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六天

皇後娘娘活着的第六天

過了兩天，太後久召皇帝不去，她終于帶着怒氣來見宋闕。

“哀家真是管不了你了。”太後一進門，便對着正在與薛萬商讨失意的宋闕一頓教訓。

宋闕涼涼的看了她一眼，對薛萬說：“先不要打草驚蛇。”

薛萬領旨出去了。

太後朝裏面走，緩和了語氣，“皇帝，知道你忙于政事，但是哀家還是多嘴一句，皇後已經立了這麽久，就算你不喜歡，那也是你的皇後。人家都已經求到我面前了，說你自從登基以來從不肯進後宮，十分可憐。就算不喜歡，面子上你也得過得去不是？等來年開春，選秀女的時候你再挑些你喜歡的就是了。”

“兒臣知曉，母後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宋闕把着茶盞，眼神落在漂浮的茶葉上，似乎是聽進去了，又似乎是沒聽。

“你知道就行，母後都這麽大歲數了，宮外一些命婦早都當祖母了，也不知道你……唉。”太後又絮絮叨叨說了幾句才離開。

太後好似已經從先帝的崩逝裏走出來了，最近精神看起來尚佳。

既然如此，宋闕吩咐了聲：“太後的藥可以停一停，精神這麽好，看起來是大好了。”

王林立馬應聲：“是。”

又道：“上次皇後做的……”他想了想，沒想起來上次皇後做了什麽東西，只記得很甜。

“蜜漬梅花？”

“沒錯，讓她今夜做了再送過來。”

“是。”王林去做事了，心裏對皇後有些惋惜，看來太後是不願意留下皇後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太後的。以往不管是自薦枕席，還是別人送過來的美人，沒有一人能夠活過第二天。

這件事情在宮內瞞得很好，不過只要有心打聽還是能打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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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聽說皇帝要召她去侍寝時，宮殿內的人俱是臉色發白。

“陛下為何要如此？”阿粟氣得嘴唇發抖，手裏為葉玉鸾做的護膝也做不下去了，“歷來皇後侍寝都是皇上初一十五來皇後寝宮之中，只有其他位份的妃嫔才需要動身前去侍候。”

碧潭跪在葉玉鸾膝前，此時也是慌亂，她在宮裏的時間最長，有些事情也聽說的最多。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便不斷有人想要自薦枕席，也有人送各種美人給陛下，但是無一例外，第二日全部暴斃，無一人活着。

據說陛下在房事上有不為人知的癖好，也有人說陛下無法……因此喜歡淩虐女人。

聽了碧潭的話，葉玉鸾也有些發抖。

不知道皇帝為何會突然想到她……視線略微凝滞，最近的變數，唯有太後那邊，原本以為随意送個吃食在陛下那邊露個面便也罷了。沒想到太後竟然……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是究竟是為何？

因為那刑克的說法麽？

不管怎麽想，今日終歸是得不出結論了。

而侍寝……葉玉鸾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天，如果她明日還能活着，再思考太後那邊的事情。

夜深，宮裏的風嗚嗚作響。

葉玉鸾聽見轎辇外面是阿粟輕輕的哽咽聲音，她嘆了口氣，并不知曉要怎麽安慰。按照這幾次的接觸，宋闕應該并不會沒有緣由的殺她。不過，莫須有的罪名，最是好找。

下了轎辇，門口的老嬷嬷端着一件衣服，聲音冷硬：“娘娘，這是陛下賜給您的紗衣。”

葉玉鸾看了眼那幾乎透明的衣服，深吸一口氣，“碧潭，幫我更衣。”

偏殿沒有燃炭，很冷。

碧潭的手在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葉玉鸾又些慶幸沒有帶阿粟，否則恐怕她站都站不穩。

這紗衣是豔俗的桃粉，穿衣服的時候，那老嬷嬷只讓留着一件心衣和裏褲，再就是一件薄紗一般的外衣。穿好之後，嬷嬷将她帶來的蜜釀梅花放入她的手中，“娘娘，陛下就在裏面等你。”

葉玉鸾瑟瑟發抖，手腳冰涼。

這厮居然讓她連鞋襪都不能穿，看來是打定主意今晚要讓她死在這裏了。葉玉鸾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燒，狗皇帝，她倒是看看究竟想要給她安什麽罪名。

從偏殿的小門進去，卻并非是皇帝的寝宮，而是他的平日裏接見大臣的清正殿。

宋闕坐在高處，聽見動靜，擡起頭來。

“送上來。”他說。

葉玉鸾踩上了地毯，腳底的涼意終于減輕了許多，她将一碗蜜釀和一壺酒放在書桌上，“陛下，這是清酒，搭配蜜釀梅花相得益彰。”

今日她上了淡妝，卻不像是要來讨他的歡心。

為什麽呢……

宋闕直勾勾的看着她，恍然，因為眼神。

他見過許許多多的眼神，有恐懼，有欲望，也有殺意，卻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平淡。

平淡到他想要殺了她，看看她死前是不是仍舊能保持這樣的平靜。

于是視線落在那纖細的脖頸上，那上面挂着一個金項圈，項圈下面是一塊碧綠的玉石。玉石安靜的躺在顏色乳白的心衣上，再往下，是纖細的腰肢，渾圓的……

宋闕黑了臉。

他居然對這種人好奇，腦海裏又想起當初在黑暗的房間裏，女人放浪的笑聲以及男人粗嘎的興奮聲音，頓時陰郁。

伸手掐住那纖細的脖頸，“死之前有什麽遺願嗎？”

“敢問陛下，為何要殺我？”宋闕并沒有用力，不過葉玉鸾仍舊是呼吸困難。

“朕殺人，不需要理由。朕再問一遍，有什麽遺願？”手上逐漸收緊，那張俊美的臉龐并不在意一個活生生的人的生死，看着她像是在和她讨論天氣。

葉玉鸾知道自己活下來的希望很渺茫，她忍着惡心，伸手輕輕的的蹭了下宋闕的臉頰，露出一個梨花帶雨的笑容，“臣妾愛慕陛下許久，如今能死在陛下手裏也算是一個圓滿的結局。遺願嗎……那就願陛下記住臣妾，來生臣妾還希望再侍奉殿下。”

三個多月的時間，足夠讓葉玉鸾拼湊起來許多的事情。

太子殿下并非是一開始就讨厭女人，而是因為十年前的某一天。那日，一向和善的太子竟然虐殺了一個女人，而那女人全身□□，半點好皮都沒有。

那麽小的孩子，想來是受到什麽刺激才這麽做。

一出生就是太子，受到了無數的明槍暗箭，經歷了無數的背叛與投誠，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全身心愛慕他的人，連死的時候都是希望他好好的。

葉玉鸾覺得自己瘋了，她賭宋闕渴望得到一份至死不渝的情誼，賭注是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