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番外三至四

番外三至四

三、爸爸

陳安妮自打三歲開始記事兒時，她媽陳書钰就皈依基督了。

根據她外婆的說法，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她問發生了啥，讓一個享樂人生的驕縱千金大小姐留在荒蕪之地，服侍上帝？

她外婆說，當時在打仗，你媽差點被炸死了，這個事兒吧對她這樣沒受過什麽苦難的人來說沖擊比較大，後來就不太正常了。

說到這裏，外婆總是痛心疾首：“榆木腦袋！”

陳安妮就是在這樣的蠻荒之地長大，滿地光腳亂走的小孩，野象會沖進城鎮。

後來她外婆非要帶她走，說不能浪費她的天賦。

她媽媽不走。

“這是我的贖罪之地。”

陳安妮臨走前問她自己爸爸是誰，媽媽随手指了指印在廣告牌上的大明星：“他就是你爸。”

回家之後，陳安妮照鏡子，确實很像，但她不相信。

只因為這大明星叫楚陽，而她媽媽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戒指上刻着的明明是“楚星”。

楚星是誰？

她現在知道了，就是她舅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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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人真要命，陳安妮想。

舅媽是長得太好看了，跟教堂裏的天使一樣，特別是他溫柔地摸自己頭時。

雖然舅媽做飯很難吃，但笨笨地把一盤齁鹹的炒雞蛋放在自己面前的他！溫柔帶光！

而且，陳安妮篤信她爸是舅媽不是楚陽的有力證據就是，舅媽是名牌大學畢業，自己一定是遺傳了他的基因才會學習這麽好。那個大明星，聽說大學都沒讀完就退學了，笨死了。

她每天放學之後，都會來舅媽家上輔導課，舅媽設計了很多機器人，還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據說明年打算IPO，但是聯盟政府不讓，因為有很多機密。

反正就是十分厲害。

夏天，她坐在舅媽家的花園裏畫畫，一輛普通的小轎車停在後門，下來一個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大晚上戴着墨鏡和口罩。

陳安妮做事很專注，這個人推門進來她都不帶看一眼的。

等人進屋了，兩個人也沒有交流。

晚餐時，舅媽招呼她過來：“安妮，叫——嗯，叔叔吧。”

男人摘下眼鏡，陳安妮看出來是那個廣告牌上的明星。

“叔叔。”

“嗯。”

兩人不咋來電。

吃飯時候，這個叔叔老是瞥她，眼神怪吓人。

吃過飯，她跟舅媽在書房學高中數學的時候，她就跟他告狀。

舅媽笑了，好好看啊。陳安妮星星眼。

“因為你跟我小時候一樣，都是左撇子，但是我當時被福利院的老師強行糾正過來了。”

陳安妮聽了想哭，果真是她的爸爸啊！

她忍住眼淚，專心做方程組。

直到讨厭的親舅舅敲門，喊舅媽去睡覺，順帶還要警告自己不準晚上在被窩裏看書。

整個暑假，陳安妮一直都呆在這棟小別墅裏，與世隔絕。

舅媽想帶她出去玩，她拒絕了。

暑假快結束的那個悶熱的下午，她聽到舅舅和舅媽讨論收養小孩的事兒。

陳安妮悄悄躲在灌木樹下哭。

“你擱這兒挨蚊子咬啊？”

是讨厭的叔叔。

陳安妮擡頭看他，眼角紅紅的。

“哭起來都一樣。”

聽到他這麽說，陳安妮哭得更傷心了。

“怎麽說你長得像他還不行？”

陳安妮專心地哭，沒理他。

楚陽也走了。

吃晚飯的時候，舅舅和舅媽甚至在飯桌上公開讨論了收養小孩這個問題，陳安妮低頭專心吃飯，她怕多看舅媽一眼都想哭。

叔叔突然夾了一塊排骨放她餐盤裏。

陳安妮默默吃了。

第三天，她在花園裏發呆，想着自己悲慘的身世，獨自一人求學的旅程，媽媽和姥姥都不在，親生爸爸寧願領養一個小孩也不認自己。

不禁悲從中來，又開始淌眼淚。

“你幾歲了。”叔叔翻過圍欄。

“……七歲。”

“七年了啊……”叔叔蹲下看她，“七歲有什麽可哭的？”

“舅媽要領養別的小孩了……”

叔叔神色古怪，他好像明白了陳安妮的小心思：“你該不會以為……算了，他是怕你一個人孤單，要再找個人陪你一起長大。”

“真的嗎？”陳安妮擦眼淚。

“真的。”

“謝謝你安慰我。”

“不客氣。”

夏夜蟬鳴，整個世界蟄伏在潮濕的泥土中，陳安妮好像懂了什麽，可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才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