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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徐潇閉上眼一副不忍再看的表情, 他真的已經盡力了,奈何羨均哥一點都不配合,他這邊拼命找補, 周羨均那邊就瘋狂拆臺。
最後天還是被捅破了。
他算是親眼見證了群裏接龍所說的——“叫花子接彩球--喜瘋了”,“自己挖坑埋自己--自尋死路”是什麽樣的場景。
空曠的病房中空氣好像都變得稀薄起來, 徐潇這個局外人都能感受令人窒息的壓力。
徐潇屏氣凝息的抽出周羨均捏在手中的一支煙, 他舉起煙, 對着江眠小心翼翼的請示道:“眠眠姐, 我想出去抽支煙。”他得出去冷靜下,把空間留給這對情侶, 讓他們能沒有任何顧忌的處理問題,當然也可以說做讓眠眠姐,沒有任何顧忌的處理羨均哥。
江眠沉默得點了點頭, 徐潇如同得了特赦一般,拿着煙小跑着溜了出去。他能感受到周羨均落在他背後的灼熱眼神, 但不是他不仗義, 是他已經愛莫能助了。
羨均哥,你就自求多福吧。
徐潇走出病房後,還貼心的把病房門關上, 這次他專門确定了一下, 确保這次的門是關嚴實了。
徐潇手指轉着煙, 他不敢待在病房門口, 怕兩個人情緒激動下, 病房門關不住聲音, 讓他聽到什麽不該聽得事情。他自覺考慮得十分周到, 還叮囑了服務臺,不要讓任何人去打擾頂樓1706號病房, 然後才溜了下樓去找蔣捷。
他聽說今天蔣捷要來醫院。
随着徐潇的離開,病房裏的空氣終于流動起來,不過随之而來的是更加疾風暴雨的氣氛。
江眠沒想到連這麽一件小事,周羨均都要對她撒謊,她困惑而氣憤得看向周羨均:“為什麽要騙我?是你覺得我還不夠資格認識你的朋友嗎?”
江眠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了。
她之前為什麽就沒發現不對勁呢?像周羨均這樣家境優渥事業有成的人,怎麽可能會沒有朋友!她沒見過,不過是因為周羨均不想讓她見到而已。
什麽他不喜歡熱鬧,現在想一想也都是謊言。
周羨均連這樣的事情都騙她,那他對她說得話,到底還有真的嗎?
曾經江眠的心底對周羨均的愛還有幾分篤信,畢竟那些溫柔與陪伴不會是假的。
可現在江眠不确定了,周羨均愛過她嗎?
她不知道,她可以從記憶中找到很多周羨均愛過她的細節,可随之而來得是十倍百倍的懷疑。他說得話她能确定是真的嗎?他這樣做是發自內心還是僞裝呢?
即使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這樣就是愛了嗎?
江眠想不明白什麽情況,愛一個人會選擇欺騙?
所以周羨均并沒有愛過她吧。
最後她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江眠感覺自己又要哭了,可她控制不住,帶着哭腔的聲音難過的問道:“如果你不想讓你的朋友知道我,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明白過來的。周羨均,你沒有必要騙我!”
周羨均看向江眠時,他都能聽到自己僵直的頸骨轉動時咔咔做響的聲音。
他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想解釋也無從解釋。
周羨均第一次有些責怪自己為什麽要失去記憶,為什麽他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如果他能記得,綿綿是不是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他是不是也能知道該如何安慰綿綿了?
周羨均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他受難般站在江眠面前,嘴唇嗫嚅,艱難而鄭重得吐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江眠眼角滑落的淚,像是帶着滾燙得熱度滴落在了他的心裏。
心房滞澀酸痛的感覺,讓他正視了一個問題,不論他和綿綿是什麽樣的關系,只要他忘了綿綿,對綿綿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不記得,不代表就沒了責任。
他想說他認識的人都說周羨均很愛你,把你當做珍寶一樣,他才不會覺得你沒資格認識他的朋友。他身邊所有親近的朋友都知道你。
他想說你這樣美好,就是他自己才和你認識兩天,他都不舍得你難過。那個周羨均肯定更加不會,所以那個周羨均是不會故意做傷害你的事情……
他想說得話太多太多了,千言萬語彙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忘記了你。
對不起,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
還有些對不起,是替那個已經不在的周羨均說得,那個他讓你這麽傷心,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
江眠用手背抹掉眼淚,已經哭過一晚上的眼皮已經非常脆弱小氣,一點潮濕酸澀的眼淚,就把紅腫重新引了出來。她薄薄的眼皮像是兩張滾燙的紅面皮一樣裹在眼睛上方,她一時都分不清到底是眼淚更燙,還是眼皮更燙。
“不用你給我說對不起,”江眠自嘲得笑了笑,“你什麽都不記得,那和你沒關系。”
她其實一直都很明白周羨均的心态,他失憶後并沒有把現在的他和之前的他當做同一個人。
她成全他,幫周羨均扔掉這個包袱,讓他們回到正确的關系上去——變回沒有關系的陌生人。
江眠的單眼皮腫得非常厲害,她不再流淚,眼皮卻像是被撐到了極致,還是沒有辦法完全睜開。她虛着眼,周羨均在她的視線中,被眼淚折射得畸變模糊:“周羨均,我們去離婚吧。”
江眠來之前她想象她說出這句話的場景,是她利落帥氣得在周羨均面前扔下這句話。但現實卻是她狼狽而脆弱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也不知道周羨均聽到她說這句話時,會是什麽神情,是如釋重負,還是有些複雜不舍呢?
反正她說出這句話後,心裏竟然有一絲輕松。
但周羨均的反應兩者都不是,他反應了半晌,才喃喃道:“我們已經——結婚了?”
江眠笑彎了腰,笑掉了眼裏的淚珠,周羨均高大俊朗的身影又在她的視線中清晰起來:“都怪我,又忘了你已經失憶了,根本就不記得我們已經領過結婚證了。”
這種情況與周羨均這幾日得知的消息完全不一樣。未婚妻與妻子,兩種身份間天差地別的差距,讓周羨均思維都停止了轉動。
沉默,還是沉默。
周羨均在沉默中,走向了床頭櫃,他拿起一包濕毛巾,走到江眠身前後,他抽出一張,遲疑了下還是把濕毛巾遞到了江眠手中:“別用手擦眼淚了,眼睛不痛嗎?來,用這個。”周羨均見江眠接過濕毛巾,他輕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還有,綿綿,你不想笑得時候,你可以不笑,你不用那麽乖。”
太乖了,就會有人像我一樣混蛋,看不到你的委屈。
江眠用濕毛巾擦臉的手一頓,她安靜無言得把毛巾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都說會哭得孩子有糖吃,周羨均看見就綿綿的動作,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糖都給綿綿。只是周羨均忽然發現了一個難題,他不想讓綿綿不開心的時候,依然強迫自己微笑,但他同樣見不得綿綿傷心掉眼淚的模樣。
以他現在的身份,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他只能半蹲着身,為綿綿遞上一張又一張了冰涼的濕毛巾。
等眼睛的疼痛被冰敷緩了過去,江眠取下最後一張濕毛巾,紅腫消下去一些了,她重新睜開了眼。
江眠坐在沙發上,周羨均半蹲在江眠面前,兩人的視線是持平的,她不用費力擡眼就能看清周羨均所有的神情。
她在病房裏待得時間已經太長了,已經超過了江眠的預期,她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我已經查清楚了離婚所需要的材料,兩份結婚證都在你哪兒,你之前送給我的東西,我會打包還給你,我們之間也沒有財産糾紛,也不需要進行財産分割。所以你什麽時間有空,帶上材料和我一起去把離婚手續辦理了?”
取消婚禮和離婚完全是兩件無法放在一起比拟的事情。
“綿綿,我問你個問題,你是懷孕了嗎?”周羨均的視線落在江眠小腹的位置。
回答周羨均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江眠氣得雙頰染上紅暈:“周羨均,你不要臉!”這是江眠長這麽大第一次打人,而且還是扇人巴掌,但江眠并不會後悔,甚至還覺得自己打輕了。
周羨均轉回被江眠扇偏的側臉,看綿綿瞪圓了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他的模樣,周羨均就猜到這應該是綿綿第一次打人,巧了,他也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周羨均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絲,他面上并沒有露出怒意,他只是在想,有些事情确實不會給他後悔選擇的機會,就像現在,綿綿只是通知他離婚,而不是讓他選擇。
江眠沒想到會從周羨均這裏得到這樣侮辱的一個回答,周羨均到底把她當什麽人了?
江眠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氣沖沖的走到門口,忽然就想明白周羨均問她的用意,她冷淡又鄙夷的說道:“你放心,我并沒有懷孕,你可以放心和我離婚。”
“我并不是——”周羨均觸到江眠厭惡的視線,他不再解釋,綿綿并不會想聽和相信他的解釋,他站起身,無視蹲得發麻的雙腿,他挺拔得站直了身體,“離婚的事情,等我出院,找齊材料後,我就和你一起去辦理。”
果然只有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綿綿的視線才重新落到他的身上,她冷淡得應了聲好,就一刻也不想多待的離開病房。
江眠一走,周羨均就頹然得躺在了床上。
那個周羨均那麽着急和江眠結婚,排除掉懷孕不得不結婚外,就只剩下一個原因了——那個周羨均愛慘了江眠。
他們這樣家庭的子女,結婚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會涉及到一系列財産繼承權的變動,按照慣例都是舉辦了儀式,做好了財産公證處理,才會進行最後一步登記結婚。
周羨均聽着病房外走廊上堅定清脆的腳步聲,他擡手遮住臉上自嘲的笑意。
他真的被綿綿讨厭了,在他确定三年後的周羨均深愛江眠的這一刻。
手機震動,周羨均随手點開,是一條值機的短信提醒。
走廊外的腳步聲忽然也停頓下來。
周羨均坐起身,他意識到另一位乘機人的綿綿現在肯定也收到了相同的提醒短信。
周羨均心中湧上一陣難言的酸澀,一條內容相同的短信,無聲又洶湧得提醒着他,曾經周羨均和江眠是那樣的靠近與親密。
一牆之隔的江眠看到短信提醒,她怔怔得看着短信內容,原來周羨均選擇的蜜月旅行是在這裏了,她聽說是個很漂亮的小島。
可惜了,之後有機會她會選擇一個人看看,然後江眠選擇不再提醒,左滑,沒有絲毫猶豫的删除了短信。
來不及了,就算現在出發也不能及時登機了,周羨均聽着房間外重新響起的腳步聲,一切都來不及了。
周羨均想起蘇明芮對他說過話,他低低說道:“怎麽辦?我好像真的有點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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