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蘇向晚清楚要是跟父母說了自己要搬出去住的事,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甚至還要百般阻撓。

所以為了防止出現“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局面,她從物色房子到簽合同付租金, 全程瞞着父母。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 她要開始搬家了,才将租房的事告訴了爸媽。

說這話時, 一家人剛吃過晚飯,蘇光耀在沙發坐着泡腳,吳敏坐在蘇光耀旁邊看當地一檔名為“老娘舅”的生活調解類節目。

蘇向晚從房間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 平靜走過去,像是在說明天想吃什麽菜:“我要搬出去了。”

空氣為之一靜, 下一刻, 父母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兩人像是都沒反應過來, 彼此對視一眼後, 吳敏才怔怔開口:“你房子還沒裝修呢,你搬哪去?”

蘇光耀也說:“不是跟你說了等我們有空再給你操辦裝修的事, 你現在連對象都沒有, 急吼吼搬過去幹嘛?”

蘇向晚握了握拳, 心跳如雷:“我是說,我自己在外面租好房子了,我要搬過去了。”

話音落下,如熱油滴入水中, 瞬間四濺。

吳敏蹭地起身:“你租房子?!”

她像是聽到什麽天方夜譚,“家裏這麽大還沒你住的地方啊, 你要到外面租房子!”

蘇光耀也不泡腳了,趿上拖鞋起身道:“你一個小姑娘, 在本地工作,哪有到外面租房子的道理?……你以為去外面好過啊?沒有爸媽照顧你,沒有鐘點工,你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做飯做家務,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蘇向晚臉慢慢漲紅,聲音卻愈發堅定:“哭也是我的事,我已經決定了,我就是要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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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哭也是你的事,你在外面吃苦,我們不心疼啊?你畢業那年,我們死活要你回來是為什麽,還不是為了能照顧你!結果你現在又要一個人出去租房子住,我跟你爸這輩子忙忙碌碌都為了誰啊?!”

蘇向晚恍若未聞,只強調:“反正我就是要搬出去。”

又說,“你們當年叫我回來,當然也是為了就近照顧我,可同時不也是為了你們今後養老考慮嗎?我只是搬出去,又不是跟你們斷絕關系,你們為什麽不肯同意!”

吳敏先是錯愕,随後便是滿眼傷感:“什麽叫為了給我們養老,光是為了養老,我們給你創造那麽好的生活,給你花那麽多錢?你看看別人家女兒怎麽養的,有像我們出錢出力,當個寶貝一樣捧着嗎?!”

蘇向晚一時心窒,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傷人。

無論父母還是她,都是普通人,是普通人就有自己的私欲,為愛而愛的只有神,她不能如此苛求任何人,包括父母。

想到這裏,蘇向晚眼中一下子也湧起淚水。

但一碼歸一碼,無論如何,她都要先從這個家裏搬走。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只差帶着行李住進去。”

蘇向晚狠狠心道。

吳敏深吸氣,還想說些什麽,但蘇光耀大手一揮,攔住了她。

“你讓她搬!”

他眼眶微紅,語氣卻強硬,“從小到大連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人,我看她能在外面堅持多久!”

--

蘇向晚有一瞬間也開始懷疑自己能在外面堅持多久。

但正式搬家之後,她就把這個疑慮抛到了腦後。

她找的是一套單身公寓,還沒她在家的房間大。但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她直接帶着旺德福拎包入住,倒也輕松,只是難免叫旺德福沒法在家跑酷了。

蘇向晚只能安慰旺德福,等過兩年她自己供一套大點的房子,讓它重新過上好日子。

她搬家的前一天,蘇光耀和吳敏還是不放心,跟來看了眼。

吳敏當即沉下臉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窩在這麽個蝸居裏。”

蘇光耀神色倒是輕松許多,私下偷偷跟妻子講:“這麽個地方,她肯定堅持不了多久,沒幾天就自己回來了。”又強調,“你可別心軟給她換大房子,就讓她這麽住着。”

蘇向晚只當不知道父母的盤算,安安心心地操辦起自己獨居的生活。

長這麽大第一次出來獨立生活自然應了那句“萬事開頭難”,好在她一日三餐都有學校食堂,在吃飯這塊倒不用費什麽心。加之她平常都在上班,這小出租屋對她而言,也就是落腳睡覺的地方。

一開始自然覺得孤獨難捱,但日子一長,她就感覺到了一個人生活的自在、清淨、無拘無束。

陸斯言曾提出要來幫她收拾,或者給她叫兩個家政過來打掃,但都被蘇向晚拒絕了。

她義正詞嚴:“我出來住,就是為以後進一步獨立做準備的。你要是過來幫我,或者找人來幫我,那我還不如搬去你那算了。”

陸斯言也就打消了這些念頭,只說等她安頓好,他去做客恭賀喬遷。

蘇向晚笑着應下了。

六月下旬,四處“趕考”了快兩個月的程丹丹終于塵埃落定,上岸了興城本地一所農村小學的音樂老師。

有心思關注身邊八卦後,她第一時間聽說了蘇向晚在外租房的事。

這天下午,她去校長辦公室辦完離職手續,就回來找蘇向晚聊天,好奇問她:“怎麽搬出來了?”

蘇向晚只說:“不想總粘着爸媽了。”

程丹丹煞有介事地點頭:“其實我也這麽想,等我下學期去鄉下上班,我也趁機搬出來。”

之後她又問起蘇向晚房租多少錢,租在什麽地段,蘇向晚一一跟她說了。

臨下班時,程丹丹又約蘇向晚下班一起吃飯,慶功她終于上岸的事。

蘇向晚應下了。

同辦公室一個資深同事忽然想起些什麽,扭頭問同樣在考編的丁羽墨:“丁老師,你這次有沒有好消息啊?”

丁羽墨原本低頭刷手機,完全不想搭理程丹丹成功上岸這件事。

這會忽然被點名,臉色就有點不太好,擡頭說了句:“沒。”

頓了頓,她又微微揚聲道,“我對象說我上不上岸都沒關系,反正他已經是公務員了。”

同事哦了聲,扯扯嘴角,說了句“那也挺好的”,然後就不說話了。

過了會,丁羽墨也不知跟誰發語音,大喇喇拿着手機舉在嘴邊,笑着說道:“我又不用租房子住,我住對象家裏呢……嗯,他家裏準備給他買房了,不用我一起湊啊,他家裏都已經湊齊首付了呢,還說房本上會加我的名……”

馬思睿開會去了,程丹丹便又坐到他的位子,縮在辦公桌的隔板後,悄悄跟蘇向晚指了指自己腦袋,無聲用口型說:“她是不是這兒有病?”

蘇向晚懶得搭理丁羽墨,當即給程丹丹使了個眼色,叫她別管。

程丹丹會意,也就不去看丁羽墨了。

晚上兩人一起去吃火鍋,快散局時,陸斯言給蘇向晚發來信息。

陸斯言問她:【結束了嗎?】

蘇向晚很快回:【快了。】

還沒等到陸斯言的回複,坐她對面的程丹丹忽然揶揄道:“男朋友信息吧?”

蘇向晚微頓,随即也不再隐瞞,笑着點頭:“對啊。”

程丹丹一副大吃一驚的模樣:“哦莫哦莫,你居然承認t了!之前我死活從你嘴裏摳不出半個關于你男朋友的字眼來。”

蘇向晚一愣,反問:“我之前這樣的嗎?”

“對啊。”

程丹丹重重點頭,“搞得好像在早戀,怕被人發現一樣。”

蘇向晚被她的用詞逗笑,片刻,才說:“可能那時候潛意識裏還覺得不夠穩定。”

“理解理解。”程丹丹說,“這種事嘛,肯定要穩定下來才能說,不然白白給人遞八卦。”

也是這時,蘇向晚手機屏幕一亮。

程丹丹用下巴隔空努了努,說:“看看,是不是你男朋友又來信息了。”

蘇向晚抿笑點開微信,果真是陸斯言又發了消息過來。

陸斯言說:【我去接你?】

蘇向晚覺得好笑:【然後我們倆一人一輛車開回去?】

陸斯言說:【我沒開車,打車過來的。】

蘇向晚一頓,片刻,笑着打字:【原來早有預謀。】

又說:【那你來吧,反正我也馬上出來了。】

陸斯言也發來一個大笑的表情包,問她:【在哪等你?】

蘇向晚覺得奇怪:【就到火鍋店門口啊。】

陸斯言說:【不怕你同事看見?】

蘇向晚心裏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逗他:【怎麽,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陸斯言發來信息,有點可憐巴巴的味道:【我怕你覺得我見不得人。】

蘇向晚無言,莫名好想摸一摸他腦袋。

她忍笑發去信息:【趕緊過來了吧,少矯情。】

等程丹丹結完賬,蘇向晚跟她一塊走到外面,擡眼一望,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馬路對面。

程丹丹也看見了,忙拱她胳膊:“是不是那個啊,從咱們出來就一直看着你。”

蘇向晚笑着說是,然後跟陸斯言招了招手。

程丹丹不打擾他們二人世界,等陸斯言走到跟前,她簡單打了個招呼,便跟蘇向晚說要先走了。

蘇向晚朝她揮揮手,等她轉身走遠,蘇向晚才挽上陸斯言胳膊:“走吧。”

兩人朝反方向的停車場走。

陸斯言撩起她一縷頭發聞了一下,笑道:“一股火鍋味。”

蘇向晚作勢要将手從他胳膊上放下來:“那你離我遠點好了。”

陸斯言立馬又将她捉回去,扣在自己胳膊底下,笑着說:“那我大老遠來接你幹什麽。”

“你不是嫌我火鍋味。”

“随口陳述事實而已……”

陸斯言垂眸看她,說道,“你怎麽越來越難說話。”

蘇向晚哼聲:“我也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她總有她的強盜邏輯,陸斯言不跟她争,只說:“你車停哪兒了,怎麽還沒到。”

蘇向晚說:“有點遠,剛才過來都找不到車位。”

說完,她忽地停下腳步,仰頭望着陸斯言,“我走不動了……”

陸斯言會意,轉身在她面前蹲下來:“上來。”

蘇向晚咧笑,爬上他寬闊堅實的後背。

被他起身掂起來的那一刻,她又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能不能輕點,剛吃進去的火鍋都要被你颠出來了。”

陸斯言故意快跑幾步,作勢要将她丢出去:“還打不打我了?”

蘇向晚吓得低呼,又忍不住笑:“不打了不打了,你趕緊停下,慢慢走。”

于是,陸斯言腳步又慢下來,在夜色下,與背上的人說說笑笑地往停車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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