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第8章

第8章

這間小小的實驗室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實驗藥劑瓶，還有一個巨大的光腦計算器以及一個放置在玻璃隔間內的冰冷鋼質試驗臺。

“先去消毒，然後穿上一次性實驗服出來。”廖先生忙着手上的動作，精神力在他身上一掃，确認了身份之後，直接招了招手，讓他跟着機器人去旁邊的準備間。

虞煜面無表情地脫下衣服，将他們折疊好，小心撫平放入櫃子裏，然後才走入消毒間。

噴淋消毒器械将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部沖刷了一遍，等檢測到數值穩定之後，機器人助理才為他送上特質的實驗服。

那實驗服的質感倒是不錯，就是上面的條紋，和囚服毫無二致。

衣服對他來說顯得十分寬松，短袖短褲的設計讓大片的肌膚裸露在冰冷的空氣裏，細瘦伶仃的腳踝微微泛紅，讓人忍不住心疼。

看到虞煜出來，三個只露出眼睛的助理紛紛停下了手裏的事，但是礙于廖先生的權威，到底是沒人敢說話。

“過來讓我看看。”廖先生戴上無菌手套，枯瘦的手指像是一把鉗子，捏住他的脊椎骨。

他手工測出來的骨齡一般不會有任何錯誤。

“年紀也差不多……”

廖先生頓了頓，上下打量了一番虞煜的身高體型，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會是他。”

這個實驗體明顯又驚惶又脆弱，剛剛不過用了一點點力氣，他就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睜大了眼。

在他手指停留過的地方，乳白色的肌膚立刻浮上青紫，留下兩條長長的痕跡。

在一旁的omega助理看到廖先生的動作這樣粗暴可怖，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

廖先生：“……”

Advertisement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在正常檢查。

這個beta的皮膚真是太嫩滑了，這麽多報名的beta，沒有一個像是他一樣，一碰就留痕跡。

這樣的體質應當被呵護着長大，而不是流落到這裏。

但世界上的慘劇大抵就是那麽幾種，能來報名成為實驗體的，不是父親死了就是母親死了，或者兩者兼具。

家境貧寒失去庇護的beta數量實在太多，過于泛濫的同情心會惹來數不盡的麻煩，他也愛莫能助。

好在這個實驗品還算乖覺，安靜、不多話，為了能節省更多時間，他顯得心腸冷硬，無動于衷。

廖先生把撩起的衣服下擺放下，指了指手術臺：“躺上去。我來檢測一下你腺體中儲備的信息素濃度。”

但他的助理顯然同情心有點泛濫，冰冰冷冷的手術床上，一次性床墊都被多鋪了好幾層。

這些小事廖先生一向是懶得管的，他給自己的雙手再次進行消毒，拿過了助手遞來的耦合劑。

耦合劑是鏈接機器與人體的必要介質，透明冰涼地一大盆，看上去像是一碗甜甜的藕粉。

但現在根本不是想吃的東西的時候。

虞煜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脫掉一次性棉拖，趴到了實驗床上。

這乖巧的樣子們讓三個omega助理的心都要化了。

冰涼的耦合劑被助理研究員輕輕塗抹在後頸，檢測探頭靠近，大屏幕上出現了零零星星的信息素儲備囊。

那些儲備囊都非常小，看上去有些發育不良的樣子。

廖先生皺起眉不死心地再勘探了好久，還是只發現了這一丁點。

“怪不得你一直沒有分化，原來是信息素濃度不夠呀！”他身邊的女性Omega助理輕輕感嘆道。

信息素濃度不夠的話，分化就會一直延遲。

也就是說，如果不進行外界刺激，可能虞煜一直會是一個beta，終身無法分化成他真正的性別。

虞煜已經十八歲了，對于一個Omega來說，這個分化的時間着實有些晚了。

“記錄一下，信息素濃度為F級，分化方向——Omega。”廖先生扯了一張記錄單，貼在虞煜的實驗記錄本上。

一般來說，信息素濃度不僅跟性別有關，還預示着精神海的大小。

虞煜的信息素濃度這麽低，精神力一定也不怎麽樣。

廖研究員對虞煜的精神海寬度沒有報什麽期望。

但是按照上面的要求，所有符合條件的志願者都要進行那項任務。

耦合劑被抹在他的額頭，廖先生沙啞的嗓音響起：“……接下來是精神海探測，身體舒展，張開雙臂，将你的意識全部集中在大腦，想象你最喜歡的一副畫面，越詳細越好。”

虞煜閉上眼。

他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長長的睫毛顫動着，顯然很認真地在冥想。

光腦一直沒有出現影像。

在廖先生眉頭越皺越緊，準備放棄的時候，光腦的顯示終于變了。

那晃動的波光顯然是一條黑色的河流，仿佛能聽到汩汩的流水聲。

而水邊纏繞着藤蔓、長滿了成片成片的蘑菇。

那些蘑菇大大小小，舒展着它們的菌絲，孢子随風一吹就散落到各處……

黑暗的圖畫裏，水流不斷晃動着，望也望不到邊。

廖先生有些驚訝:“相比起你那貧瘠的信息素來說，這樣的精神圖景可以說得上不錯了。”

他連上光腦，截取了一片精神力波動頻率輸入到了實驗室終端存檔。

聽到研究員的誇贊，虞煜睜開眼，腼腆地笑了笑。

然而，這也只是方便他們的異種植入計劃而已。

助理推來了一大批培養皿，培養皿中有各色動植物的肢體，有是章魚的斷爪，有藤蔓的嫩芽，還有一些蚌類的碎片，大多是野外常見的異種。

“我們會給你進行基因編輯，注入一段性狀穩定的異種基因。幸運的話，你會看到它的影像在你的精神海中成長，随着你的實力增長而不斷變得強大。等到了後期，你就可以擁有它們的一些性狀，自如地使用他們經過多年進化得來的能力，成為一名強大的Omega。”

“當然，也會有一定程度的風險。”

研究員一邊在基因試劑盒中挑挑揀揀，一邊用沙啞的聲音給虞煜進行介紹：“你肯定也看到過很多beta被野外異種感染的視頻報道。如果你的身體不幸出現排異反應，可能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異變。為了保障你們的安全，我們每個月都會進行定期體檢與緩釋劑的發放，可以将這些異變維持在可控範圍內。”

“這些情況在昨天你簽署的實驗告知書中已經寫得非常清楚，不明白的你可以去咨詢我們的前臺客服工作人員。”

“好的，您可以開始了。”虞煜轉過了頭。

三個Omega将他的身體在試驗臺上控制住，麻醉噴霧很快籠罩了他的全身。

虞煜閉上了眼。

面前陷入了黑暗，但是正因為如此，精神變得無比清晰。

他可以感知到四個光團在他身邊移動着，這代表着那三個研究員。

那一排試劑也擁有着不同的顏色，逸散出的光點大小不一。

他們在試劑盒中挑出了顏色最深的那一個，逐漸朝他走進。

一團墨綠色的光被注入到自己體內，光點漸漸逸散，他感到精神海咕咚一下，仿佛有什麽巨物沉入了廣闊的河底。

然後是後頸被注入很多冰冰涼涼的液體。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麻醉效果終于過去，他也終于能打開眼睛。

實驗的器材被送走，他被運到了一個休息間。

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見到他醒來，非常興奮：“你終于醒了，我剛剛偷偷擔心了好久，就怕你産生排異反應呢！”

虞煜趴在枕頭上，意識回籠之後，是感覺屁股也痛，後頸也痛。

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掉在了枕頭上，然而他表情卻冷冷的，仿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掉眼淚。

小姑娘看到他這樣，忙手足無措地遞上抽紙：“啊，這麽難受嗎？”

“沒有。”虞煜揉了揉屁股，朝着她善意笑道：“體質特殊，沒辦法。”

小姑娘擺擺手：“我們Omega嬌氣一點正常啦，在沒有到研究所上班之前，我也很愛哭。”

虞煜認真看了看她的眼，認出了她是之前實驗室裏幫自己鋪床單那位實驗助理。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跟在廖先生身邊很久了嗎？”

“沒有。”小姑娘吐吐舌頭：“才兩三個月。不過別看廖先生很冷漠，但是他心地是很好的，還經常給我們送小餅幹吃。聽說以前的助理研究員都可以跟他好幾年呢。不過現在不行了，我們過來學習一個月就得走。”

“那你們要是不當研究員了，還會去哪裏呢？”

“哪裏都可以去啊！很多大人的府上招專職護理。不過那肯定沒有研究所的工作好。”

小姑娘打量了虞煜一番：“你是也想來做實驗助理嗎？”

“不。”

虞煜搖搖頭，他笑了笑：“我還是比較适合做一個實驗品。”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沒有經受過正式的訓練，他怎麽可能懂得實驗助理的一系列操作呢？

為了不打擾他的休息，小助理趕緊叮囑道：“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因為注入了信息素生長液，最近你的體溫會有一定程度的改變，發冷發熱都是正常現象。你要密切關注你的分化期哦，異變基因在分化期成長會特別快，等它完全成熟，你這一期實驗就可以結束了。”

小助理很快離開了。

每一次基因移植都有三個小時的觀察期，這段時間精神力會對入侵物種産生劇烈的排異反應，所以實驗體精神力暴動時有發生。

也正是這段時間，虞煜的精神力會被管理終端自動加入白名單，在研究所內游走，不會有任何阻礙。

黑暗的深流從房間內不斷往外蔓延，順着他今天早上記住的路程，一直彙聚游走到了第一實驗室的門口。

紅色的精神力織就的激光巨網籠罩着整個實驗室。

虞煜幻化出一個小小的精神力觸手，小心地在網上戳了戳。

精神力網蕩漾出一個淺淺的波紋，但是沒有爆發出任何警告。

安全。

水一般的精神力無知無覺地迅速流淌到了實驗室內部。

所有的異種實驗體的精神力都開始興奮地波動起來。

“魚魚，你來啦！早上跟你打招呼怎麽不理我？哭哭。”

“魚魚，好久好久沒看見你啦！外面好不好玩？”

“魚魚，你是來找小紅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