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修文）

虞嬌轉身看她，見她在往蘇建國碗裏放肉，本來也沒兩塊，都夾過去了，完了，還要去蘇桃碗裏夾。

虞嬌這次才真的動氣了，蘇建軍那就是個地痞無賴的類型，但她是他們的母親，自己受了重男輕女的苦，卻将之當成理所當然，也做了那樣的惡人。

她聲音偏大，道：“媽，你的意思是，以後不管如何，我和我姐都不用給你們養老嗎？”

“你只要你兒子蘇狗蛋養老，等我和我姐嫁出去，以後你們再苦再累，都跟我們無關對嗎？”

王芳一愣，有些心虛又有些惱怒女兒這短短時間，數次不依不饒，道：“你瞎說什麽？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就是嫁出去了，也不能斷了關系啊。”

虞嬌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讓姐姐将肉給狗蛋？”

“狗蛋是男孩子嘛，而且他還小。”王芳喃喃道。

“他是男孩子，憑什麽就要多吃肉，我和我姐是女孩子，為什麽就不能吃？”虞嬌再次問道，一旁蘇建國充耳不聞的在那喝湯，一如往常不理會家中的事。

蘇桃小聲道：“花兒，本來就該狗蛋多吃點。”

“他是男孩，能傳宗接代。”王芳說着，不過手卻收回去了，只是自己在那喝湯，不敢看虞嬌。

“我和我姐不能生孩子嗎？為什麽只能他傳宗接代？”

“你和你姐将來不得嫁人嗎？”王芳回了一句。

蘇桃都沒敢喝，偷偷拉拉虞嬌的手，這時蘇狗蛋也回來了，進了廚房，聞見香味，端起剩下的碗就要喝，卻見裏面只有兩塊肉，頓時不滿了：“怎麽就這點肉？”

蘇桃立馬說：“我的給你。”

“不準！”虞嬌攔住她：“這是我打的，你要不想吃，就給我，你還沒資格給別人。”

蘇桃不說話了，雖然覺得別扭，但也有些感激妹妹，她知道妹妹只是想讓她多吃一點，她喝了口湯，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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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狗蛋被虞嬌這麽一吓，也不敢說話了，默默的喝湯。

虞嬌這才回答王芳的問題：“誰說女人一定要嫁人，誰說男人一定是娶媳婦，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不都說男女平等嗎？你這思想如果不改一下，到時候被人發現……”

王芳瑟縮了一下，只是一個勁兒的喝湯，湯其實很好喝，她從未喝過這麽好喝的肉湯，蘇建國喝完了，放下碗，去了院子打水，湯也不多，剛好一人一碗，多出來一點可以待會兒煮飯。

晚飯大家還沒吃，都喝完了，也不過四五分鐘，之後王芳便開始煮那些糙米。

“蘇建國，你給我出來，你怎麽教孩子的，一個個的都這麽壞，叔叔要喝點東西都不給。”家裏正安靜着，忽然一道尖利的嗓音出現，一個矮小看着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出現，身後還跟着得意洋洋的蘇建軍。

虞嬌默默地拿出菜刀走到他們面前：“我不給他喝的，想怎麽樣？”

“你、、你、像什麽樣子！”蘇老太太一見虞嬌的架勢，驚慌的後退兩步，道：“蘇建國，你就看着你女兒欺負你媽嗎？”

蘇建國走過來，一把朵下虞嬌的菜刀，遞給蘇桃，順手推了一把她，有些讨好的說“媽，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還不是你女兒做的好事，有什麽好東西不能讓你弟弟吃的？啊？還拿開水潑他？”蘇老太太氣的用手打大兒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完全沒有留情。

虞嬌在一旁看着，好在這人年紀也大了，雖然兇狠，但其實力氣也沒多少，打了幾下就氣喘籲籲了。

王芳也不在廚房，而是多來端了一把椅子遞過去。

蘇建國沉默的任她打，末了，還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站着。

看得老太太更加一股郁氣：“沒用，連個女兒都教不好。”

蘇建國抹了把臉，依舊不說話，只是在一旁站着，蘇狗蛋見了，也老實了，躲在王芳身後偷偷看着。

蘇建軍得意的說：“看什麽，大嫂還不快将湯拿過來，媽都在這站着。”

王芳尴尬的說：“湯喝完了。”

蘇老太太越發生氣了，想打人，可惜沒有力氣，只得恨聲道：“好啊，你蘇建國，有了媳婦忘了娘，有好東西只知道偷偷吃。”

“快來人看看喲，沒天理啊，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當年就不該生這個不孝順的兒子。”蘇老太太也不坐椅子了，直接跪坐在地上號喪一樣。

蘇桃臉色慘白慘白的，慌得不行的過來拉着虞嬌的手問：“花兒，怎麽辦？奶奶這樣，爸媽怎麽辦？”

虞嬌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道：“沒事，她也就能嚎幾嗓子。”

蘇桃咬唇不說話了，眼神裏還是透露着忐忑不安，王芳在那跟着丈夫一起老實的站着由她罵，院子那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都在小聲議論。

哭了一會兒，見大兒子一家人都沒什麽表示，也累了，有氣無力的對二兒子道：“來，扶我起來，還是我家建軍孝順。”

要不是現在自己沒啥武力值，虞嬌真想狠狠地諷刺一下他，孝順，呵呵，不過是個媽寶男，沒有一點用，只知道吸別人的血。

蘇老太太走了，其他人也散了，王芳黑着臉去關門，過來就對着虞嬌要用手戳她。

被虞嬌跑開了，王芳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總覺得二女兒一下子變得很叛逆，“你這孩子啊，要是你奶奶剛剛說了是你不給他們喝湯，你名聲就完了。”

虞嬌無所謂的聳肩：“相比起活着，名聲并不重要，我之前都差點死了，現在對我來說，活着是最重要的事，名聲等以後再說。”

王芳一呆，小女兒的話像是一把刀插在她心上了，之前就将她說的委屈，現在被她再次刺了一下，又沒有外人，幹脆蹲下身哭起來，邊哭邊嚎：“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你們是不是都怪我，我也是為你們好啊。”

蘇建國嘆了口氣，過去拉她：“起來，都老大不小了。”

蘇桃也過去，眼眶紅了，蘇狗蛋還有些不清楚，但也乖乖的跟在他媽身後。

說實話，虞嬌還是有些不忍心的，不過這人的思想本來就是偏的，現在正好趁着她反省，一口氣給她那不正的三觀開個洞，看以後能不能糾正過來：“你為我們的好，就是讓我和姐姐，省吃儉用，一切都給你這個帶把的兒子，他除了多了一個東西，哪裏比得過我們，可在你心底，他是你們未來養老的，我和姐姐将來都是被人家的人，都是賠錢貨對嗎？”

王芳哭聲停止，淚眼婆娑的看着她。

蘇建國是個老實人，其實根本沒有打過女兒，每次一虎着臉，幾個孩子都老實了，跟他也不親，除了兒子。

這次他瞪着虞嬌，但沒有半點效果，虞嬌只是看着他們，認真說：“你真的覺得是為我們好嗎？那天我發燒，燒成那樣，假如是狗蛋，你們估計早就送去醫院了，怎麽會直接放在家裏等死呢？我說的沒錯？”

王芳小聲哽咽道：“家裏沒錢了。”

要不是沒錢，她至于這麽狠心嗎！

一切都是窮的！

蘇建國眼睛也紅了，蘇桃直接哭出來，被大人影響，蘇狗蛋也吓得哭起來，大家都在心裏為虞嬌性子大變開脫，肯定是知道父母的狠心，所以難受了，爆發了。

虞嬌繼續道：“你們為什麽會覺得女孩一定是賠錢貨呢？嫁人？只要自己足夠厲害，就是嫁人了，娘家我也罩得住，你們自己想一想，多少家庭的兒子都是不奉養父母的？就我們村那大牛叔家的，你們也都知道，大牛奶奶是怎麽死的？”

這件事在前兩年村子裏鬧得挺大的，正是饑荒，沒東西吃，生生餓死的，大牛沒給他媽吃東西，當時因為大牛成家，所以分開住，老太太爬在地上求別人給點吃的，爬到一半餓死了。

“人的能力是不分男女的，女人出人頭地的也不少，男人不孝順也挺多的，沒用的……更多，爸媽，真的能保證你這好兒子将來一定能養得起你們？而不是像大牛奶奶那樣？”

蘇建國和王芳同時瑟縮了一下，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誰也不想有這樣的猜想，但現在兒子還小，萬一真的沒能力，沒出息……

“重男輕女可要不得，還有爸，奶奶和叔叔那邊，你自己應該清楚他們是什麽人，你要是有本事我也不說你，随便給，但問題是連你自己，連你的孩子都吃不飽，你再将好東西給一群螞蟥，那你就是腦子有問題！”虞嬌一口氣說完，進廚房打水洗澡。

要多洗澡啊，她總覺得皮膚那麽黑，不是因為真的黑，而是髒的。

屋子裏的哭聲斷斷續續，随後蘇建國和王芳進屋了，蘇桃有些怯怯的過來看虞嬌，總覺得這個妹妹變得自己都不認識。

虞嬌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感覺到蘇桃的視線，她睜開眼睛，笑了笑，蘇桃神色也因為這個笑容，輕松了些，說：“花兒，你剛剛說的……”

聽到門口似乎有些鬼祟的腳步聲，虞嬌笑容越發大了，一字一句道：“我說的都是我的心裏話，要是爸媽真的不指望我養老，他們以後不給我吃的我也不怨他們，不過以後我發達了，也會遵守他們的話，不給他們養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