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必死無疑

第九十一章 必死無疑

盛夏，玉徽派荷花盛開，微風陣陣。

自安淬塔損壞已過數月，穆越輝一直盡心掌管着玉徽派，終于頗有起色。

穆越輝本人卻是憔悴了不少，脾氣也愈發漸漲，早在葉重岚走後燒了對方的琴，又幾次去找昭天派讨要雲溯當初送給李無瑕的溯源劍。

如今穆越輝坐在玉徽派的寬椅上，冷聲對着在場衆人道：“今日玉徽派召各派掌門來，是為攻打緣幽教。”

話落，他動了動手指，身旁弟子便将一張地圖放在了長桌之上。

“這是我大哥生前曾因毒屍去往緣幽教時所畫下的地圖，若各派聯合，定能迅速殲滅緣幽教。”

此話一出，剛剛落座的各派掌門多數唏噓，清逍派掌門文修也輕笑反駁道：“你也說了是雲大俠生前，雲大俠乃是人中龍鳳，武功超群，卻也抵不過緣幽教血池中的一滴血，若我們過去，豈不是直接去送死？”

“你……！”穆越輝險些暴怒，就被林驚秋溫聲打斷，“穆大俠，血池畢竟兇險，最近緣幽教也不曾有任何響動，還望您酌情考慮。”

“想不到各派掌門竟都是貪生怕死之輩！”穆越輝一拳擊在了桌子上，面前的地圖被他捏的發皺。

“試問各派難道都不曾跟緣幽教結仇？麟霄丹光是在安淬塔那日就害死了多少人？若今日他們沒有作惡就可以抹去往日做過的所有惡，那誰能讓我大哥死而複生！？誰能給各派死不瞑目的弟子一個交代？！”

譚詩羽默默聽罷，只将唇緊緊咬住，她知道如今緣幽教有葉重岚在，心裏早把對方劃分成了自己人，若此番攻打緣幽教，葉重岚兇多吉少，師兄又會有多傷心呢？

可葉重岚離經叛道是真，她無法替對方說一句話來反駁穆越輝的決策。

各派掌門又大多厭棄緣幽教，新仇舊怨堆積了不少，只能全都無言沉默。

“貪生怕死當然可以不去！明日就算僅有我一人，也會帶着門內弟子攻打緣幽教！只有緣幽教徹底從江湖上消失，江湖才會安寧！”

“可是……！”譚詩羽剛想提起葉重岚以換取穆越輝昔日對三弟的情感，手腕就被一旁的林驚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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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秋搖了搖頭，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穆越輝對葉重岚恨之入骨，已不可能再手下留情了。

譚詩羽終究是吞沒了聲音，低頭聽着各派掌門一個個同意此番決策。

“盛銘派，派二十弟子。”

“清逍派，十餘弟子。”

“浸月派，派十餘弟子。”林驚秋話落後，僅剩下依舊在猶豫的譚詩羽。

知道此時已毫無退路，她糾結道：“昭天派，三人……”

穆越輝無情嘲笑道：“呵，你們昭天派永遠都是這麽清新脫俗，這麽怕死？”

譚詩羽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穆越輝，而後壯着膽子陰陽怪氣道：“是啊！各派也需有些前車之鑒，別光防着緣幽教，也得防着點自己人啊！免得落得我師弟一般下場！少去少死！多去少活嘛！”

此話一出，各派掌門沉默，穆越輝氣得臉色鐵青，只好轉移話題問道：“那你師兄可去？”

譚詩羽一時心慌，她并不知李無瑕去了哪，那日燒毀安淬塔後，穆越輝早對李無瑕厭惡至極，如今找他，準沒好事。

“穆大俠怎麽如此關心我師兄？我倒怕師兄這次若是去了，再被某些人賞一劍……”

穆越輝眉頭蹙的緊，幾個月過去李無瑕的傷早就該好了，可譚詩羽的指責卻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他冷聲威脅道：“你最好讓他明天就出現，把溯源劍還給玉徽派！”

看來穆越輝也憂心緣幽教血池的威力，如今愈發迫切需要強大的溯源劍與之抗衡。

譚詩羽知道對方的把柄，又勾唇笑道：“放心，明天我師兄來不來我都會帶着溯源劍的，但劍是雲大俠當初親自送給師兄的，昭天派就是不會給你！”

穆越輝氣到無可奈何，咬牙切齒道：“你和你師兄全都是無賴！”

*

緣幽教烏雲密布，卻不見下雨。

李無瑕與葉重岚已經在野花谷的小木屋裏清閑了數月，煮酒烹茶，洗衣做飯，躲在世外桃源裏，再不去想除此之外的紛紛擾擾。

“這幾天為何都是陰天？衣服都曬不幹。”兩人生活，在庭院搭了條晾衣繩，上面挂了不少衣裳，随風飄逸。

李無瑕又把新洗的淡藍色衣裳夾在了晾衣繩上，轉頭去看身後在庭院中認真搓洗衣服的葉重岚。

對方挽着長衫上輕垂的衣袖，只在幹活時臨時挽起披肩的烏發，此番模樣，倒像是個賢惠的小媳婦。

葉重岚勾唇回答，手上洗衣服的動作不停，“天總有晴的時候，不急，慢慢曬。”

話音剛落，兩人卻聽圍牆外不遠處已有愈來愈近的馬蹄聲……

葉重岚頓了頓，依舊洗着衣裳，李無瑕卻是發覺出了不對勁，剛晾上的衣服又手滑掉落，沾染上地上的泥土。

他卻已無暇顧及，急忙跑到圍牆外觀察情況，只見林中已有浩浩蕩蕩的人群穿梭朝緣幽教逼近，為首的是穿着白衣，眉間有金紋的穆越輝！

李無瑕來不及再多看人群其中究竟還有誰，轉身跑回庭院，葉重岚卻還有心情洗衣服，他才忽然明了，對方似乎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天。

“葉重岚！快走！”李無瑕管不得那麽多了，心中甚至來不及生氣亦或傷心，只自顧自地拽住葉重岚的胳膊。

葉重岚反過來擦幹濕漉漉的手，撫上了李無瑕的臉頰，笑着安慰他，“別怕，我不會死的。”

他似乎早有準備，轉身帶着李無瑕跑去木屋外不遠處的地宮，兩人順着地道飛下，葉重岚一直穩穩将李無瑕抱在懷裏。

這地宮似乎已經荒廢了很久，以往柳婉純留下來的毒藥全部都被葉重岚清空，幾座小型血池幹涸，許多煉化血池的屍體也都被清理了。

“三哥，你一直在騙我對不對？你早就想到今天了，是嗎？”

李無瑕竟無論如何也勸不了葉重岚的決定，葉重岚執意留在緣幽教，把所有的手下趕走，若李無瑕不來找他，他便想一個人面對現在的一切？

葉重岚卻只是一遍遍地強調，試圖安慰李無瑕，“放心，我不會死的。”

可地宮外的木屋已經被找來的人群發現，他們肆無忌憚地破壞，翻找，焚燒，很快就會有人來到地宮。

李無瑕紅了眼眶，眉頭緊緊地蹙着，再也舒展不開，他忽然間無奈至極，只能無助地死死抓住葉重岚的胳膊，乞求對方。

“三哥，我不想你死……”

他武功盡失，他什麽也不會，他保護不了葉重岚，他該怎麽辦？

地宮內卻忽然有了響動，李無瑕頓時将葉重岚緊緊護在身後，只見一道粉衣身影落到面前，是林驚秋。

譚詩羽緊随其後，剛見到李無瑕，她驚喜萬分，卻來不及敘舊。

“師兄！你真的在這兒！？”譚詩羽不敢太大聲，怕引來其他人，又立即将身後背了一路的溯源劍交到了李無瑕的手中。

林驚秋便立即道：“上面的人很快就會攻打下來，兩位大俠有何打算？”

李無瑕接過那把溯源劍，心如擂鼓，他卻無法再退縮。

如今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好葉重岚，他深吸了幾口氣，立即自告奮勇道：“我上去阻止他們，葉重岚，你快走！”

“各派都來了不少人，師兄你一個人不行的！”譚詩羽實在擔心李無瑕的安危，各派可不會在乎任何一個人的死活，他們殺紅了眼，來到這就是下定決心滅了緣幽教的！

“那就先拖延時間！”李無瑕卻早就不聽話，時間緊迫，幾人來不及多做商量，林驚秋便也趕上去幫忙。

譚詩羽剛想離開，卻被一直不緊不慢的葉重岚叫住了腳步，“小師妹，在下拜托你一件事，血池密室很快就會開啓，到時你一定要攔住你師兄……”

譚詩羽頓住了腳步，猛地回頭：“霜岚君，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重岚淡淡說明道：“在下今日必死無疑，只希望不要拖累了大家。”

“……”

譚詩羽默默垂下頭，雖已知結局大致如此，可從葉重岚的嘴裏說出來，還是叫人傷心。

“若你死了，我師兄會很傷心的。”

“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葉重岚沖她笑道：“先去幫你師兄吧，不必要他逞強，就讓他們下來，地宮交給我。”

譚詩羽眼角劃下淚來，卻還是點了點頭，聽了葉重岚的話，“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其實在下并不好。”葉重岚轉身朝地宮內的密室走去，聽到地宮外的打鬥聲，譚詩羽再來不及傷心，立即擦了眼淚離開。

此時李無瑕與林驚秋站在地宮外，周圍已經圍滿了人。

溯源劍終于再次出鞘，寒光乍現，可沒了內力的幫襯，李無瑕竟連握劍都覺得吃力。

“林掌門，你臨陣叛變，不太妥吧？”穆越輝擡手攔下各派要進攻的人，知道李無瑕沒了內力，林驚秋又勢單力薄，他并不想殺除了葉重岚之外的人。

“穆大俠說笑了，我浸月派弟子本就不是跟随您的傀儡，心中自有定奪，何談叛變呢？”

“你的定奪就是袒護一個欺師滅祖，殘殺師弟的叛徒嗎？”穆越輝擡劍，“如今讓路，我無心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