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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用一個詞來形容程非渝的行為, 那就是：沖動。

程氏集團的掌權人程老爺子現在昏迷不醒，集團事務是作為二把手的程樹雄做主。

程樹雄雖然毫無建樹，但貴在投了個好胎，在程氏集團任集團執行董事。

而程非渝被邊緣化好多年, 前陣子才去基層歷練, 如今充其量也就是個小職員。

他在程樹雄面前大逆不道地說要奪權篡位。

可是他一沒基本的職權, 二沒精兵強将，就為了給南筱撐腰，把程樹雄氣成那副模樣。

今後他可怎麽辦？

一朝回到解放前，繼續當他的無業游民？

南筱把自己的想法說給程非渝聽：“随着元老們股權的轉移, 職權也同步讓渡了, 所以在你爺爺沒醒前, 集團的事務是由你爸和孔笙風說了算。孔笙風你就不要指望了，你爸這下估計也不會站到你這邊了，你打算拿什麽和他們抗衡？不僅是你, 我在集團的職務應該也很快會被罷免。屆時集團和你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也不再有機會搜集證據。”

事實就是, 程老爺子這根頂梁柱倒下後，大權旁落。

程非渝勢單力薄, 她愛莫能助。

相較而言，程氏集團的危機離他們還遠，但是他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

聽完南筱的話，程非渝的手從額前插入額發中, 細碎的黑發從他指間穿過。

這個動作一般是在人對自己沒有信心、一籌莫展時才會做的, 可程非渝只是一絲不茍地把自己的頭發理順, 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而已。

他清隽俊逸的面容上沒有顯露出任何愁苦，即便是在逆境之中, 他也依然是意氣風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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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對南筱說：“我自有打算。依我對程樹雄的了解，程樹雄不會在這個時候革你的職。他很好面子。你是爺爺專程請來獻計獻策的，如果在爺爺昏迷期間，他讓你下臺，別人會說他心胸狹隘，連自己的兒媳都容不下。他只要不在人事變更的文件上簽字，孔笙風一個空降的外人做不了主。你先在集團好好幹你的吧，不用擔心我。”

程非渝現在氣定神閑排兵布陣的模樣好似手握千軍萬馬，像是硬生生演出了一場空城計。

南筱從來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從程非渝這個“纨绔”身上找到安全感。

可此時此刻，她感到很踏實。

程非渝比她想象得要沉穩理性。

他有身為高材生的底氣，也有開疆拓土的魄力。

只要給他一個可趁空隙，他就能絕地反擊。

要是t別人手握一副爛牌，南筱早就不抱期望了。

就像當初程非渝說他要做索道纜車的項目時，她也覺得他一無所有不可能成功，他卻出乎意料地拿下了這個項目。

也許他不可能再有這麽好的運氣。

但她又怎麽知道，上次他憑借的只有運氣？

南筱盯着程非渝沉默兩秒，給予了他十足的信任：“好，我先按兵不動。需要幫助的話告訴我。”

程非渝笑起來，想要伸手摸她的腦袋，伸到一半又收回來：“我以前不喜歡你和我談公事來着。但最近不知道怎麽了，覺得你認真的樣子真令人着迷。”

他這話說的好像街頭的流氓地痞找路過的女生搭話時的套路，可從他嘴裏說出來一點兒不顯輕浮。

因為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兒無奈，似乎在說，他也不想這樣的，但還是被她的魅力迷倒了。

聽着讓人怪高興的。

南筱微不可見地翹起唇角，伸手把他襯衫敞開的衣領嚴絲合縫地扣好，讓他的形象看起來更加幹淨利落，不讓頹唐之氣沾染他分毫。

“我也覺得你幹正事的樣子很帥，盼着你早點得到想要的結果。”

程非渝看她的眼神愈發深情。

“南筱，我可以吻你嗎？”

南筱忘了他從前想吻她的時候有沒有像這樣詢問過她。

沒有吧。

如果有的話，她應該印象深刻才對。

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心跳如雷，宛如情窦初開的花季少女。

她以為自己閱人無數不會再為男人心動，可為什麽她的心跳跳得這樣快？

南筱閉上眼。

下一秒就被程非渝溫熱的唇包裹。

濕潤的觸覺帶着些許躁動的情緒，浪潮般席卷而來。

沒有粗魯的占有欲，只有纏綿缱绻的愛意。

他不願拆她入骨，只願她全情投入。

他抽身而退時才用手捧住她的臉。

拇指掃過被他蹭花的唇妝，卻讓她臉上的妝更髒了。

程非渝被她滑稽的樣子逗笑，揚起的唇角一時放不下來。

他很笨拙地用他的唇在她臉上一寸一寸替她清理掉暈開的口紅。

在南筱的視角下，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親她那麽多下。

只覺得他這個人膩膩歪歪。

再結合一下他戀愛腦上頭，盲目替她出頭的場景，忍不住嗔怪他的荒謬。

“英雄救美的戲碼過時了，以後最好是不要再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做這麽大的決定。上次開會也是，弄得我措手不及，難免擔心你沒留後手。”

程非渝坦白說：“挺身而出的時候确實沒想那麽多，只想到要護你周全。只不過幸虧我腦子轉得快，能及時想到辦法補救，我也很擔心下一次失去回旋的餘地。但是怎麽辦呢？那一瞬間，我只想到不能讓任何人欺負你。沒有人可以無端指責你，因為你從不會無故犯錯。”

南筱可太吃他這套了，唇角忍不住翹起，心想多說無益。

再說下去，也只不過是帶着對她深切的愛意搪塞她。

他不會乖乖聽話，她打心眼裏也并不希望他乖乖聽話。

何必虛與委蛇？

他們可是夫妻。

南筱不知道程非渝的計劃是什麽。

但她到頭來也沒有問。

幹過大事的人都知道，要幹成一樁大事并不容易。不只是有大致的想法框架這麽簡單，每一環節都有一大堆細枝末節和邏輯推理的過程。

要是把這些事無巨細地跟另一個人交代清楚，本身就是很繁瑣且耗費心力的一件事。就算勉強講了一遍，也會喪失一大部分按部就班執行計劃的動力。

她既然信程非渝，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不存在一絲猶豫和懷疑。

如程非渝所料，程樹雄雖然被他氣得半死，也對南筱在程家的家族企業任職不滿已久，但果真沒有動她的職位。

南筱思前想後，覺得程非渝說的并非全對。

程樹雄不好面子也不會随便找理由裁撤她。

程老爺子病倒在集團內部是個大新聞。

群龍無首，軍心不穩，孔笙風這個外人又取代了元老級股東們的席位，已經引起了諸多非議，人人自危。

如果在這個時候高層再額外變動，員工們肯定以為要變天了，紛紛開始為自己尋找後路。

集團就無法正常運營了。

就算程非渝不解釋，南筱也心知肚明，程樹雄在病房裏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意欲将鍋甩在她身上的幌子，根本就是欲蓋彌彰，沒必要把不屬于自己的責任記挂在心上。

她在集團總部和程樹雄正面撞見，無聲打了個招呼便前後腳進了電梯，誰都沒跟對方說話，卻心照不宣。

既然撕破臉了，也不可能再湊上去獻殷勤，維持表面的和平是目前最妥當的處置方式。

一分鐘後，電梯門打開，南筱作為晚輩和下屬理所應當地讓程樹雄先出電梯。

她緊随其後，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的辦公室是臨時的。

起初說是等她熟悉了集團事務就給她換辦公室。

她一想，自己又不常駐公司，就和行政說不用。

行政說這不符合規矩，該換還是要換的。

結果這都三個月了，如果是普通職員，試用期都過了，還是沒給她換。

南筱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吓了一跳。

孔笙風坐在她的位置上。

她轉身就要問秘書為什麽替孔笙風開門，孔笙風卻先發制人地說：“你不要怪小吳，是我威脅她開的。我雖然動不了你的職務，但可以随便決定一個打工仔的去留。”

南筱被他氣笑。

他真的把“小人得志”這四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南筱懶得再跟他打嘴仗，直截了當地問：“直說吧，找我什麽事。我很忙，沒空跟你兜圈子。”

孔笙風玩味一笑，當真沒有再戲弄她，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和你合作，等我們把程氏集團徹底拿下了，我們平起平坐。你要是怕我出爾反爾，可以白紙黑字寫下來。”

“然後你就拿着白紙黑字去找程非渝，讓他看看我是什麽樣的人，勸他和我離婚？”南筱冷笑一聲，“你不要像這樣侮辱我的智商好不好？我還不了解你嗎？”

孔笙風慢悠悠地“啊”了一聲，昂着下巴，笑意盎然地說：“你終于肯承認我們的關系不一般了。”

南筱疑惑地皺眉。

她說的話很不客氣，這也能被他曲解？

他真的病得不輕。

南筱不和他廢話，直接拒絕：“我不會和你合作的，請你離開我的辦公室。”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程非渝和秘書溝通的聲音。

他想敲門進來，被秘書攔住了。

孔笙風在她回頭看門的瞬間，閃身來到她身前，摟住她的腰，挑眉問：“他要是這時候進來，看見這一幕，會怎麽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