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元宵

元宵

「剝、剝橘絡的橘子？」

「看起來好好吃，嗚嗚我也想試。」

《心動計劃》播出的第一天，彈幕就炸了。

「姐妹重點不是橘子啊，重點是齊川真給她剝了，還剝那麽大盤！」

「想什麽呢前邊……cp可以冷門不能邪門，嗑起來的都去重溫《入甕》，這兩人是真一點cp感都沒有。」

要不怎麽說導演有經驗，“剝橘絡”那麽小段的劇情，竟然給他們剪出了一條貫穿始終的故事線。

第一天的互動重點放在廚房的沖突，還有後來嘉賓之間的互動。文書和和秦方悅的不和，姜允珠讓齊川剝橘絡，統統成了重點。

「……就沒人讨厭姜允珠嗎？沒本事又愛耍大牌。」

「葛芸粉省省，難道不是你家主子太能惹？我要有這樣的同事我也巴不得趕緊走人。」

「就是啊。最後不就是她害得大家沒東西吃，鐵鍋搞焦了、炖鍋弄裂了，後邊人都沒法做飯……還是姜允珠每人拌了一份沙拉。」

「我也讨厭姜允珠。這不是靠別人襯托自己嗎？」

「對！讨厭姜允珠+10086」

彈幕同時還吵起來了。

當然不單罵她，最先甩手走人的秦方悅也被罵的很慘。

但秦方悅當年紅得很，粉絲只是年紀大了，不是死了。對罵、舉報、控評，彈幕和超話都幹幹淨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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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允珠還沒看綜藝，只是從超話的截圖裏發現自己在挨罵。

“姜姐你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何夕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有人罵說明有熱度，有熱度總比糊了好。”

黑紅也是紅，什麽紅都比糊穿地心無人問津要好。

“我沒放在心上。”姜允珠反拍了拍她的肩膀。

還有事忙，她沒空管這些，熄滅手機屏。

兩人在棟大樓裏，第20樓，站在間玻璃的會議室外。玻璃門貼着橫行的磨砂條，看不太清，卻能明顯知道裏邊沒開燈、空無一人。

“奇怪，時間已經過了呀。”何夕看看表，又撥通電話過去，那邊卻一直無人接聽。

年過完，複工了。

姜允珠是演員，綜藝不能當主業。錄制空閑時，她都和何夕在外頭奔波試鏡。

想遞給齊川的郵件還沒發出去。

改了又改，對比又對比，愈發覺得自己希望渺茫。她有拜托老師幫忙審閱，今早算是剛改出最終版了，檢查沒問題的話……就發出去。

姜允珠眼尖地發現樓梯口閃過個人影。

好像是何夕給她看的照片裏，那位導演的助理。

“您好。”她忙沖過去。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您是王導的助理嗎？”

她扯出個禮貌的微笑，見對方點點頭，才繼續道：“請問王導在嗎？他讓我今天過來詳談劇本。”

助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才露出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姜小姐啊。”

他輕蔑的神情随即一閃而過，搖搖頭：“不好意思啊，王導今天臨時有事，來不成了。”

“來不成了？這什麽意思？我們和他說好了啊。”何夕立刻在旁邊補充。

王導也是個網劇的導演。要拍部短劇，十集，劇本蠻不錯的，何夕接洽後發現對方也有請姜允珠出演的想法，便約好今天詳談。

一個好的劇本比什麽都重要。姜允珠甚至自降片酬，願意只拿以往片酬的百分之三十。

哪想到今天……

“能麻煩您給王導打個電話嗎？”姜允珠拜托他。

“實在抱歉。”助理仍搖頭，向她攤手無奈道，“王導真的沒空，害你們白跑一趟實在抱歉。”

“祝你們早日找到心儀的劇本啊。”

助理笑眯眯地在樓梯上沖她們揮手。看着她們，被自己請來的保安請出去。

樓裏還有不少工作人員。

都在看她們的笑話，捂着嘴咯咯笑個不停。

“欺人太甚！”何夕牙都快咬碎。

她将手機按的噼啪響，怒氣沖沖地質問王導，還不忘和姜允珠罵着：“十之八九就是劇本被人搶了——但他們這樣也太不會做人了。”

姜允珠是被搶劇本的大戶，以前也有被放鴿子的經歷，何夕還算熟。可沒有哪一回，像現在這樣鬧得難看。

娛樂圈裏今一時彼一時，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誰會突然爆火，一般面子上，都會留幾分不鬧得太難看。

她洋洋灑灑一大篇發出去。

得到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對方删了她好友，并且拉黑。

“這……”

何夕氣得想砸手機。

相顧無言。

姜允珠想起今早出門的時候，發現財神爺都落灰了……

該不會是前端時間忙于拍戲忘記打理了，財神爺現在送來點報複。她想出聲安慰何夕，嘴唇翕動，連自己嗓音也是澀然的。

保安把她們從樓棟裏帶出來，連招呼也沒打，“嗙”地将門合上，還做着手勢把她們往外趕。

“沒事的，今天不是還有其他行程嗎？”

她不能再給何夕施加壓力了。姜允珠扯出個微笑，拍着她的肩膀寬慰。

何夕立刻打起精神：“說得對，事情也許沒那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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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就是有那麽糟糕。

當老天爺為你合上一扇門時，她并不會幫你打開一扇窗。

而是會把窗釘死，門縫填泥，連下水道都要封實。

“不好意思，我們有更合适的人選了。”

這是最後一次試鏡。

也是短時間內，她能嘗試的最後一次。

“請問是哪裏不合适？”姜允珠沒有立刻走，咬着唇問。

導演一啞，沒料到她會這樣問。

其實都挺好，但她除了《入甕》，其他戲要麽演配角要麽撲了——他們實在擔不起這個風險。

他暗自嘆息，卻客氣笑道：“哪裏都不太合适。”

“拜托您再考慮考慮。”姜允珠前進幾步，盡量放平緩語氣，替自己争取，“這個角色相信我能勝任……”

“好了。”話音未落就被導演打斷。

導演往外頭做了個“請”的動作，不容置喙：“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看下一位的試鏡，麻煩您先離開吧。”

最後一次試鏡結束。

出來時連天都是黑的。

春節前，很多劇組都結束了拍攝。估計也正是因為這，競争激烈，年後劇組才格外難找。一般試鏡結束，都是隔幾日出結果，今天都立刻出了——當然清一色的拒絕。

第一次，姜允珠能解釋對方有眼無珠。

第二次，還能解釋角色不适合她。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到現在，姜允珠開始認真懷疑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沒有她想得那麽好？沒有好到真的可以忽略硬件的短板和流量的不足。

不知道何夕那邊怎麽樣。

她來試鏡，何夕去別的地方見另外的導演。

也許有好消息呢？

她寬慰自己，卻也知道希望渺茫。

她垂頭喪氣地從房裏走出來，睨眼窗外昏沉的天，将手機上最後修訂好的郵件設置定時發送。

八點。

準時投送進齊川的郵箱裏。

來時是坐的電梯，走時還想坐電梯。可走過去時，驀地發現電梯口被擺着兩個黃牌子，還貼了個“維修中”的牌子。

姜允珠傻眼。

她記着另一頭好像還有電梯，便往回走。

提包裏的手機突然震了震。

姜允珠邊往前走，邊掏出手機，下意識地要接。卻見屏幕上大喇喇兩個字“爸爸”。

今天的一天已經夠糟了，不想再糟點。

姜允珠攥緊手機，連按兩下關機鍵，手機立刻成了靜音。

她盯着來電界面直到對方挂斷。

往前走着，經過扇緊閉的門時，門突然被推開。裏邊走出個啤酒肚的男人，背着手，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允珠對他有印象。

在某次酒局上見過，是個大集團的老總，也是圈內很有名的大贊助商，賺錢的影視劇很多都是他投資的。

他這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很像合同和人沒談攏，不歡而散。

姜允珠就曾見和姜國平鬧吹的合作商這樣從書房沖出來。

她無意多管閑事，大步往前走。餘光卻落入室內，不期然地墜入雙深邃眼眸。

一驚。

姜允珠俶爾頓住腳步回頭。

半升起的百葉窗旁，紅木桌的後頭男人正站起身。又是襯衫西裝的正裝打扮。即使掩藏得很好，他面上還是有一閃而過的倦色。

姜允珠又想起那篇微博。

她告訴自己，走吧，當做什麽也沒看見。腳卻不聽使喚，紮了根似地釘在原地。

定定地看着他靠近。

定定地感受那股愈發近的雪松香。

“你怎麽在這？”

他站在門口，站在她的面前，眼底還留着沒完全撤去的驚訝。她沒立刻搭話，他輕抿了下唇，才順着繼續補充：“今天元宵，你不回去吃湯圓麽？”

元宵。就元宵了？

姜允珠一陣恍惚，怪不得姜國平會給她打電話。

姜允珠抿抿唇，不願把今天的事同他講，含糊其辭：“路過。”

明顯沒說假話。

齊川卻沒戳穿她，也沒再問，平靜地望着她。視線像一團柔軟的雲朵，将她纏繞包裹。

姜允珠不自覺挺直脊梁，啓唇，想說點什麽。

但齊川沒給她這個機會。

有什麽突然從頭頂兜下，半遮住她的視線。

姜允珠下意識擡手，正好碰到他的指尖。指尖一縮，立刻想要縮回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走吧。”他把棒球帽往她腦門一扣，攥着她的手指，還使上點力往外推，“請你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