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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答應歸答應,等真的上了船,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師妹,單陽又不禁局促起來。他到底是從人間出生的男子,極少與女子同船,看着對面脫下道服換上一般凡人女子裙衫、正在好奇地四處打量的小師妹,他總有幾分不自在,不清楚該如何開口。
因為要放燈,游湖的基本都是擡手便能觸及水面的小船,一艘船坐不了幾個人,觀雲和赤霞便索性一口氣租了三條,然後按照入門的先後分配船只。師父是師長,自然是要給他單獨一條船的,剩下兩條便由觀雲和赤霞一條,單陽和雲母一條,三條船都沒有船夫,但水流不急,他們又能用仙術操控,倒也沒事。陸續登船之後,觀雲和赤霞兩個人很快興奮地親自把船劃走了,師父則任由船順水飄着,他獨自坐在船艙中,不知道在做什麽,從雲母和單陽的角度,能夠隐隐看到師父端坐在船篷中而露出的幾寸雪白的衣擺。
雲母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就被那段雪白的衣擺吸引過去了,她好久沒有見到師父,不知為何在滿河的蓮燈光耀之中看到師父那節白色的衣服,心髒就跳得有些快,總覺得有幾分心慌。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她連忙晃了晃腦袋,等晃完便看到坐在船篷對面悶着聲的單陽,頓了頓,喊道:“師兄?”
單陽一頓,原本正下意識躲閃的視線不得不看了過去,但又不曉得該說什麽,悶了半天,才出聲:“……嗯?”
雲母想了想,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沒事了嗎?”
單陽一怔。
“之前那個人……”
雲母遲疑了一下,不知應該怎麽說起來才好,語氣也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了幾分才往下說:“是師兄你過去的仇人吧?”
說着,她的目光又擔憂了幾分。
雲母其實還是不知道單陽師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他那天見到張地主後狂怒之下說出來的話就足夠驚人了。她此前未聽說過單陽師兄曾經歷過家人盡喪的慘劇,尤其是他的家人居然還是被人害死……再想起自己之前作為狐貍時聽師兄喝醉後說得那些颠三倒四的話,雲母不由得有些懊惱當初沒能好好安慰師兄,她倒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能夠解開師兄的心結,只是希望能多少讓單陽好受些。
想到這裏,雲母情緒又不禁有些愧疚。
單陽望着雲母擔心的視線,莫名地有幾分慌亂,不自覺地又移開了目光,口中卻是“嗯”了一聲,猶豫片刻,開口道:“我沒事……等回到旭照宮之後,我會去拜謝師父為我做的事。還有……”
單陽停下來,眼神游移了一會兒,才道:“謝謝你之前救我。”
雲母愣了愣,聽出他話說得不太自然但語氣卻很真誠,便抿着唇笑了笑,其實她當時只是條件反射做出的舉動,被師兄道謝,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來。想了想,雲母說:“沒事……師兄你之前也救過我呀。”
說着,雲母又對單陽微笑了一下,單陽看着這一笑愣了一瞬,似是不知道怎麽回應。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單陽本就不擅長與女子相處,尤其是雲母這樣跟他年齡還算相近的女孩子,他停頓了良久,才忽然放輕了聲音,道:“其實你……有一點像我妹妹。”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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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母眨了眨眼睛。
“……眼睛有一點像。”
單陽補充道,神情看不出情緒。
“她大概沒有你那麽漂亮,但是長得很像娘,也是我們兄妹三人中最活潑的。我原來有些嫌棄她,不想處處帶着她,只想跟着大哥,可她總是黏我……”
單陽說不下去,便皺着眉閉上了眼睛。
原先那些尖銳的慘叫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取之以待的是小女孩手腕上系着小金鈴随着女孩子走路時會發出的清脆的鈴鈴聲。
她死時不過六歲,若是平平安安長到今日的話,應當比雲母還要大上許多,大概早已嫁作人婦,幸許還有了孩子。
雲母聽到他這樣說,忽然也垂下了眼眸,有些沮喪地說:“我也有哥哥……”
她自然沒有單陽記憶裏那些慘事,比起師兄,她完全是在母親的疼愛下順利長大的。哥哥與她幾乎是同時出生,他們生來便有彼此,甚至心有靈犀。
她進了仙門後有師父和師兄師姐,但是常常還是會想起現在離開狐貍洞去了人間的母親兄長,忍不住有點想家。
雲母嘆了口氣,擡頭望向天空。
初七之夜,月亮還是半圓的,因此星星要比滿月時清晰幾分。銀河有如一道玉帶分割了星河兩岸,牽牛織女星遙遙相隔,星海爛漫,與河中燈火交相輝映,星海與江河在地平線處相接,星星閃閃的蓮燈與漫天星鬥垂直相接,竟是亮成一片。
她畢竟是在人間長大,小時候也聽母親講過人間的傳說,倒不像赤霞師姐那麽新奇。據說此地放河燈是為了照亮牛郎織女相會之路,七夕雖不似上元上巳那般會有男女同游,但畢竟是女孩子的節日,白日乞巧之後,夜晚便會拜星祭神,今晚從船邊飄過的河燈上有些也有字,多是女子祈願姻緣之詞。
不過,對赤霞師姐來說,大概就不太會明白這種傳說了。對她來說,天上有的并不是和牛郎相會的織女,而是七位紡織星娘娘。那天上的星宿是諸位星君的住處,有的她見過還很熟,有的或許沒有見過,但彼此多少聽說過名字,且他們有着萬萬年漫長的時光可以相遇。觀雲師兄大約也是如此。
雲母重新望向天空,忽然有些恍惚。
她如今也是住在那層層雲霄之中,住得時間有些久了,以至于忘掉了,原來從人間看神仙的住處,居然是這般模樣。
突然間,雲母心裏升騰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感到胸口一燙……
單陽原本閉着眼睛回憶他妹妹,忽然聽到小師妹喊了一聲“師兄”,他慌忙地睜開眼睛,卻見在漫天星光與璨若星辰的一河河燈之中,小師妹一身白衣被籠在明亮的光華之下,寬廣的衣袖衣擺被突然升騰的靈氣之風吹起,烏發清揚,額前紅印鮮明似血,而身後……
竟是整整齊齊地擺着五條雪白的尾巴。
單陽愣愣得說不出話來,然而下一刻的畫面似乎還要令人吃驚。大概是剛剛突破境界不是太穩,小師妹身上光芒一亮,在蒙昧之中化作了原型。然後她下意識地皺着眉頭抖了抖毛才睜開眼睛,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驚喜道:“師兄,我有五條尾巴了!”
“啊,嗯……”
“我去給師父看看!”
雲母滿心歡喜,又下凡這麽久了,哪裏還能記得單陽師兄還不知道她的原型這種事。看看他們的船已經順着河流飄到下游,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只剩同樣順水漂的師父的船還在不遠處,又想想現在雖有河燈照明,但畢竟還是在夜色中,在水裏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她便高高興興地跑到船頭噗通一聲跳下水,四腳并用努力地朝師父的船劃去。
單陽張了張嘴,都不知道雲母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了狐貍,想出口阻攔道:“小師妹——”
“嗯?”
雲母一邊狗刨一邊回頭,歪了歪腦袋,疑惑地看向師兄。
單陽張了半天嘴,終于還是扭過頭去掩飾地道:“沒、沒什麽……”
雖然小師妹身後現在是五尾,他先前在旭照宮中見的狐貍是一條胖尾巴,但是除此之外外表幾乎完全一樣,到這種程度,單陽不可能再認不出來。想到自己之前在小師妹面前的言行舉止,想到他先前當着她的面随意喝酒胡言亂語還誤将她當作是沒開靈智的狐貍,難怪他有幾次覺得一只狐貍居然看起來滿臉的欲言又止……單陽幾乎是立刻羞得滿臉漲紅,恨不得也當場跳河,但想想他不會凫水還是算了……
雲母見師兄半天不說話,又扭過頭去不說話了,便自己轉了回來,只當他是把想說什麽忘了,繼續在水裏熟練地撲騰。她年幼時不喜歡水,但這只是不想把毛弄濕,不代表不會水,狐貍天生就能狗刨,狐小腿短也能刨,于是雲母刨得飛快,不久就游到了師父的船邊。她抓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上了船沿,眯着眼睛甩了甩毛,等把渾身的毛甩得七八分幹,她整只狐也蓬了不少,翹着五條尾巴蹦蹦跳跳地往師父的船裏走,見師父正在船篷中打坐,便輕輕地朝他“嗚嗚”地叫了兩聲。
白及原本正皺着眉頭,昨日那張六誤以為自己死前的一番詞話似是勾起了他腦海中什麽久遠的東西,讓他本來便就在臨界點的境界愈發躁動,頭疼得也愈發厲害,故正在盡力地壓制着湧動的靈力,只等回到自己府邸之後再閉關專心突破。然而聽到雲母的叫聲,他還是睜開了眼,下一刻,一只小小的白狐便搖着尾巴跳入他懷中,又朝他撒嬌地叫了幾下。
白及一怔,原本煩躁的靈氣莫名地漸漸平複下來。只見雲母有些炫耀地對他擺了擺尾,然後十分期待地道:“師父你看,我又長出一條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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