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場[二更]
二十六場[二更]
二十六場
路上有人放煙花, 将心事炸散在夜空。
池央荷的心事卻遲遲不能消散。
直到一根煙,他掐在手裏沒燃,手指來回動着, 一會兒把煙豎起來, 一會兒把煙橫下去, 像在等她開口說什麽。
池央荷終究沒辜負這份等待:“我......”
“我給了你家人同樣數字。”朝舟遠平淡地說,“跟善心沒關系,我這個人善心不多,而且不會同情。替你做個選擇而已, 輕松過。”
登時她的心像一只被揪住的麻雀, 撲朔個不停。
而後周遭只剩朝舟遠的聲音繼續:“你就當我無聊吧。”
“那之後......”池央荷想問之後如果他們還找他要錢怎麽辦, 像個無底洞一樣怎麽辦,欲念被捅破之後無窮無盡怎麽辦。
但她的擔憂實在多餘了, 朝舟遠不是那種對誰有求必應的人,“好好想, 回不回頭。”
他總是在說模棱兩可的話, 不過什麽答案是他想聽,一目了然。
說到底, 池央荷對趙郡楠仁至義盡,也是真的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最重要的,她已經好好與那條河流道過別了。
這一片沉重的養育之恩, 她用二十年還完。
往後水不見水, 山不見山。
她賭得對, 逃離的勇氣是他給, 當時初見就預料到了。
可是真到這時候, 心情為什麽還會悲怆呢?
是從什麽時候欲念變了質,被捅破之後無窮無盡, 越是接受越是覺得自己狡黠,人心不足蛇吞象。
“走吧。”
池央荷跟随他下了車,細密的雨忽然落。
朝舟遠依然走在前,沒有等人的習慣,與平時不同的是幾步之後驀地停了下來。
池央荷以為他要說什麽,走近才看清他是在慢條斯理地摘袖扣,上面留了一滴雨,被圓月的餘晖照亮。
幾分鐘過,兩顆扣的歸宿已是垃圾桶,只剩他悠悠地說:“我讨厭雨。”
卻寧願站在雨裏細致地擰一枚扣,不顧更多的雨水打向肩頭。
她想問,朝舟遠,為什麽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一個象征融洽的平衡點呢?
你又冷漠又熱烈,成熟也稚氣,柔也是你傲也是你。
可是沒來得及。
Enzo站在門前,提了盞燈向他們招手,還從傘架上抽了把傘。
朝舟遠擺手示意他不用來,随即轉頭問:“聽音樂休息夠了嗎?”
“嗯?”
他沒再多講什麽,一笑,抓起她的手向着房前快步走。
小雨拍在臉頰的觸感很溫柔,涼絲絲,輕飄飄。
他比這場雨還難捉摸。
當你以為他是死氣沉沉,他非要塗染一層鮮活。
Enzo一邊奚落他一邊泡了杯熱可可。
彼時他們坐在壁爐旁,晚餐由聚在餐桌邊變成了圍在壁爐前烤火。
朝舟遠已經換了件睡袍,興許食欲不佳,沒吃幾口開始用叉子在火雞腿上插出一個個小孔。
池央荷問他在幹什麽,他說在畫畫。
Enzo才不管,要他不吃別浪費。
他沒聽進去,池央荷聽進去了,吃到肚子撐。扭頭一看畫也畫完了,連接起來是個兔子頭。
搞不好他還蠻有童心的。
念頭才冒出不久,聽他轉頭對Enzo說:“想吃兔子了,我們什麽時候再像以前一樣瞞着克索亞去打獵?”
“......”
Enzo生氣地喊了個池央荷聽不懂的名字,朝舟遠大笑着丢下叉子,像在課堂上說小話似的同她講:“他在喊我的教名,克索亞是個極度有信仰的人。”
“那你還?”
“是啊,我遲早會下地獄。”
不知道為什麽,池央荷不太想在溫馨時候和他談論這種話題,也許人們總對死亡懷有幾分敬畏,逢年過節尤其。
但他不以為意,“唉,你說真有上帝,我這種人能活到現在麽?”
“......”
“如果我哪天随便就死了......”
他說到一半,被Enzo趕去浴室洗澡,想來是讓他閉嘴的唯一辦法。
池央荷則盯着壁爐裏的火苗發呆。
不多時,Enzo回來蹲在她旁邊,“他是這樣,永遠不會看場合。許多事情你不說,他一輩子都理解不了,就算教他,他還是會裝作不知道。”
“就像那種明知道錯,卻寧願提前為未來道歉,都不願悔改的人嗎?”
“至少他不會道歉。”
而後空曠中回蕩起一老一小的愉悅笑聲。
浴室裏的人出來了,路過壁爐前順帶将她抱起,沒擦幹的水滴落她臉頰。
胡鬧,鬧得雞飛狗跳,餐盤與刀叉碰撞,清靈的響。
池央荷慌忙之下攬住他脖子,“我還沒洗。”
朝舟遠低頭,用濕發蹭她,“現在洗過了。”
目的地是秘密林蔭,野獸本性将要在此抒發。
他把她放進一片輕裏,低身從肩胛咬到頸邊,留下一排排細密牙印,比先前更精心雕琢,最後停在她耳廓描摹。
池央荷覺得癢,不禁瑟縮一下,剛好軟骨的地方觸及到他的虎牙,顫了幾秒,耳朵也被噴得在發燒。
有一陣酥自下而上蔓延,順着她的脊背爬,他卻不再繼續了,鼻尖貼着她問:“你覺不覺得這時候喊我的教名更有趣?”
“......”
池央荷沒信仰都覺得不敬了,難以理解他的劣性如何生長成這樣。
“啊,最好還唱一唱,什麽調子呢?我想想。”
他停了一會兒後在她耳邊低聲哼,“Lead us,heavenly father lead us......”
池央荷氣不穩地說:“有一點耳熟。”
“嗯,很多影視劇裏出現過。”他肯定道,“一般會在教堂裏唱給上帝。”
“你真是......”無可理喻。
“天父既然寬宏,就該原諒我不敬。”
他剝開她的動作與拆開小孩子的玩具無異,輕柔裏夾雜刁鑽,像要将她打開看看,看看裏面藏了多少快樂。
人們對美好只欣賞一眼,再來就只想玷污破壞。
他屬于那種不太好的生物,算不上良善算不上寬仁,甚至因為需要才僞裝成一個“人”。
他壞在要她把破碎的音調拼拼湊湊,擠出一個音符也好,要聽那首獻給天父的神曲。
'Lead us......'
‘Heavenly father lead us......’
要祂最好降臨,一同拉進糜爛裏,将神聖撕碎,分崩離析,看清伏于晦暗裏的惡靈。
但不巧,天父的打擾比理想中具象,雨聲裏一串鈴聲突然響起,朝舟遠放置在綿裏的手不得不擡起,煩躁于沒人提醒電話另一頭有時差存在。
可不經意間,煩躁又被她的舉動悄無聲息趕跑。
怎麽說呢,她不應該在發絲攤成畫卷、波浪浮于眉眼的時候捂住嘴,這樣只會适得其反,讓混球作惡的心更加放肆。
他的思緒不再集中于聽筒,而是思索要怎樣才能讓聲音從指縫間傾瀉出。
比如俯身在她手背凸顯的血管上烙下一吻,再一路沿途走下巴、喉嚨、鎖骨窩這條路線。
池央荷覺得癢,溢出一聲。
目的達成,他及時挂斷,翻身撈了件襯衫,一邊系扣子一邊将她頭發蹭亂,“我們抵消了。”
池央荷帶着憤恨說:“誰要跟你抵。”
“好,下一夜由你主導。”
“......”
他說得那樣自然,離開得也自然,池央荷過了好久才重新埋進被褥,好像與他留下的氣溫相戀。
-
那忙碌的一年除此之外也曾留下過其他記憶點,大概五月份。
某天池央荷在洗臉,廖漩沖進來大喊:“喂,最近「步步友」有場1400米的比賽哇!奪冠熱門!”
然後不顧她臉上的泡沫,抱上去就親,吃了一嘴洗面奶。
“呸,好苦!”
“別咽啊!”
“算了,沒事,開心嘛,去飲酒,我請客。”
池央荷沒想到她會選那個初遇的酒館,更沒想到再次走回來會有種物是人非感。
奇怪,明明老板還是那個不靠譜的老板,廖漩也還是那個不靠譜的學姐。
夾着煙兩三步走上臺,唱粵語,戀愛為何物。
“原來是很漂亮詐騙—”
“原來是很幼稚計算——”
她挺會選歌,每次都精準表達池央荷內心所處的階段。
手邊的Rosita換了一杯Godfather,老板熟絡地來聊酒的故事,池央荷卻搶先說:“知道,與意大利文化有關嘛。”
“哈,這麽了解,有興趣?”
“一般啦。”
酒館的生意比從前好了些,不再止于一桌客人。
離池央荷不遠的那桌看起來還是少年少女,桌旁丢了把吉他。年輕嘛,心性張揚,酒不到三旬就有人拎起吉他往臺上走。
池央荷因烈酒眯起眼,望向舞臺方位。
見少年指了指吉他,見廖漩點了點頭,而後音樂開始碰撞,少年的友人們捧場地打起節拍。
聽着聽着,池央荷突然覺得自己也到年紀做學姐了,揮手招來老板贈出幾杯酒。
不多時,有人來找她碰杯。
和過去的她一樣,藏不住話的,兩三句便自報家門是音樂生,夢想要當歌手。
“很厲害啊,會出專輯的那種?”
“當然要出啦!”
“還是先考慮好想念哪所大學吧,要留在這裏嗎?”
“不,這座城市太大了,我想做鄉下的老鼠。”
“嗯?”
“姐姐沒聽過嗎?伊索寓言裏的,城市老鼠覺得鄉下老鼠清貧,鄉下老鼠覺得城市老鼠動蕩。”
後來池央荷多喝了幾杯,忘記如何走到春季末尾的小路上。
天氣不知不覺就熱起來了,可是連何時換上的短衫都不知道。
“我其實也有不喜歡這裏的地方。”
池央荷喃喃着,廖漩沒聽清,問她在講什麽呀?
她又說:“春天太短了,冬天太長了,一不留神就到夏,過着過着呢,秋又要走了,顯得時間很不值錢啊。”
廖漩嗅了一鼻子晚風,回望她:“可時間不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嘛。”
“是啊,不值錢的東西嘛。”
也許必須要兩個沒從時間裏得到過什麽的人才能在此刻共鳴,地點不對不行,天色不暗也不行。
醉鬼講話是無邊無際的,東一句西一句,聊着聊着路邊街景好像與記憶中的某年重合,讓池央荷适時講起應景的話:“我記得有條街,一家店七十六層高。”
“那你帶我去哇。”
“好啊,我帶你去吧,哪年生日我帶你去呀。”
“為什麽一定要生日去?”
“貴嘛,儀式感呀,笨蛋。”
可惜失敗才貫穿人生吧,奪冠熱門的步步友止步于季軍。
輸給哪匹馬廖漩沒說,只是由于時運不濟在宿舍怒罵三天三夜。
更不巧這三天三夜裏除了她還有人發瘋,許識其莫名開始追她,追了三天三夜,最後被她以‘輸馬了沒心情’這種怪理由胡亂搪塞過去,成為一段郎情不多妾更無意的插曲。
哦,還有缪呈柯忽然造訪,來送答應好的簽名照。
那段時間池央荷忙,朝舟遠更忙,聯絡不多不少。
缪呈柯與她約在離學園有十分鐘路程的商場,用風塵仆仆形容絕對不誇張。
剃去了過往一年泡在酒林裏的行頭,但說正經倒也算不上,就是覺得這個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他坐在露天咖啡廳的一張桌上寫寫畫畫,池央荷走近看清壓了張表格。
上面的字沒看清,缪呈柯已然換成張價目表,讓她挑點什麽喝。
池央荷不清楚自己怎麽想的,指着一行帶酒精的飲品說:“要不這個?”
沒有讓她獨飲的道理,但缪呈柯還有點正事要辦,索性笑呵呵地敷衍過去,“現在酒量不錯啊,不過我記得他家招牌是奶咖。”
“那就奶咖吧。”這方面聽他的總不會出錯,想必他對這附近的娛樂比她要熟悉。
奶咖上桌,池央荷喝着思考自己的行徑,大概是在摳出一點點證據想要證明什麽。
可人嘛,哪有不變的呢?都是一點一點改變的,從某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點開始,再慢慢被徹底侵蝕。從孩子變成大人,再變成特別無聊的大人。
當下就是那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點。
時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可帶走的都是最寶貴的一隅。
簽名照被推到面前,池央荷的注意力卻沒在桌上,望着不遠處的海報。
是商場新進的化妝品牌,代言人唇紅齒白,精致小巧的臉頰旁劃着簽名,與她面前的筆跡一樣,琪琪。
小花成了大花。
可能這也是她想要摳證據的理由吧。
缪呈柯打了個響指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問了幾句近況,還有過幾天的泳池party要不要來。
見她對海報洋溢興趣,還提了一嘴小花也來。
池央荷替他糾正:“大花。”
缪呈柯說:“沒差,都一樣。”
沒意義的客套話池央荷能聽出來一點了,畢竟泳池party朝舟遠不久前提過,就是這會兒又一聽心裏忽然升起些說不出的、不舒服的異樣。
更好奇缪呈柯怎麽不問問她朝舟遠的近況,但停下想想就忍住了,他們好像一直比她更懂他。
“看看吧,還要去福利院念書。”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不重要,可還是想找尋一件別人不知道的、唯獨她知道的、關于他的事。
當然,失敗了,“對,忘了哥是大忙人,怪不得還沒回我準信......哦,這裏的蛋糕也不錯,要不要點一個?聽說許識其追你室友碰一鼻子灰?哈......”
閑聊裏可以确定的事情是,這一年她特別喜歡朝舟遠。
有多喜歡呢?就是連最喜歡的東西都願意給他吃,哪怕那最後一口她不吃就餓死了,也願意給他這個茶飽飯足的人。
不過倒是有些細節在變化,由從前的一袋薯片變成......
她也不知道能具象化成什麽,只剩下一個概念了。
所以偶爾也害怕,哪天連這份寶貴也被時間悄悄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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