人。
南筱問他:“你是發現了什麽疑點,有懷疑的對象嗎?”
程非渝搖頭,旋即篤定地說:“沒有,但是他撞了你,必須要付出代價。而且我也不允許你在我面前有任何閃失。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是受誰指使來威脅你生命安全的,放過了他,豈不是放虎歸山?”
南筱實話實說:“我覺得他就是一個素質低下的社會渣滓而已,不然他僞造事故的演技未免太拙劣了一點。他要是受人指使,要麽我們非死即殘,要麽他該說些威脅的話,不會表現得像是不大聰明的樣子。”
程非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問:“你是覺得我過于謹慎了嗎?”
南筱輕聲說“嗯”。
程非渝看她的目光熾烈又深情:“但是關于你的一切我都必須要小心,因為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南筱笑:“我對你而言很重要嗎?男人要是能升官發財死老婆,做夢都要笑出來了。”
程非渝一臉凝重,斬釘截鐵地說:“是的,你在我心裏無人可以替代。”
南筱眼波流轉。
如果這句話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她只會當作花言巧語。漂亮話誰都會說,說到做到卻很難。
感情就像鏡中月水中花,是虛無缥缈的東西,一攪就散。
人的餘生卻那麽漫長,漫長到一旦相信,倘若日後被辜負,一定終身難忘,耿耿于懷,倍受煎熬,再難走出來。
他們坐在交警大隊的接待室裏,隐約有警察的對話從門外傳來。
“幸虧這車貴,但凡造價便宜點,裏邊的人都得廢。”
“所以真的有可能是謀殺嗎?奔着殺人去的?”
“誰殺人用小轎車殺啊,要開就開大貨車動手,絕無生還可能。”
“肇事者是幹什麽的?”
“就一小公司職員,剛出差回來,機票還是公司給買的特價票,才兩百塊。等那邊查查資産再下結論吧,看看最近名下有沒有來路不明的資金進賬。”
“我是第一次見幾百萬的車,好端端的撞成這樣了真可惜。”
“要可惜也是人家車主可惜,你可惜什麽?這車又不是你的。”
“做夢素材毀了我怎麽不能可惜了。”
……
南筱沖着程非渝笑了笑:“可惜了。”
程非渝疑惑地挑眉。
南筱解釋道:“我還挺喜歡那輛車的。”
程非渝不假思索地說:“修不好我再給你買一輛。”
南筱意味深長地說:“我就喜歡這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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