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兩路

兩路

被被被發現了？

這麽快？

他不要被煮成花花湯啊！

素凝抱着花盆一動也不敢動，倒不是因為太過膽小，而是因為那個護法沒有指名道姓。

作為一盆花，被仙尊護法盯上的概率少之又少，更何況江臨霜還提起過，這片桐木林中還有一個原住民——

仿佛是因為沒有乍出對方的存在，巫烯無奈地聳了聳肩，朝着另一個方向喊道：“小鳳凰，連我你都不願意見一面了嗎？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臭水溝裏撿出來，一根一根幫你疏離尾羽。你那些髒髒的尾羽我都不舍得扔，全裱起來放在床頭——”

鳳鳴。

清脆的鳳凰鳴叫，乍然響徹在桐木林中。

連靈植都拼命舒展開來，為百鳥之王頂禮膜拜。

“閉嘴吧沒毛的烏鴉！！”輕靈的聲音，吐出與其身份絲毫不相稱的粗魯言語。

一身浴火紅裝的少年咬牙切齒地用樹枝扔向巫烯，卻被對方輕易躲開了。

啊，好幼稚。素凝歪了歪小花腦袋，看向兩人的頭頂。

這兩個人竟然都有設定诶。

護法的頭頂，明晃晃地寫着四個金色大字“性格惡劣”。

小鳳凰的頭頂，則寫着“救風塵”。

Advertisement

啧啧啧，聽起來都不像是什麽好人啊。

不過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好像不好來着？沒有生命危險以後，素凝就用兩只葉子拖住自己，美滋滋地看八卦。

打起來、打起來。

連下颌骨都寫滿了高傲的小鳳凰，站在不遠處打量：“你為什麽要過來？你是不是沒聽清楚，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把你烤成人肉幹給仙尊補身體。”

巫烯淺淺地笑：“在那之前，我會先把你烤成鳳凰肉扔回污泥裏。”

在不斷的拌嘴中，小鳳凰又用鳳凰扔向了巫烯，依舊被對方輕易躲開。

“仙尊擔心他養的花出逃，讓我來桐木林裏布置一番。”巫烯手中抛着三枚銅錢，每次銅錢落下時，他都會瞥一眼，而後繼續抛擲，一直進行了六次。

“讓他自己來！我都那麽久沒見他了，他真的忍心嗎。”小鳳凰坐在樹枝尖尖上，不開心地扁着嘴。

不開心，繼續丢沒毛的烏鴉，沒丢中。可惡。

巫烯坐在小鳳凰身旁，收起銅錢笑得眉眼彎彎：“水生木而木傷水，傷我者洩我氣息，仙尊救你回來，會不明白你的小心思？小小年紀別想着這些歪門邪道了，好好修煉才是正道。”

“那他還養花。”小鳳凰氣得牙癢癢，翅膀揮斷了坐着的樹枝，身體朝着地面墜去，“都是被木屬吸精氣，為什麽不能便宜了我！”

巫烯但笑不語，重新飛回天空。

周圍的氣息，好像有什麽改變了。

這就是仙尊護法真實的力量嗎。

分明什麽都感覺不出來，卻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命運被他拿捏在手裏。

心髒仿佛被攥緊，素凝再也不懷疑，仙尊對自己養的花的狀況的掌控力。

能夠讓這種強大的護法死心塌地為他效命的人，絕非區區一個丹籬可以比較。

唯一慶幸的是，這位仙尊現在對自己的興趣還不是很大，否則自己可能就一輩子都走不了了吧。

意識回到現在，雖然聽不懂兩人之間水水木木的讨論，但素凝總覺得事情不是往利于他的地方發展。

不好的預感很快應驗了。

一陣大風吹過來，原本因賭氣而直線下墜的小鳳凰，被吹到了素凝面前。

有點熱意傳來，但更多的還是生于木靈的清香。好像這只小鳳凰體內運轉的不是一顆火靈丹，而是一顆生機勃勃的樹木一樣。

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素凝的枝葉就已經伸過去和小鳳凰的羽毛貼貼。

素凝：“……”

小鳳凰：“……”

“這啥玩意啊！！！”

“嗚哇嗚哇啊啊啊啊——”

一鳥一花朝着兩個方向飛奔而去，雙雙踩入尖刺陷阱，撲棱着羽毛和枝葉逃出。

“你什麽時候放的陷阱啊，沒毛烏鴉！！”

巫烯站在桐木林上空，背着手笑道：“雖然仙尊只讓我好好照顧素凝，但小鳳凰也一起照顧了吧……好好享受吧，仙尊特意為你們準備的關懷。”

·

寬闊的校場上，臨霜仙尊與那位過分年輕的挑戰者分列兩端。

“名字。”臨霜仙尊淡淡道。

“十萬元。”年輕人似乎有些緊張，握緊了自己的大刀。

“噗。”圍觀的右護法沒忍住笑出了聲，見十萬元朝自己看來，越憋越覺得好笑，纖細的肩膀都笑得顫抖，“抱歉，我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讨人喜歡。”

“确實讨人喜歡。”臨霜仙尊輕輕拍掌，語氣聽不出是在諷刺右護法的言語，還是在認同他的觀點。

下一瞬，校場的土地寸寸崩解，化作一個巨大的湖面，将無關人員清理出場。

這是被挑戰者的特權，可以決定決鬥的時間以及地點。

鞋子被水浸濕，提着刀的年輕人咽了口口水，再度提醒臨霜仙尊：“按照我們的約定，看在我從十萬大山努力護送魂燈過來的份上，即便我輸了，也請仙尊不要取我性命，并且容許我再度挑戰。”

臨霜仙尊：“自然。”

這位十萬元，就是當時在十萬山脈，在背後偷偷朝臨霜仙尊吐口水的青年之一。

當時，臨霜仙尊為了懲罰他們，讓那些年輕人以及十萬山脈一位長老将他們的魂燈送到仙盟來。這相當于将致命把柄送到了仙盟手中，所以拼命的反彈是在意料之內的。

只派這一個人來挑戰，表面上來看是一時不忿的個人行為，但究竟在其背後，隐藏了多少手段呢……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臨霜仙尊拔劍出鞘。

空氣凝結的聲音震顫人心。

腳下的池水冷得刺骨，濃稠得宛若粘液，卻被強制着無法結冰。

因為過分的冷凍，十萬元的腳踝被硬生生凍裂，流出濃稠的鮮血。

鮮紅的血跡映在眸中，臨霜仙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不能再等下去了。”十萬元心髒狂跳，在雙膝徹底失去力氣拜服在臨霜仙尊面前之前，他劈出了自己的第一刀。

……

夕陽西下。

湖面被鮮血染得污濁。

長刀的碎片沉入湖底。

拖的時間有點久了。

但絕不是因為仙尊與對手的實力不懸殊，才會拖到如此程度。恰恰相反，因為實力太過懸殊，所以對方要求将兩人的修為拉平到同一水平，并額外禁止仙尊使用金丹的力量。而代價則是，如果這次挑戰失敗了，十萬山脈将甘當仙尊馬前卒，所有人都通過決鬥輸掉的方式，發誓對仙尊效忠。

臨霜仙尊歸劍入鞘，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一本勵志爽文。

在這個世界，在實力的天塹下，面前的人無論有多麽令人敬佩的頑強毅力，設置了多少自以為有用的規則，有多少人在背後偷偷相助，在規則的制約下都不可能擊敗自己。

就算服用了禁藥，燃燒了精血，依舊只能拖延時間。而大部分時間，則拖延在臨霜仙尊為了不一擊把他殺死，而等待時機的間隙上。

如果沒有那份弱者必須服從強者的規則，自己恐怕早就成了世人口中的暴君，被身邊某個不知名的小人物給暗殺掉了吧。

天快黑了，是時候回去陪陪素凝了。要記得換身衣服，不然小花肯定要吓得手舞足蹈。

臨霜仙尊垂下眸子，看着遍體鱗傷的十萬元：“你輸了。我遵守諾言，放你一條生路。”

十萬元跪伏在地，奄奄一息，卻睜着流血的眼睛，拼命抓住臨霜仙尊的衣角。

他努力再努力地擡起頭來，半瞎的眼睛裏閃着光彩：“仙尊……我什麽時候說過……十萬元……只是一個人……”

臨霜仙尊輕輕垂眸：“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以外，還會有人一個接連一個地挑戰我，而我卻不能殺死你們？”

這的确不算違規，因為規則裏沒有限制只能一個人挑戰仙尊。

得逞的年輕人裂開嘴角，任由污血流進嘴裏。

在校場外，一個個武裝齊全、随時準備服下禁藥的“十萬元”已經整裝待發。

目光越過他們，投向遙遠的地平線，臨霜仙尊極輕地嘆了口氣。

“夕陽無限好。”只是……黃昏已至。

對手驟增的戰力。

因為判斷失誤而狀态不佳的自己。

夕陽的壓力。

答應了素凝“遲到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臨霜仙尊的劍鋒緩緩割開了自己的掌心，用鮮血為作戰祭旗。

他猛地甩開手，血珠劃破空氣。

“良辰美景，讓我心情不錯。”臨霜仙尊笑着，“你們全都上吧，我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