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今晚真是糟糕透了

今晚真是糟糕透了

書钰想了很多種方式跟陳伯璋說楚星生病了，但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場合——半夜街道，漫天飛雪，城市最繁華的路口，巨大的雪松樹影從她頭頂掠過。大吊車嗡嗡作響，空氣中彌漫着汽油和清新的雪的味道，讓她胃裏不斷翻湧。

她本來計劃一早起來，就去陳伯璋的書房找他，誰知剛拐過影壁，就看到陳伯璋在教楚星打太極。書钰挺着肚子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中午陳伯璋參加一個交流會，也沒回公司，書钰又撲了一個空。

秘書給她端來熱牛奶和點心：“需要我跟陳總打電話嗎？”

書钰道了聲謝：“不用了，晚上等他吧。”

秘書無奈地笑：“晚上陳總也有事，回家會很晚。”

“能有多晚？”

“嗯……順利的話淩晨？”

“搞什麽鬼，”書钰啪一下放下杯子，“這麽忙？”

“但是，今晚他有合适的私人談話時間，”秘書微笑，“我認為楚星先生會先回家。”

書钰不置可否：“楚星在哪。”

“食堂，他的專屬辦公室。”

書钰扶着沙發扶手站起來，離開時才道：“晚上他回公司麻煩你跟我打個電話，謝謝。”

“不客氣。”

空無一人的會客廳，秘書拿起書钰沒動的曲奇，放進口裏：“總感覺有預測不到的事情發生……真糟糕。”

難得陳總不在，總有一群人有意無意朝楚星屋裏看，而他本人心無旁骛地組裝零件，整個削面機器人，除了慘白的塑料臉，剩下所有的零件都是楚星重新采購組裝，甚至是獨家定制的，與其說改造，不如說無到有地創造。書钰從衆人驚愕的眼光中來到他的工作室時，機器人正以一種詭異地靈活抓起桌子上的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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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钰帶上門，隔絕外面探究的目光，楚星仍沉浸地看機械手重複拿筆的動作。書钰看着他的臉，想起楚陽從來不會把目光專注于某個人或事務上，他總是漠不關心地闖入，然後無意中毀掉一切。

她和楚陽A息素匹配度高達95%，足以創造忠貞不渝、白頭偕老的愛情，但是沒有。她不理解楚陽對自己有什麽不滿意，正如此刻不理解都快死了仍然擺弄機器人的楚星。

“你們兄弟倆，都是怪胎。”

楚星才察覺到她：“你還好嗎？”

書钰摸摸肚子：“摸摸嗎？有胎動。”

楚星點頭，拿起桌子上的免洗酒精洗幹淨手，才輕輕放在書钰肚子上：“它在動。”

書钰一直觀察他的臉：“你怎麽一點也不激動？”

楚星收回手：“這是正常的反應。”

“你們倆真的都是怪胎，”書钰再一次重複這句話，“我聽說你去找楚陽了。”

“嗯，沒找到。”楚星重新坐到椅子上，“但是我能感覺到他還活着。”

“你不着急嗎？”

楚星沒有回答她，書钰見他沉默，摸了摸胸口那個刻着他名字的戒指，随即離開。等她走了楚星才站起來，透過落地窗，街道上的行人都換上了秋冬的呢子大衣，初冬的光明亮而溫暖，照得世界輕飄飄的，在他腳下流淌。

晚上書钰是跟楚星一起回去的，一進十二月月，整條街都沉浸在聖誕折扣季裏，兩人中間塞滿了各種購物袋。她今晚好像心情不錯，邀請楚星一起吃晚飯。楚星替她拎着大包小包，走進後院，先前下雨塌陷的洞口，四周都被整齊地挖開，楚星不知怎的突然站住，望向黑漆漆的洞口。

書钰立刻站到他身後：“我打算重新加固一下，鋪上一層的水泥，再鋪上舊磚，外面看不出來，我們走吧。”

楚星嗯了一聲，還沒邁開腳步，書钰卻釀嗆了一下，楚星急忙扶住她的胳膊，購物袋裏的東西嘩啦嘩啦全掉到了地上，幾個漂亮的黃金球叮叮當當滾落一地，正好有幾個掉到修繕的地洞中。

楚星感到書钰抓緊他的手：“別緊張，我幫你撿起來。”

“不用！”書钰大聲喊道，随即壓低聲音，“多危險啊，等白天再說吧。”

一頓飯吃的急急匆匆，楚星根本沒動幾筷子，書钰也不勸他多吃點，只是回去的時候借口要多散步，一直把他送到前院才回去。

女傭正準備晚上給她泡腳的熱水，書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你去下面把我掉的東西全都撿回來，一共是四個。”

“好的。”小女傭緊張地點頭，輕手輕腳走進卧室，這邊書钰也接到了秘書的電話。

是管家給書钰開車，快到恒辰娛樂時，繁華的十字路口卻被拉上警戒線，書钰道：“爺爺，在這停吧，我自己走過去。”

“好的，我找個停車場，要回去給我打電話。”

“謝謝。”

書钰扣上幹淨的車門，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興奮地圍在一起，好多人舉起手機錄像。書钰小心地護着肚子，遠處秘書一眼就看到她，小跑過來：“小姐，慢點。”

人牆閃開一條道兒，書钰才看清大樓前一片狼藉，躺在地上的巨大雪松橫穿整個小廣場，三臺巨大的造雪機轟隆隆，顯然有一臺壞了，噴出來的雪花明顯不如旁邊兩個大。

陳伯璋正氣急敗壞地訓人：“怎麽回事？！給錢都買不來好使的，今晚弄不完你明天也別來上班了！”

書钰喊他哥哥也聽不見，只得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句“陳伯璋——！”。

陳伯璋皺眉回頭，第一眼見是她，一邊走一邊把大衣脫下來，帶着淡淡香槟味道的衣服籠罩在書钰四周。

“你怎麽來了。”

“我有話跟你說。”

陳伯璋捏了捏鼻梁：“肯定沒好事兒，走，去那邊。”

他帶着書钰走到大樓跟前，背後是挑高三層的落地玻璃窗，燈火通明，站在這裏，整個裝飾工程進度看得一清二楚。

書钰說：“我上次去産檢——”

“我知道，不是一切正常嗎？”陳伯璋背對她，緊緊盯着外面的吊車，拿起對講機，“這個樹一定給我擺正了！”

“我知道你肯定看了我的産檢報告，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往北一點啊！”陳伯璋揮手，“好——！慢一點落下。”

“……”書钰不耐煩，“你好好聽我講話。”

“等一下，”陳伯璋回頭朝她說了一句，吊車也跟着停住，他大吼，“我不是叫你們等一下！快把牌子擺上！”

“你聽我話！”書钰打掉了他手裏的對講機，人群中突然爆發出陣陣歡呼，她回頭看，一圈五彩3D環繞字體圍着雪松轉起來，上面寫着“祝楚星生日快樂！！！”，後面還跟了一串紅心。

陳伯璋得意洋洋地朝書钰顯擺：“這點子怎麽樣？跟你們這群追星的學的，效果不錯啊。哦對了，你不會不知道明天是楚星的生日吧？也是楚陽那傻缺的。”

書钰一時間分不清是楚陽從沒說他的生日這件事讓她難受，還是看到陳伯璋這張該死的充滿幸福的笑臉讓她更難受。

今晚真是糟透了。

“楚星生病了。”

“你說什麽？”陳伯璋放下正在拍照的手機 ，“他今晚又沒好好吃飯嗎？還是凍着了，他難受嗎？怎麽不跟我說。”他準備打電話，自言自語：“現在應該還沒睡。”

書钰抓住他的手腕：“他腦子裏長了瘤子，沒幾天活頭了，你不知道嗎？”

世界有一瞬間從陳伯璋的意識中抽離，第一次跟楚星相遇的時刻劈進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