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複診

複診

姜允珠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正好三天，她又是生龍活虎的。

“姜姐，我們确認下新行程？”

坐保姆車的時候，何夕拿着電腦在旁邊說。

“好。”姜允珠點點頭。

上劇組就有個好處，不用化妝，倒給她節省了不少睡眠時間。

到劇組還要做妝造。很多劇組為了還原劇本效果，追求演員妝面的一致性，都會拒絕演員自己帶一套妝容過來。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大部分

不單齊川劇組，姜允珠長久都有這習慣，除非劇組沒化妝師，她一般都會早點去劇組做妝造——就算自己要妝，也是帶化妝師過去溝通了再來。

何夕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的文檔。自己先飛速順了遍，才清清嗓子道：“這今天都正常拍戲。”

“今天下午，劇組成員去熊廠掃樓；下周三《心動計劃》開始錄制，要，下午三點，樂天大廈——我已經和《入甕》劇組溝通好時間安排你的拍戲時間；還有周日，……”一連說了大串，她才合上筆記本，笑着沖姜允珠比個大拇指，“另外，《極樂未央》徹底談下來啦，你是女一！”

《極樂未央》就是上回給何夕發郵件的網劇劇組，原名《攻略反派的正确姿勢》。

女主顧蓁蓁意外穿成了龍傲天男主的反派大師姐。

大師姐嫌貧愛富，瞧不上自己的未婚夫，即原書男主，未來的正道之光。多次當衆羞辱，還砸毀原男主母親的遺物，最後落得個慘死街頭，屍體被野狗吃幹淨的結局。

穿書後的顧蓁蓁綁定了攻略系統，決心認真完成任務，修複和原書男主的關系。在攻略完成後，死遁，獲得自由的嶄新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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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得好好的，未料開局就滑鐵盧了。

她認錯人了，把原文中的大反派，認成了男主。

但顧蓁蓁本人不知道，每天都孜孜不倦給反派送溫暖，在反派之路上越走越遠。故事就圍繞顧蓁蓁和她的反派男主展開。

姜允珠被邀請飾演的角色，正是顧蓁蓁。

既是反派男主的師姐，也是男主兄長的未婚妻。

蠻有意思的小故事的。

姜允珠掃了眼電腦的合同。合同是新談下來的，姜允珠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準備下了班來看。

畢竟合作了好多年，出于對何夕的信任，她放心說：“你看過就好——你辦事，我放心。”

正好前邊已經到了片場。

姜允珠拎包下去。

合門時，慣例向司機叮囑：“您慢點開，路上小心。”

轟隆一聲。

保姆車揚長而去。

但幾乎是同時，旁邊有輛差不多車型的車也停下來。自動門緩緩打開，走下個熟悉的身影。

“姜前輩，您完全康複了嗎？”

有些年輕的聲音，是沈思哲。

他邊從保姆車上下來，邊熱絡沖她揮手。

“差不多了，多謝關心。”姜允珠客氣笑笑，想起炒cp 的事，有心同他保持些距離。

但門口到片場的路就那麽一條，兩人總歸要一起去拍戲的。

況且，沈思哲在一些方面，确實很像她剛出道的時候。只要不涉及大原則問題，姜允珠總不自覺寬容他幾分。

就像……寬容了當年莽撞無知的自己。

“不客氣。”

沈思哲也記着上次的事，摸了摸鼻子，維持禮貌的距離，客客氣氣問：“姜前輩吃早餐沒？”

姜允珠：“沒，去劇組吃。”

頓了頓，她稍顯無奈道：“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不用每次都說前輩。”

說了幾回，這孩子都沒改過。

“這不行。”沈思哲忙揮手，老古板似的嚴肅道，“您比我先出道，肯定是我的前輩。”

劇組的氛圍相對輕松。

除了喊那位老戲骨，都沒誰前後輩地相稱。她怎麽也不夠格和老戲骨一樣的待遇。

姜允珠故意板起臉：“你是在說我老？”

“不是不是。”沈思哲趕忙否認，猶豫片刻，小小聲地喊道，“姜、姜允珠。”

他突然想起上回拍戲看人看呆的事，不自覺臉一紅，聲音愈發低。

有心掩飾，正巧走進了劇組，面前就是準備好的早餐。沈思哲摸摸鼻尖，轉移話題問：“姜、姜……姐，您喝豆漿嗎？”

拿起來稍一感受，他遞過去笑道：“還是熱的。”

姜允珠還沒來得及說話。

沈思哲的身後，玉竹似的大手，突然接過了他手裏的豆漿，重新放回了原位。

“她不喝豆漿。”

男人漫不經心的語調響起。

“齊、齊導。”沈思哲啞然，看着他從另一框的飲料裏拿了杯什麽遞給姜允珠。

“牛奶，有機的、熱的。”

齊川的話很短，語氣也很冷淡，和跟他說話時沒什麽區別——甚至更冷淡。

沈思哲回過神趕忙打招呼：“齊導早上好。”

“早。”齊川應道。

桌面擺着不少盛飲品的杯子。

他掃了眼，泰然自若地問：“你喝什麽？”

“呃。”沈思哲隐約覺着不對，卻愣是沒從兩人的相處、或是眼神中看出什麽，結結巴巴地道，“白、白開水。”

“白開水？”齊川輕笑一聲，沖遠處的飲水機輕揚下颌，“那要麻煩你自己去打一杯了。”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沈思哲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喔好。”

“前輩，不”他望向姜允珠，仍固執地這麽喊，愧疚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不喝豆漿。不過可以問問為什麽嘛？”

齊川自然接話：“她對豆制品輕微過敏。”

這話一出，姜允珠眉心重重一跳：“是這樣的，但……”

“我看演員卡上這麽寫的。”齊川睨她眼，不急不慢地補充，“是這樣嗎，姜允珠？”

他意味深長地望來。

心髒像過山車似的劇烈起伏。

姜允珠忙點頭：“對，沒想到齊導竟然這麽細心。”

沈思哲看看她，又看看齊川，心裏那點疑雲确實被打消。他跟着點頭，發自內心地附和道：“是這樣的。”

餘光瞥眼桌面，早餐種類豐盛，牛奶、面包、漢堡等等，他開始糾結等會該吃什麽，錯過了身側，兩人視線的瞬間交流。

齊川的目光越過他，坦蕩同姜允珠對視，輕揚眉梢，朝她似笑非笑地做了個“怎麽”的口型。

姜允珠耳尖發熱，視線不自覺下滑，稍停留在他的唇瓣。

……沒有傷口。

但她的唇瓣好像還又痛又燙的。

“那失陪一下，我去……打個白開水。”沈思哲大拇指彎向飲水機。

齊川颔首。

他如果離開，這不就只有她和齊川？

時間還早，片場基本沒什麽人，和獨處已經無甚區別了。

即使過了三日，在微信上也有客客氣氣地關心他的身體，姜允珠依舊沒辦法忘記她發燒時的蠢事……更沒有辦法跟他一對一交流。

眼見着沈思哲即将抽身，姜允珠立刻喊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喝白開水！”

齊川：“？”

他輕壓眼皮，隐忍地望向姜允珠。

那杯熱度正好的牛奶被放回了桌面。

封口貼一動不動。

齊川嘴角微微下沉，卻只垂睫，平平淡淡地回道：“随你。”

/

八點。準時開拍。

第一條就是那天沒過的打戲。

沒想到三天前NG那麽多次。

三天後竟然是一次過。

葛芸都“喲”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姜允珠也不惱，笑着回應：“多謝誇獎。”

“切。”葛芸撇過臉。

“喂，”她看向沈思哲，擡腿輕輕踢了下他的後腳跟，“你暫時沒戲份了吧？幫我拿個充電寶，在休息室那。”

沈思哲回頭看她，欲言又止，半晌才不情不願：“行。”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葛芸嘟嘟囔囔，忍着翻白眼的沖動，“怕你個路癡迷路還得我去提人。”

周圍很快安靜了。

又到每一條戲之間短暫的休息時間。

趁着沒太多人，姜允珠慢吞吞地挪過去：“齊導。”

齊川頭也不擡：“嗯？”

姜允珠：“問你個問題。”

齊川輕微扯了下嘴角，語調卻毫無波瀾：“不行。”

“……陳述句。”

齊川這才擡起頭，似笑非笑：“那請問，您說這句話的意義在于？”

姜允珠假裝沒看見他的眼神，硬着頭皮問：“要去醫院嗎？”

方才拍戲的時候，她看見齊川左手幾次碰右手的石膏，還經常皺眉，露出隐忍的神情——至少在以前，他不是很難受都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拍戲時沒空多想，拍完戲就不可避免地猜是不是傷口發炎之類。

知道齊川的性格，她補充：“午休的時候。”

齊川掃了她一眼，繼續盯着手裏的A4紙，不鹹不淡的：“你要和我一起去？”

白紙有什麽好看的？這就是導演和演員的差距？

姜允珠跟着看向他拿着的白紙，沒搞懂。

“我去也是給您添亂。”她晃晃握着的手機，态度溫和，卻早有預謀地解釋，“我拜托我的司機送您過去。然後陳副導，他說您有需要的話，随時有空陪您去醫院。”

連醫院預約、和醫生溝通她都考慮好了，卻沒來得及說。

“姜允珠。”他打斷她，反問道，“我自己沒司機嗎？”

“一句話。”

他語氣和神情都很漫不經心。

他問：“去，還是不去？”

似是随口一問，問“今天吃不吃飯？吃幾頓？”一樣随意。

對視片刻。

姜允珠垂下手輕聲道：“不去。”

“哦。”齊川緩緩吐出個字。

沒什麽反應，只沖她做了個移動的手勢：“讓讓，拿東西。”

擋住了桌子堆的文件。

她趕忙讓開。

男人的手臂卻徑直從她身側伸過。

他俯下身，隔着段禮貌的、不會被誤解的距離，拿了那份文件，附耳輕聲道：“那我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